第107章 公道
韩厚朴的妻子冷氏是位难得一见的大美人,韩菘蓝继承了母亲的美貌,肌肤胜雪,眉目如画,是位非常美丽的小姑娘。她是家中独女,冷氏自幼便悉心教养,虽然很娇惯,但琴棋书画以至于管家理事样样拿得起来,性情又很开朗活泼,行事落落大方,又是从小看着她长大的,跟自家闺女也差不了多少,这样的女孩儿做儿媳妇,云翰林、何氏哪能不乐坏了?
云仰就跟每一个情窦初开的年轻人一样,晕晕乎乎,傻呵呵,走路都有些轻飘飘的。
云倾兴滴滴,“阿蓝要做我嫂子了,真好!”
她挽起何氏的胳膊,和何氏说着悄悄话,“娘,我以前曾经糊糊模模感觉阿蓝对您特别好,特别殷勤,但我以为这是咱们和韩伯伯两家人太好了,便没深想。现在看来,阿蓝是喜欢哥哥的呀。”
云倾这么一说,何氏也回忆起来了,“还真是这么回事。这两年吧,阿蓝到了我面前特别有眼色。我才觉得口渴,她便把茶倒上了,我和你韩伯母在外面坐着说话,我随口说了句有点冷,她便亲自回房取了披风替我披上。那时候我只觉得这孩子乖巧体贴,没往别的地方想啊。”
韩菘蓝有意无意之间,应该已经喜欢云仰了。
云倾嘻嘻笑,“哥哥一直糊涂着,其实对阿蓝也不一样。我记得过年的时候我和表姐、阿蓝她们在一起玩,阿蓝说外面的冰糖葫芦蛮好吃的,只是韩伯母嫌不干净,轻易不许买。她还挺馋那个的。哥哥听到了,便出去给我们一人买了一串,说偶尔吃一串不打紧的。哥哥把那些冰糖葫芦先拿到阿蓝面前让她先挑喜欢的口味呢。我还以为哥哥是疼爱妹妹,原来是知慕少艾,嘻嘻。”
何氏不禁莞尔,“这么说来,蛛丝马迹还挺多的。你哥哥和阿蓝,这两个孩子是早就情愫暗生,偏偏咱家和你韩伯伯家好得跟一家人似的,所以谁都没注意。”
母女二人说着这些,笑得很舒心。
韩厚朴和冷氏对这门婚事也是满意得不能再满意,“阿仰是个好孩子,阿仰这样的夫婿,越客贤弟、何家弟妹这样的公婆,阿稚这样的小姑子,千好万好,无可挑剔。”
韩厚朴笑道:“阿蓝是妹妹,妹妹的婚事先定下,哥哥倒落到后来了。”
冷氏不以为意,“云家不也是这样的么?也是阿稚这做妹妹的先定了亲。”
韩厚朴满怀希望,“娘子,你说会不会咱们也和云家一样,妹妹才定了亲,哥哥的终身大事也有了着落?”
冷氏不由的笑了,“你想的美。”
韩厚朴呵呵笑,“想还不想得美一些么?”
夫妻二人说笑一番,冷氏便开始给韩菘蓝张罗嫁妆了。
云翰林家不算什么高门大户,不过到底是位文官,官职又清贵,还是很拿得出手的。韩厚朴早年间被嫡母侯夫人卢氏给耽误了,经史子集读得不多,科举无望,也便断了入仕的心思,这些年和冷氏一直悉心经营药堂。韩厚朴名气越来越大,韩氏药堂名气也越来越大,韩厚朴和冷氏夫妻二人手里银钱还是很宽裕的。但在世人眼眼中,毕竟医生、药堂这些都不如做官,所以云仰和韩菘蓝这桩婚事在不知内情的外人看来,是韩家高攀了。韩厚朴和冷氏素来便知道侯夫人卢氏不好打交道,所以这桩婚事是已经定下来之后才到靖平侯府说了。
靖平侯倒是很高兴,“云翰林的独子,不错不错。这孩子是四王子的舅兄呢,以后一定有出息,一定有出息。”
侯夫人卢氏看不得韩厚朴好,发怒道:“菘蓝是侯爷和我的孙女!孙女的终身大事,你们也不先来侯府请示,便擅自答应了云家。你们把侯爷和我放在眼里了么?”
靖平侯皱眉,劝她道:“这门亲事不错啊,三郎和他媳妇先来请示又怎样,你还能不同意?云家本来就不错,又和燕王府做了亲家,云仰这个孩子又很好,门当户对年貌相当,你有什么可说的?”
“我不管。老三跟他媳妇没有先来请示,就是他们不对。”卢氏撒起泼。
韩厚朴是老实人,只会生气,说不出反驳的话,冷氏似笑非笑的道:“夫人恐怕有所不知,这桩婚事是在四王子和云家侄女的定婚礼上被提起来的。当时燕王、卫王都在,燕王爷竭力促成,卫王殿下愿意给韩家做媒人,这是多大的脸面?夫人说,我和三爷是当时便答应了好呢,还是驳了燕王、卫王的面子,先来侯府请示好呢?”
“自然是当时便答应了啊。”靖平侯拍大腿,“燕王爷、卫王爷都开了金口,你们若说到侯府请示,这不是不给两位王爷面子啊?这般得罪人可不成。”
“还是公公有见识。”冷氏暼了卢氏一眼,微笑道:“三爷和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我们当时便点了头。”
“好啊,你这是说我没见识!”卢氏大为恼火。
“岂敢。”冷氏语气淡淡的,“我只说公公有见识,可没提起您。”
“呸,你这是含沙射影,拐弯抹角的说我呢。”卢氏忿忿的啐了一口。
“公公,您给评评理。”冷氏不和卢氏歪缠,对靖平侯说道。
靖平侯也不是什么明理的人,但他是势利人,有些利害还是能看清楚的,比卢氏略强些,板着脸说道:“这本就是桩喜事,又有燕王、卫王这样的贵人做伐,更是喜上加喜。儿子儿媳妇有喜事,你不道喜,只管挑毛病,也不知你是怎么想的!”
“我挑毛病?孙女嫁人问都没问过我一声便定下来了,我这老婆子还不能发发牢骚了?”卢氏和靖平侯倔上了。
靖平侯和卢氏这老夫老妻当着韩厚朴、冷氏的面吵了一架,把多年前的陈芝麻烂谷子的事都拎了出来,最后靖平侯赌气道:“那蓝儿不嫁了!你有本事,你给蓝儿另找人家吧!”
“凭什么啊就给我闺女另找人家?”冷氏和韩厚朴相互看了看,都觉得卢氏固然可恶,靖平侯也是奇特之极,让人不知说他什么才好。
“另找人家,那也不用。”卢氏被靖平侯这么将了一军,语气软下来了,“老三又不做官,就和他媳妇开个药堂,他家的闺女能嫁给云翰林的儿子就不错了。”
韩菘蓝和云仰定了亲,卫王做的媒,卢氏也就是在侯府闹闹罢了,真让她把亲事退了,她没那个胆子,也没那个魄力。
“着啊。那你还嘀咕什么呢?”靖平侯道。
韩菘蓝能嫁给云仰就不错了,那你反对什么?
卢氏脸拉得长长的,跟马脸似的,“我不恼别的,单恼老三和老三媳妇没把我放在眼里。这么着吧,蓝儿这桩婚事在侯府办,嫁妆老三准备,拿到侯府来,从侯府上轿,这事我就不计较了。”
“我看行。”靖平侯一直在和卢氏吵架,可听了卢氏这话,却连连点头。
韩菘蓝嫁给云仰,云仰是四王子的舅兄,韩菘蓝如果从侯府出嫁,那不是显得靖平侯府和燕王府很亲近么?好,甚好。
韩厚朴大吃一惊,忙道:“不用了吧?我们已经分家出去单过了。”
他可不想让韩菘蓝从侯府出嫁。韩菘蓝每回到靖平侯府都磨磨蹭蹭不情不愿的,从靖平侯府回去之后还要撅几天嘴,生几天气。韩厚朴爱女之心和云翰林一样,哪愿意独生爱女出阁的时候不顺心?从靖平侯府上轿,卢氏这话都把韩厚朴给吓着了。
靖平侯笑容满面,“不妨事。就算你们分家出去单过了,是我的亲孙女,回侯府出嫁也无不可。”
冷氏不慌不忙的道:“其余的哥哥弟弟们,想必也是一样的了。二哥家的婵儿,五弟家的媛儿,都要出阁,那就劳烦夫人一起给操办操办吧。”
“这个……”靖平侯不由的愣住了。
“都要让我给操办,不得累死我啊?”卢氏本能的反对。
韩菘蓝嫁的好,卢氏就愿意操办韩菘蓝的,别家的事她可不想管。
其实韩菘蓝的婚事也不是她操办,嫁妆还是韩厚朴、冷氏出,一应杂费也是三房出,不过婚事在侯府办,卢氏也好借机和燕王府、卫王府攀攀交情。
卢氏打的是如意算盘,冷氏却不能让她如意了,逼问道:“那我就和二哥、五弟他们说了啊。不单今年出阁的闺女从侯府发嫁,以后谁家有闺女出嫁也到侯府来,都要夫人给操持了。”
卢氏如果敢坚持让韩菘蓝从侯府发嫁,冷氏就敢把韩厚朴分家出去单过的兄弟们全给鼓动起来,以后嫁闺女都找卢氏,都到靖平侯府来。
靖平侯露出踌躇的神色,“这样似不大好……”
分家出去的儿子全找回来,他吃不消啊。
卢氏开始打退堂鼓了,“其实也不是非要在侯府出嫁不可,主要是你们眼里没长辈……”
冷氏笑了笑,给卢氏一个台阶,“好,以后若是再嫁闺女,一定先向夫人请示。”
卢氏觉得有了面子,脸色渐渐好了,“你们知道尊敬长辈就行了,我们做父母的还和你们这些不懂事的小辈计较不成?”
靖平侯见韩厚朴、冷氏不愿意,卢氏也不提了,他是个无可无不可的人,也就不坚持了,“我和夫人给阿蓝添份妆奁,过几天便送过去。”
韩厚朴和冷氏一齐道谢,又坐了会儿,便告辞出来了。
出来上了车,韩厚朴长长松了口气,“跟打了场仗似的。娘子,方才多亏你了。”
冷氏斜睇他一眼,道:“媳妇儿厉害有厉害的好处,你说对么?”
韩厚朴呵呵笑,“是,有好处,有好处。娘子,你口才太好了,方才你说以后若是再嫁闺女,一定先向夫人请示,我都想笑了呢。咱们只有阿蓝一个闺女,哪会有以后?夫人竟没听出来。”
冷氏听了,也笑,“她说不定这会儿迷过来了,心里正骂我呢。”
夫妻二人说说笑笑,回家去了。
韩厚朴和云翰林是无话不说的,这件事之后也跟云翰林讲了,“……靖平侯府那些事,我真是提都不想提,偏偏我是侯爷的儿子,儿女亲事又越不过他们。”
云翰林安慰他道:“厚朴兄,靖平侯府的事你提起来不好意思,锦绣里的事提起来我不也是一样的么?咱们兄弟二人这才叫门当户对呢。”
“难兄难弟,难兄难弟。”韩厚朴感慨。
云家、韩家各有拿不出手的亲戚本家,云翰林和韩厚朴这对老朋友、新亲家谁也不嫌弃谁,一起喝了几杯,感慨一番,方才散了。
韩厚朴还以为卢氏一计不成,也就算了,冷氏却对卢氏一直有着防备之心,丝毫没敢放松。卢氏自打韩厚朴、冷氏走后,第二天便开始相看起老亲旧戚人家的闺女,这些闺女不是家道已经中落,就是父兄不争气,或者是自己人才不好,总之就没一个像模像样的。
“我怎么觉得背上凉嗖嗖的。”冷氏打了个寒噤,“她不是打起墨儿的主意了吧?”
韩菘蓝是定亲了,韩京墨还没有呢。卢氏这种人掌控欲极强,韩厚朴这个她看不起的庶子分家单过之后非但没有潦倒,日子反倒过得风生水起,女儿又嫁的极好,卢氏能看顺眼才怪。卢氏频繁相看的这些人,看来是要塞给韩京墨啊。
“那可不成。”韩厚朴听冷氏仔仔细细的一说,背上发凉,额头冒汗,“说什么也不能让她搀和墨儿的婚事,她会把墨儿害了的。”
韩厚朴和冷氏越想越怕,忙把韩京墨叫了来,“墨儿,你有没有心仪的姑娘?若有,快跟爹娘说了,爹娘替你下聘。若没有,爹娘便替你做主了,好么?”
因为韩厚朴没有官职,所以韩京墨如果要说媳妇,太好的人家怕是说不下来。韩厚朴和冷氏便想等韩京墨有了功名之后再议亲。可现在卢氏出昏招,韩京墨便等不得了,婚事得赶紧宁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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