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节,永不陷落
傅介子微微一愕,既而不由大为恼怒,来人不是稀客,而是偃闻,此人刚刚还被追杀得满地找牙,可是只这一会儿功夫便又活了过来,还大着胆着子提捣中军。
元通脸色微变,道:“小傅,又是这厮!”几个鼓手有些慌乱,傅介子喝道:“慌什么,继续擂鼓。”说着从军士手中取过银枪,喝道:“我们胜利在即,此人敢来,我们便捉了剜心祭天!给我冲!”
傅介子一马当先,竟也迎头赶了上去。而他身边只有五十余名轻骑。
元通不甘人后,剑这种东西本来不适合在战场之上运用,但是他的剑却是极为锋利的宝剑,而且他最精通的也就是剑击,所以算来算去,还是用剑划算些。他反应过来时慢了傅介子一拍,此时猛地蹭动马肚,赶了上去。
傅介子上次与偃闻交锋吃亏吃在兵器和马匹之上,但这一回偃闻的汗血马已经疲惫,此时乘骑的不过是一匹一般的好马,而傅介子手中的兵器也已经“鸟枪换炮”,换成了战场上面兵器之王:枪。
偃闻见了傅介子,更是大喝一声,加快速度挻戟而至,他的大戟本来是玄铁乌金我所制,但被傅介子给打折了,现在拿的是一柄方天画戟,虽然也是大兵器,但毕竟重量和感觉上都不那么顺手了。
傅介子同样是猛地夹马肚,以更快的速度迎上去,开始了真正的短兵相接。
元通见匈奴来势吓人,一时又开始冒汗了,毕竟是头一回上战场,这么多人随便谁不小心碰你一下,小命儿多半就悬了,但傅介子是他的师侄,冲在最前面,他为了面子就是死也得跟着冲。
傅介子眼睛死死地盯住偃闻,似乎偃闻的速度一下子变得慢了,两军相交,傅介子长枪陡然间刺出,直奔偃闻的心窝里捅去。这一刺他练过无数次的,在战场之上,任何花哨的把式都意味着死亡,只有最简单、最有力、最快的攻击才是保命的法门,这一招平白无奇,却有不下百人已经死在枪尖之下。
偃闻同样是奋通一击,大戟划了个弧线,直齐傅介子头颈砍去。
两人一招之下立判生死,竟是谁也不让谁,一出手便是置之死地而后生的绝杀。
傅介子也有些怕了,方天画戟如果在自己颈上打实,自己的脑袋也就搬了家,当下身子一斜,向马肚下面钻去,长枪仍是如同离弦这箭一般插向偃闻胸脯。
偃闻闪避不得,当下提辔而起,跨下马儿前蹄人立,方天画戟方位不改,仍是直砍过去。
鲜血飞溅!傅介子坐骑背部被大戟剖开,肠子和着血水滚了出来,傅介子从马肚之下一下斜窜摔出两丈有余,而长枪已经死死地钉在了偃闻坐骑的胸口,枪尖从马背后面露出来,上面挂着血珠儿颗颗闪落,银白的枪尖指着偃闻的肚子。
偃闻坐骑也当即毙命,将他从马上颠了下来,滚在沙土之中。
傅介子长枪丢了,当下从腰间掣出元武剑护体。匈奴兵足有千人,傅介子没有了坐骑便不再是这些骑兵的对手,元通这一回真的变凶悍了,一个漂亮的剑花削了一个匈奴兵的脑袋,飞骑赶到傅介子身边,高呼:“小傅,上马!”
傅介子骑上元通的坐骑,一剑拦腰齐斩,将一匈奴兵斩到马下,这也是他杀人致命的绝招,但更多的效果是为了抢马。傅介子飞身跨到匈奴马上,调转辔头赶了过去。此时偃闻早就已经换上了马匹,再一次冲杀了过来。
此时陆明看出苗头,也弃了匈奴中军来救傅介子,汉军的攻势暂时一弱。
偃闻见势不对,打马便走,傅介子全速掩杀。
陆明赶到傅介子近前,高呼道:“将军,你怎么样?”傅介子见陆明回师,大怒不已,喝道:“谁让你回来的,给我追!”陆明得令,调转骑兵再一次迎头赶上。然而,此时匈奴兵已经扼住了颓势,两军势均力敌,谁也占不到便宜。
傅介子急着去救援郑吉的先锋骑兵,现在却两军胶着在日不落沙丘,又出现了未曾预料到的情况。不过情况还好,耿龙的大军再过几个时辰便会赶到,可怕就怕匈奴的大部队也在往这边赶。
怕什么来什么,过得不到一个时辰,匈奴兵大部队赶到。
人数在三万人左右。也就是说,差不多匈奴的全部兵力都已经到了日不落沙丘,这里将是刀剑噬血,壮士埋骨的地方。
元通心头打了个突,强笑道:“小傅,来的胡子好像挻多的。大概有多少人?”
傅介子道:“如果我算得不错,匈奴兵的全部主力都在此处。郑吉的先锋也不知怎么样了。”
元通一下子再也笑不出来了。傅介子沉声道:“耿将军的大军再过几个时辰便到,我们只要坚持住两到三个时辰便可以。”
这时匈奴也看出了汉军的意图,当下抢攻。
傅介子看准地形,日不落地形呈葫芦状,两边皆为高高的沙丘,左右各有腹地,中间有狭长的沟地,傅介子当下下令汉军稍退,扼以重兵在沙沟地段,坚守为主。
匈奴兵四万多人集结而至,屯兵葫芦腹地,左大将军铁穆尔引军而至,一杆狼头大旗迎而招展,自然,这是个假中军。谁也不会把自己的中军暴露给拼命的敌人,除了刚才这种短兵相接以外。
傅介子将大军安排在此地,匈奴兵人数上的优势一下子降低了不少,太过狭长的地段容不下太多的士兵,傅介子的八千士兵尽数能保。
元通见匈奴大军四万人来攻,傅介子仍能稳住局势,心态也就放平了,哈哈笑道:“小傅啊,我算是看出了一点儿门道来了。这一回纵使是匈奴再来四万,也休想在短时间内攻破我们。”
傅介子却远没有元通乐观,而是静静地画出日不落的地形,沉声道:“若是在大汉朝,这种打法尚且可以,但是在沙漠之中,却行不通。师叔你看,日不落两面虽然有沙丘和矮岩,但是都不甚高,而且日不落地方不大,打马一个时辰便能绕一个圈子,匈奴兵暂时从沟地攻不过来,却可以从从我们后面绕道过来,时间一长,我们就会背腹受敌。”
元通怔了一下,道:“不错,沙漠不像山地,四面皆是平地,匈奴们大可以轻而易举地从后面包围我们。这可又怎么办?”
“等。”傅介子干脆地道。
元通只道他想不出什么法子来,道:“等倒也不失为一种办法,可是耿将军的大军若是晚上一两个时辰赶来,那我们岂不是吃亏吃大了。要么,咱们回撤?”
“不行!”傅介子立时打断了元通的想法,道:“现在这种情况,匈奴兵杀人一千自损八百,我们一旦回撤,匈奴势必乘势掩杀,到时候我们的损伤会更大,现在耿龙大军就在后面,我们要等的是精绝国的大军。”
元通一怔,道:“这如何算得准,如果阿尔克将军歇上一阵再来,我们岂不是要玩完?”
傅介子深深地吸了口气,道:“会来的。现在匈奴的大军全部到此,阿尔克将军既然已经和匈奴交过锋,就应该知道匈奴大军的去向,这里的情况,如果我猜得不错,阿尔克将军已经得知了。”
元通手里面捏着枚铜钱,沉吟一番,道:“天地赌一物,这是一场豪赌。小傅啊,你可得想好,我这把老骨头不算什么,可是这里还有八千士兵。”
傅介子道:“日不落这个地方肩担东西两面,进可攻退可守,是兵家必争之地,师叔不要忘了,我们后面还有几万大军,如果我们撤了,匈奴兵占着形势,那就不止是八千人的事情了。”
陆明道:“将军,我愿意死守。”说完又向元通道:“道长,一会儿若真是匈奴兵攻了过来,也会有我们顶着,道长必然不会有事情的。”元通气得胡子一歪,道:“好你个陆明,你不用换着方儿的激我,事情的轻重我是知道的。身为大将,当有过人的胆识,我听你们将军的。”
傅介子早就已经下定决心死守,听了哈哈笑道:“占稳了此地,我们便占有战争的主动权。师叔,我等身可死,日不落永不陷落!”
元通听了不由肃然。
傅介子当下带人前往高地指挥战事,陆明和另外三名副将分守三边,傅介子和元通坐阵沟地。
“报,将军,匈奴大军已经绕过了沙丘,向后面赶来了。”
傅介子算准该在这个时候,听了并不惊奇,只是下令按计划死守。
“报,将军,那个偃闻大军已经冲进葫芦口,日不落守不住了。”过得约一柱香的时间,一军士浑身是血赶来传报。
日不落能阻敌,却不能坚守,守不住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傅介子亲自打马上阵,喝令众军坚守死战,元通此时也不怕了,带着一干人赶到葫芦口拒敌。
永不陷落的口号通过陆明相传已经传遍了全军,匈奴兵四万人越杀越多,不到半个时辰,整个葫芦口里面已经人满为患,傅介子此时也开始了近身之战,陆明已经杀红了眼,元通的剑不知丢哪儿去了,现在换了一把鬼头刀在四面狂抡,仙风道骨再也不存。
战场之上,瞬息万变,任谁也想不到在短短一会儿功夫,八千大军竟然遇上了四万雄兵,傅介子不知阿尔克抑或耿龙大军何时能到,但是日不落是兵家必争之地,他无论如何也要抢到手里,他手里面的长枪已经浸满了血迹,葫芦口也不知已经葬了多少豪杰,但是正如军中所喊,身可死,日不落永不陷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