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介子突然觉得事情有变,当下打马赶了过去,果然见车护将军引一路约五百楼兰人守在了西城的卡子上面,正好挡住了汉军的攻势。
若是汉军当真冲过去,这五百楼兰兵更算是活到了尽头,但是考虑到两国的感情,伤了楼兰人总是不好的,如果让楼兰人阻上一阵,匈奴兵跑了或者大军赶了过来,自己便极有可能前功尽弃。
陆明道:“将军,现在怎么办?好像不能硬打。”
傅介子此时正值意气风发,见车护拦道,打马只身上前。陆明担心傅介子有事情,忙道:“将军,当心冷箭。”
傅介子大着胆子走上前去,楼兰兵不由都看向了车护将军。车护将军面色不改,喝令楼兰士兵备战。
傅介子大怒,道:“车护,现在匈奴兵已经战败,楼兰也不必再害怕,我大汉的军队进城,楼兰可保万全,你我一同抗击过匈奴,我不想与你动手。你快快让开道来。”
车护将军从人群中出来,径直走到城墙之上,道:“傅将军,车护奉国王之命守护西城,不能让将军过去。还请将军海涵。”傅介子一愕,道:“你是说,国王已经被匈奴人虏去?”
车护将军拱手道:“对不起了,将军。”说完再不看傅介子一眼,一挥手,示意众楼兰士兵死守。
傅介子拧眉道:“车护,你既知国王受制于匈奴,便更该与我合作,我答应你,帮你救出国王,如何?”车护将军顿时止步,但片刻之后又摇头道:“对不起,将军,车护只能听从国王的命令。”
傅介子哈哈大笑,转而喝令:进攻!
一万汉军要攻破小小西城,简直不废吹灰之力,陆明欲作先锋却被傅介子换了下来,而是看见了刚刚带伤归队的萨迪科,令萨迪科一边打一边劝降。
以楼兰人打楼兰人,若是当真打了起来,这是个损招。但是傅介子却深知车护的性子,以萨迪科作先锋可以兵不血刃。
果然,车护将军下了军令又让士兵们停了下来,喝令萨迪科退下。萨迪科却引军进了数百步,早就已经在一箭之内,萨迪科上前拜道:“小将参见新任辅国侯,如今汉朝的大军已经到来,匈奴不日便退,神王已经在汉军大营之中主事,难道辅国侯大人贪恋匈奴人给的权势,舍不得辅国侯一职么?”
车护怒道:“胡说!国王陛下确实封了我为辅国侯,但并非是车护贪恋权位。现在国王陛下在匈奴大营下了军令,车护不得不从。”
萨迪些道:“大人知道国王被虏,此时不去相救,反而在此阻拦汉军营救,不仅是我不明白,所有的楼兰士兵都不明白。辅国侯大人知道国王被虏而不去营救,就是楼兰国的大罪人,请原谅小将的不敬。”
说完,萨迪科所率的楼兰士兵再一次逼近。车护将军听了面红耳赤,却反驳不得。有时候,老实人的恶毒更让人难以忍受。
车护有些怒了,喝令弓箭手准备。萨迪科也有些犹豫了,如果真打起来,楼兰人打楼兰人,算什么事?傅介子见萨迪科有些怂了,毕竟车护将军是一军之长,军威要远比他大得多,当下喝令他进攻。
萨迪科纵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怂恿着楼兰人自相残杀,听了傅介子的命令好生难决断,但是傅介子有古神王的权力,古神王的话他是无论如何要听的,当下一咬牙,进攻!
傅介子眉目拧得极紧,并不令汉军掩杀上去,而是静静地等着萨迪科的消息。
车护将军脸色变得铁青,终是没有狠下心来开战,等萨迪科的楼兰士兵攻到,西城不战而降,兵不血刃。
傅介子下令大军过关,汉军将车护的楼兰兵团团围住。
车护将军被汉军捆了送到傅介子面前,傅介子哈哈大笑,亲自将绳子解了,笑道:“车护将军能以楼兰人性命为重,很难得。”车护将军羞忿不已,又接连叹息,道:“傅将军,车护不能放你过关,既然已经落到将军手里,请将军发落!”
傅介子顿了一顿,道:“城中的汉人可都还好?”
车护的脸色微变,道:“是车护无能。没有能保护得了城中的汉人,汉人已经被尽数抓了起来,出城去了。”傅介子脸色大变,道:“什么?出城?”车护将军道:“如果猜测不错,应该是被卖到西域为奴。”
傅介子猛地喝道:“混仗!”
车护叹息道:“自将军走后,匈奴便占领了楼兰,包围了王宫,王后已经被逼死了,国王也被抓了。古神王和姬野将军出逃之后,匈奴兵便押着城中五百七十多汉人往龟兹方向去了。”
如果按照车护的说法,苏老爹等汉人果真被抓去卖了,通常这种情况下,一路上能活下来的不会超过一半,苏老爹一行的其他商人的安危很难想象,特别是苏老爹已经染上了疫情,只怕经不住这般折腾。
车护见傅介子面有怒气,道:“是车护无能,没有能做到答应将军的事情,请将军发落。”
傅介子道:“我让你做先锋,去营救国王出来,你去不去?”车护将军昂头道:“兵贵神速,请将军发令。”傅介子叫了声好,便以车护将军统率楼兰士兵,萨迪科为副将,随汉军出征,大军一路遇佛杀佛,遇神杀神,不到一柱香的时间已经赶到匈奴中军。
潘幼云仍是不肯退去,开溜惯了的匈奴兵无人敢劝。这个女人虽然厉害,但也有发疯的时候,此时无疑是将匈奴兵统统送向死亡。这时,军营之中出来一个婢子,道:“娘娘,郡主要见娘娘。”
潘幼云秀眉微蹙,道:“玉阳怎么了?”说着到里面的军帐去。
玉阳郡主此时尚还躺在秀榻之上,道:“师傅,听说我们败了?”潘幼云看着玉阳郡主身边的几个婢子,眼神很是不和善,知道有人暗地里通了风,道:“有一小股汉骑攻了过来,我们还在等匈奴的主力来救。”
玉阳郡主摇头道:“师傅,你不用骗我了。事情我都知道了,两军相争,该进的进,该退的退,我大匈奴现在不是汉军的对手,我们还是暂时退吧,师傅。”
潘幼云而些不悦。
玉阳郡主道:“这里有我大匈奴数千人,我们不能因为意气用事而害了他们,昆仑神是让我们保护我们的子民,我们必须让他们活着。师傅,退吧。”
潘幼云有些怔住了。这时身边的一干女众齐齐看见潘幼云,潘幼云一个人回帐去,过了很一会儿,下令:退兵。
此时五千匈奴兵已经不足两千,潘幼云命令刚下完,两千匈奴兵便开始往西面逃去。
傅介子看出了匈奴兵的意图,下令车护留守楼兰善后,陆明为先锋,引军八千开始追击,车护执意要救出国王,傅介子便也让他的骑兵队一同出击。
傅介子为了镇住楼兰,自己带兵两千人分守各个哨卡、重关之地,自己请古神王进城一同议事。古神王却不肯进城,只是让傅介子负责所有的事宜。
此时元通已经派人封死了太阳神庙,但是没有拜火教徒已经和匈奴大军一起出逃了,楼兰已经再不是他们的传教之地。元通没有得到军令不能进去搜查,只是在等傅介子的命令。
傅介子首先查封的是楼兰的王宫,此时安归王子已经被擒住,出了奇了,这个王子并没有和匈奴人一起出逃,而是遣散身边所有的士卫,一个人静静地站在太庙之外,像是在等傅介子到来。
傅介子见到他很是恼火,但是他既然没有逃,出于对死去王后的尊重,傅介子对他还算客气。
安归王子见了傅介子,这一回却并不显得害怕,相反的,傅介子发现这个人变了很多,傅介子遣散亲随,上前道:“王子如何没有逃?”安归王子静静地坐下,道:“我是楼兰的屠耆,我为何要逃?使者想如何处置我,请明说。”
傅介子想到王后,道:“王后现在何处?”
安归王子道:“母后已经在天上了。大明尊已经为她举行了天葬,所剩的骨骸已经装进了石壶,埋在地下。”
傅介子听了目眦欲裂,喝道:“什么?天葬?”
安归王子道:“是的,天葬。”把死去的人放在高台之上,让天上的秃鹰啄食尸首,称之为天葬,傅介子听不由毛骨耸然,对尸体进行损害,是汉人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的,听了喝道:“你个逆子!竟然把你母亲天葬!”
安归王子脸色也微微一变,既而又镇定道:“是我害死了母亲,将军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吧。”傅介子气得脸色发白,突然一计拳头将他掴倒在地,冷声道:“你活到头了!”说完又吼道:“王后的残骨呢?是不是在太庙之中?”
安归王子嘴角溢出血来,道:“母亲的遗骨不能进太庙,已经被匈奴人带走了。”傅介子心头又复大痛,温文尔雅的王后竟然死在自己儿子的手上,甚至死后也得不到安息。
傅介子决绝地看了安归一眼,喝令军士将他缚了,先送到汉军大营,等耿龙到了,是杀是剐再作决定。安归王子一点儿也不挣扎,哈哈笑了一声,跟着汉军而去。
傅介子的心如同被什么拧了一般的痛,看着安归王子,再看看楼兰,真是个伤心的地方,他不想再待在这里,也先回中军去,等到了中军,看到了苏巧儿,他突然想起了这个可怜的姑娘,苏老爹该到哪儿去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