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红灯笼”出来,已是深夜。
我虽然醉得眼睛发花,意识却很清醒,在麻老板纳拜覃瓶儿为“大姐”,称之为“覃不醉”时,我已经给硒都宾馆打电话安排了两间房间,在麻老板生平第一次被“麻翻”后,我和覃瓶儿半拖半架着体形硕大却烂醉如泥的满鸟鸟来到宾馆。覃瓶儿虽然累得*微微,却依然精神抖擞,而我,已经被满鸟鸟压得浑身青筋暴露,眼前金星乱舞。
进入房间,覃瓶儿道了声晚安,幽幽看了我两眼,就到另一房间休息去了。
满鸟鸟躺在床上,喷着酒气,叽叽咕咕地说:“鹰哥……么样?我……带给你天大的惊喜……呃,不错……吧?”
“惊喜?她就是你带给我的惊喜?日白吧你,你在哪里遇上她的?”(日白:扯淡)
“捡的。”
“捡的?哪里捡的?”
“丰……丰城车站!”
“怎么捡的?”
“……”
当我想问一些更多的细节时,满鸟鸟却自作主张睡着了,转眼之间,他如雷的鼾声就大有风风火火闯九州的趋势。我恨得牙齿痒,关键时刻他就卡壳,真想一把卡死他。我狠狠地踹了他两脚,打来一盆热水,强忍着他满身的酒气,为他洗了脸脚。
我胡乱抹了把脸,灌了两大杯冷水,躺在床上,本以为会马上进入梦乡,覃瓶儿姣俏的面容、看我时意味深长的眼神却如潮水般涌上心头。我十二分的好奇,覃瓶儿究竟是什么人?酒量怎么这么高,居然活生生喝趴了三个土家汉子?而且,喝了那么酒,她居然一点醉意都没有,好像那苞谷酒是白开水一样?难怪麻老板会甘拜下风,称她为“覃不醉”——这个漂亮的妹娃儿不简单啊!
脑子里杂七杂八乱想,太阳穴和眼眶开始隐隐作痛,满鸟鸟的鼾声又义无反顾地挤进我的耳朵,弄得我心浮气燥,幻想着如果一拍脑袋,能把那残存的酒意和闷痛像垃圾一样扔出去就好了。
我掏出手机,发现已是凌晨一点多。我叹了口气,正准备放好手机时,借着手机微弱的白光,猛然发现我的床前悄无声息立着一个穿白衣服的人。
我象根弹簧从床上弹起来,浑身的汗毛一炸,刚想张口大呼“鬼啊!”,一只柔嫩温润的小手捂在我的嘴上,一个明显压抑着音量的声音对我说:“别怕,是我,覃瓶儿!”
我长嘘一口气,吓死我了。确认那人是覃瓶儿后,我抹了一把冷汗,想起爷爷跟我说过,鬼是没有温度的,而刚才那只手那么温润,显然不是所谓的鬼魂具有的。我说呢,活了二十几年还从来没有见过鬼哩!
“你……你找我有什么事吗?”我看看门,疑惑地问她。
“到我房间去!”覃瓶儿不理我的问话,而是用一种不容置疑的口吻对我说。
“……?”
常言说得好,酒是色媒人。酒精已经让我失去了正常的思维,听到覃瓶儿的话,此时此情此景,我的第一反应居然是:终于有出头之日了!
我手忙脚乱穿好衣服,看看呼呼大睡的满鸟鸟,怀着一种极度期待却又有些做贼心虚的感觉跟着覃瓶儿出门。在轻轻关上房门的那一霎那,我隐约听到满鸟鸟轻轻叹息了一声,这声若有若无的叹息听在我的耳里,犹如炸雷一般,震得我羞愧不已,心里变得踌躇起来,难道满鸟鸟是在装睡?这声叹息是在警告我不要横刀夺爱?在酒桌上,看他和覃瓶儿的言谈举止,他们应该没有那种关系啊?满鸟鸟自己不是也说过覃瓶儿是他带给我的“天大的惊喜”吗?
我把门推开一条缝,听到的依然是满鸟鸟不依不饶的呼噜声。
覃瓶儿看我这个样子,拉起我的手,附在我耳边娇媚地说:“怎么?你怕我吃了你还是怕满鸣吃了你?”
挑逗!这简直就是满鸟鸟小时候说的“赤果果”的挑逗!我恍然大悟,猜了半天,怎么就没想到覃瓶儿有可能是那种人呢?不过,随之我又很疑惑,覃瓶儿为什么要找上我呢?“扶贫”?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客气了!要知道,我虽然不是“禽兽”,但我更不想做“禽兽不如”的人,送上砧板的肉不吃那才是苕货哩!
我兴奋地进入覃瓶儿的房间,考虑着该如何下手。养兵千日,用兵一时,真到“实弹演练”的时候,我倒变得手足无措起来,严重鄙视我自己。
覃瓶儿看了我两眼,咬了咬嘴唇,缓缓转身背对着我,稍稍迟疑了下,慢慢开始脱睡衣。转眼间,覃瓶儿珠圆玉润、肤白赛雪的香肩就在我眼前完全呈现出来。
我惊喜地瞪大眼睛,感觉到周身的血液变得分外活泼,那股本来就按捺不住的邪火轰轰地燃烧起来,脑袋中的思想已经不受我的控制,那些风光无限的幻想在我大脑里肆无忌惮地奔腾着,那个不争气的玩意儿也有了昂扬向上的趋势,浑身酥麻,手脚乱抖。
看着她的睡衣缓缓落下,白晰柔嫩的肌肤露得越来越多,我那颗脆弱的心跳得越来越快,浑身的血液犹如大江东去般越来越恣意奔流,身体轻微颤抖,脑子里已成了一片空白,全身出现一种很奇妙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就在覃瓶儿的睡衣快要下滑到她的两支肩胛骨的时候,我看到她背上居然出现了一抹绿色!哟嗬,这个妹娃儿居然玩人体彩绘,有个性,我喜欢!
我颤抖着手慢慢走近她,心里却突然“咯噔”一下,我揉揉眼睛,吃惊地发现那抹绿色并不是绘上去的,而是一小撮绿色的茸毛,那茸毛在白炽灯的照耀下,泛着很刺眼的绿光。
就在覃瓶儿白色睡衣停在她盈盈一握的纤纤细腰时,我脑海中的那些旖丽的幻想在瞬间就像绽放后的烟花一样熄灭,欢快的血液也像紧急刹车一般停滞,浑身在霎那间变得冰冷。四肢还是在乱抖,不过这次是惊的——覃瓶儿光滑细嫩的背上布满绿色的茸毛。细看之下,那些茸毛从她两只肩胛骨开始,一直到尾椎骨为止,一根挨着一根,每根大约有两毫米长,密密麻麻,发出绿莹莹的柔光,依稀可以看到这些绿毛组成了一个类似山水画的图案。
整个绿色图案与覃瓶儿洁白的皮肤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看上去十分诡异,夺人心魄。
覃瓶儿听我没动静,转头看着呆若木鸡的我,眼睛里升腾着雾气,轻轻说道:“怎么?吓着你了?”随后她依然裸着背,缓缓侧身躺在床上。
覃瓶儿光着脊背躺在床上,显得更加曲线玲珑,可惜此时的我惊恐万状,已经没有心思去欣赏这幅诱人的“美人侧卧象牙床”的景致了。
我四肢乱抖,痴迷着眼,目不转睛地看着覃瓶儿光滑的脊背上那幅由绿色茸毛组成的图案。我虽然是在看着那幅绿毛图,其实我的眼神却是迷濛的,所以我并没看清那幅类似山水画的图案显示的是什么,只觉得一大团绿色摊在覃瓶儿白嫩的背上,感觉它就像印象中狰狞的魔鬼,疯狂地撕扯着我的神经,蹂凌着我的感观,践踏着我的智力——在我的印象中,我只在电视中见过那些外国大汉胸口上长着黑毛,还没有见过哪个人的背上长满绿毛,更不用说这个人还是一个千姣百媚的姑娘。
覃瓶儿又扭头看我一眼,幽幽地说:“走近一点啊!”我正处于神游天外之际,徒然听见她温柔的声音,感觉象晴天霹雳一样把我从痴迷中震醒过来。覃瓶儿亮晶晶的蓝眼睛盯着我,眼神中充满哀怨与无助。
我大着胆子,紧抿着嘴,慢慢走到她的床边,单腿跪在地上,去仔细看覃瓶儿背上那幅由绿毛组成的诡异图案。这次我看清楚了,那由绿毛组成的东西的确实是一幅山水画。
那些闪着绿光的茸毛,并不是毫无规律地长在覃瓶儿的背上,而是一根挨着一根形成绿色的线条,众多的线条又组成一幅清晰可见的山水图案,严格来说,那幅图只有山而没有水。图案的显要处是一座高耸如云而且很奇特的高山,那山的形状活象一根收音机天线,一节一节直直向上延伸并逐节缩小;山上寸草不生,却在山顶处孤零零长着一棵不知名的矮树,这棵树与那山相比,就像秃子头上的一根头发般引人注目;那山的后面,拖着绵延不绝的山梁,神似一匹奔跑的骏马,那山就是骏马的鼻子;遗憾的是,骏马鼻子却被打穿了,形成一个巨大的石孔;那山的前面,是几座矮小的坟一样的山包,排成一排,生生拦住了骏马奔跑的去势——这山……不是我老家那里的天脚山吗?
看清楚那幅山水图案所显示的地方,我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以不可思议的眼神紧紧盯着那幅图案。过了半分钟,我暗骂自己一声,稳定心神,坐起来再次去确认那幅山水图案,突然发现在天脚山的中上部,也就是骏马的肚腹处,有一个红色的硬币大小的圆点。那红色圆点由一圈红色的茸毛组成。刚才我的全部注意力都在看那天脚山,根本没注意到这个细节。此时看见这个红色圆点,我心里更加震惊和惶恐!——因为那红色圆点的位置,正是满鸟鸟小时候钻过的并在里面撞了邪的安——乐——洞!
当我的手鬼使神差想去摸摸那个红色圆点,却惊骇地发现,我的手还没有触摸到覃瓶儿的皮肤,那些绿毛红毛像防御外来入侵的士兵一样,跟着我的手晃动,毛尖始终直直对着我的手掌,吓得我立即缩回手。
我盯着图上的天脚山和安乐洞,心里像冷水泼入油锅般炸开了。我掐一下大腿,发现我不是在梦中,远处隐隐传来几个酒鬼“哥俩好啊好就好啊”的划拳声,让我清醒地意识到我看到了一幅现实中无法想像的山水图。
“看清了吗?”覃瓶儿的声音听起来竟然有些哽咽。我点点头,没有说话,却没意识到覃瓶儿是背对着我,根本看不见我的动作。
覃瓶儿转身看着我,我再次点点头,她便起身拉起睡衣,把她娇嫩白晰的背和那幅绿毛图掩住了。等她穿好睡衣,从床上站起来,再次面对我的时候,我吓了一跳,她的眼睛噙满晶莹的泪珠,脸色发白,显得楚楚可怜。
我抖抖嗦嗦从口袋里掏出一支烟,摸出打火机想要点燃,可是连打了几次,那火机就是打不燃。覃瓶儿走到我身边,从我手中接过打火机点燃了我嘴里的香烟,还在我胸口上轻轻地抚摸了几下。我此时脑子里一团乱麻,对覃瓶儿这一亲昵举动没作出任何反应。
抽了几口烟,稍稍平息一下惊骇的心情,我逐渐意识到我犯了一个巨大的错误。覃瓶儿根本就不是我想像的那种人,她在深更半夜来找我,并不是想和我一晌偷欢,目的就是让我看她背上那幅绿毛图,而这幅图,可能给她带来了巨大的痛苦和麻烦。这一点,从覃瓶儿滚滚而下的眼泪就可以看出来。唉!不怕天天喝酒醉,就怕美女流眼泪!
“说吧!这幅图是怎么回事?”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既然已经相信了自己的眼睛,倒不如镇定下来,弄清那幅绿毛图为何如此诡异地长在一个姑娘的背上之后,再作打算。
“我也不知道!我出生时它就在背上!”覃瓶儿依在我身边,声音娇弱得令人心疼。
“出生时就在背上?”我再次瞪大了眼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嗯……!”
“也就是说,你出生时,这幅图就清晰地显示着天脚山吗?”
“我是前不久才从满鸣那里知道这座山叫‘天脚山’。真的有这样一座山?”
“是的,它就在我的老家侠马口村!”我点点头。覃瓶儿背上那幅绿毛图和我老家的地形一模一样,图中的天脚山更是惟妙惟肖。更令人震惊的是,图中的红色圆点醒目地指示着安乐洞,这个洞是我老家周围众多的山洞中,唯一在洞口刻有古篆体名字的山洞,历来被我的祖祖辈辈传为古怪神秘的凶险之地,一般的人是不敢轻易进入的。这样的山洞,在硒都群山环抱中,不知道有多少,安乐洞不过是硒都奇特地形地貌中的沧海一粟。但是,这么一个山洞怎么会“长”在覃瓶儿的背上?而且是从她出生时就“长”在背上?这幅绿毛图到底在隐藏着一个什么样的秘密呢?
想到这里,我问覃瓶儿:“你的父母对你背上的图是什么看法?他们对你说过什么没有?”
覃瓶儿抿着发白的嘴唇,轻轻摇摇头,低声说:“……我没有父母!”
“……嗯?”
“我不知道我的亲生父母是谁,我从来没有见过他们,养我长大的是一个叫清和大师的老和尚,他不肯告诉我的父母去哪里了,也没说这幅图到底是怎么回事,只是叫我到图上这个地方,找到一个长相很奇特的人,就会明白这幅图是怎么回事!”
“长相很奇特的人?找到没有?”
“找到了。就是……你!”
“我?我有什么奇特的?”
“有!真的很奇特!与清和大师所说的一模一样!”覃瓶儿忽然显得很兴奋,好像终于完成了一件重要的任务一样,语气轻松而调皮。
我莫名其妙,上下左右打量一下自己,除了身材长得马马虎虎之外,我实在找不出身上有一个被覃瓶儿贯以“奇特”二字的地方。
覃瓶儿看见我莫名其妙的表情,拉着我走到房间的梳妆镜前,指着镜中我的额头说:“看到了吗?”我看着镜中的我,心里哀叹一声,这张脸长得太……大众了,额头上还有几条细小的伤疤,难道这伤疤就是就是覃瓶儿所说的“奇特”的地方?
“你没发现吗?你额头上的几条伤疤形成了一个字?”覃瓶儿巧笑酽酽,神态轻松,偎在我身边,哪还有先前那副我见犹怜的样子?
“字?什么字?”我更加莫名其妙。
“笨!是一个‘土’字嘛!”
听见她的话,我凑近镜子细看,发现那几条伤疤真的隐隐约约是一个“土”字,平常根本没人注意,我自己也习以为常,此时在覃瓶儿的提醒下,看得清楚,我相当尴尬相当悲忿,虽然我确实是一个正版的土家族人,但哪里想到上天竟还要画蛇添足给我打上一个标签呢?不过,值得欣慰的是,幸好是个“土”字,要是倒个个儿,不晓得要造成几多冤假错案!
“你是说,我额头上的这个‘土’字就是你所说的‘奇特’的地方?”我腼腆着脸,羞愧地对覃瓶儿说,“你深更半夜找我来,也是因为这个‘土’字?”
“是啊!”覃瓶儿红着脸,忽闪着大眼睛说,“难道你认为我会在光天化日之下裸着背让一个不相关的人看,让一个不相关的人……摸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