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我还有很多疑问,不过听到这里,我基本理出了一个脉络:蜒族后人巴务相是土家族祖先,一直清楚本族与賨族的千年仇恨,谁知后来居然与賨族后人盐水女神有枕席之欢,后来又射杀了盐水女神,而盐水女神抢去了巴务相的血魂碑,两族的仇冤更深。巴务相为解开两族之间的仇冤,通过土家梯玛一代一代口耳想传留下了一个任务,这个任务传到我们这一代,与賨族留给后人(以满鸟鸟为代表)的任务相交,于是才产生这一系列的事情。
明白这个道理,我对自己究竟是谁倒不是特别关心了,没想到我认为最好的朋友居然是这样一个身份。我冷笑着对满鸟鸟说:“我还是要极度鄙视你,你说了这么多,不外乎是说你是卧底吗?我和覃瓶儿不过是你们要达成目的工具吗?”
满鸟鸟脸皮都没牵动一下,冷冷说道:“我早说过我已习惯你对我的态度,我把所有事情都告诉你后,我就知道我们之间的情谊完了……没办法,我也不想这样的。”
我冷哼一声,“感谢你让我终于知道了你真实的身份。我现在终于明白在向老汉灵堂我为什么做了那么一个梦,死了的向老汉拿司刀把你的脑袋砍破了,原来他是在向我示警啊!恐怕你在鱼木寨把我和覃瓶儿推入鱼木洞,也是你装醉有意而为吧?”
“没错。”满鸟鸟若无其事点点头,“你还记得那个带我们去鱼木寨却又莫名其妙消失的老汉么?他是来告诉我高鼻梁头已经知道梭椤神树在哪里了,你们两个已经可以除去,所以我在你的酒中下了药让你醉得更快,然后自已装醉把你们俩挤下鱼木洞。没想到,你们俩的命还真大,而且还无意知道了梭椤神树应该在什么位置并且也已经打听到了高鼻梁头的动向——这当然是你在梭布垭亲口告诉我的。我那时就觉得事情变复杂了,不过我想到高鼻梁老头他们已经找到梭椤神树,虽然血魂碑和两枚陶印还在安老大手上,只要毁去树子就算完成了一半,所以我当时并不着急,谁知我低估了两个人,不,准确地说是两个人和一条狗,两个人分别是安老大和那死鬼清和大师,一条狗就是你家那狗日的花儿,这背时伙计一直对我仇恨有加,肯定知道我的来历,说不定他还真的跟多年以前那黑色猎狗有么子牵连,它闻到了高鼻梁老头和清和大师的气味,一路拉着你追踪而至……当我看到清和大师在椤神树在棺材壁上留下了‘难留城’三个字,我就一直想甩开你们找安老大取血魂碑和陶印,所以我才安排了昨天晚上那出戏,很诡异是吧?可惜还是没能弄死你和覃瓶儿,遗憾!当我找到安老大时,没想到,安老大也找到了梭椤神树,而且早就识破了我的身份。凭他那几根老骨头怎么能跟我相比,我抢了血魂碑和陶印后,这背时家伙居然从我眼下溜走了,而且还把那伙国外国人整得不见了踪影……安老大,我一直不明白,你是么时候对我产生怀疑的呢?”这最后一句是对着寄爷说的。
“其实我很早就对你产生怀疑了,但我真正明白你没安好心时,是我给你加‘火焰’的时候。”寄爷冷冷说道。
这句话让我很不解,瞠目结舌看着寄爷。寄爷看我一眼说:“我根本就没给他加么子‘火焰’,就是轻轻拍了他一下。你不觉得奇怪吗?他原先表现得那么怕鬼,可后来为么子在地下皇城之后他表现得那么大胆?”
满鸟鸟点头同意,“这一点我倒是大意了,不过你这老家伙装得真深,就是我把满鹰鹰和覃瓶儿推向鱼木洞,你都没点破。”
寄爷忽然笑起来,“这些早在我预料之中。而且我也知道他们不会死。”
满鸟鸟不解,“你真有那么大的本事?”寄爷不屑地笑笑,“不是我本事大,而是我们的老祖宗本事大,他们早就预言会发生这一切。你们看,我这本书写的是么子?”说着寄爷从怀中掏出一本书扬了扬。格老子的,那不是向老汉留给寄爷的那本书么?难道这本书并不是法术教程而是记载着其它内容?
满鸟鸟一步蹦起来,从寄爷手中抢过那本书,匆匆翻了几页,转眼变得疯狂起来,“不会!不会!你们的先人啷格会晓得后来要发生的事?”寄爷冷冷一笑,“你不晓得事情太多了,我都懒得跟你说,倒是你的事情,我现在也想明白了,安乐洞那颗弹珠也是你故意放在哪里的吧?那白胡子老汉也是你编出来的吧?满鹰鹰后脑袋上出现白胡子老汉也是你搞的鬼吧?”
满鸟鸟哈哈大笑,“没错。我那时怕你们打退堂鼓,所以才想出了那么一个办法。不过,这一切都不重要,现在我要为我们的神女报仇了,懒得跟你们继续废话!”
寄爷又是冷冷一笑,“报仇报仇,你要能报这个仇,还会等到我们来这树顶么?”
“么意思?”满鸟鸟两手举着装着陶印的血魂碑问道。
“梭椤神树你找到了,血魂碑和陶印也在你手里,香炉石也在你面前,都过了这么长时间,你啷格还没把它们破坏呢?恐怕是打不开香炉石吧?我晓得,你们要毁掉这几样东西,打不开香炉石是根本没只法的。”
满鸟鸟点点头,“没错,老子确实打不开香炉石,这不,有你在,我想肯定会有办法的,是不?”说着一步一步恶狠狠逼向寄爷和覃瓶儿。
我一步蹦到寄爷和覃瓶儿身前,“有我在,没有任何人能伤害他们,花儿,上!”花儿听见招呼,迎面逼向满鸟鸟。
寄爷从地上一跃而起,紧紧抱着覃瓶儿站在原地,同时对我大声喝道:“鹰鹰,你去香炉石前方站着不动,花儿去右边,青龙,我还不现身?”这几句喊声把我惊得呆在当场,正疑惑不解,香炉石中缓缓钻出一条小蛇来,通体漆黑,几个盘旋就爬到香炉石——也就是树顶中央那块像香炉的石头——左边,盘在一个略略凹陷的坑中,两只恐怖的蛇眼紧紧盯着满鸟鸟。
“还不动?”寄爷对我大喝一声,我如梦初醒,虽然不知道寄爷到底要干什么,但还是乖乖走到香炉石前面,同样发现了一个凹坑,“对,就站在那个坑那里别动。”花儿这伙计不知是怎么听懂寄爷的话,居然也走到香炉石右边那个凹坑处站着。
寄爷见三方站定,抽出自己的司刀拦在胸前,半抱着覃瓶儿在另一方站定。
此时我才有所醒悟,这不是很简单的“前朱雀、后玄武、左青龙、右白虎”的布局吗?怪不得我额头上会出现一个“朱”字,难道我真的代表朱雀神兽?那么这样看来,寄爷肯定就是玄武了,而花儿则是白虎?那青黑蛇呢?青龙?
满鸟鸟在我们行动时,傻呆呆站着不动,以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我们。寄爷紧紧拉着覃瓶儿,反手把司刀向香炉石上一插,一道红光闪起,那司刀居然像切豆腐般端端正正插进香炉石中央。
寄爷不作停留,口中念了几句什么,掏出八宝铜铃一阵摇动,铃铃声越响越密,当那声音终于成一条线时,天空中突然响起一声炸雷,一道耀眼的闪电从天而降,霎时击中香炉石上的司刀。
一阵隆隆声响起,原本严丝合缝的香炉石居然缓缓破开,中央露出一个漆得油光闪亮的空棺材来。
满鸟鸟见那空棺材,眼睛瞪大了,懒得理会我们几个人,把血魂碑扬手扔进空棺材,“哈哈,你们对我太好了,帮我把香炉石打开了,我终于可以解脱了……”边说边瞪着两只眼睛看着香炉石、棺材和棺材中的血魂碑,似乎在等待什么。
“你还在等么子?”寄爷对满鸟鸟嘲讽地笑着。
“……”满鸟鸟根本不理寄爷的嘲弄,两眼仍紧盯着血魂碑。良久,他喃喃自语说:“啷格回事啷格回事?啷格不垮呢?啷格不垮呢?”又过了半晌,满鸟鸟旋风般冲进香炉石中间的棺材,一把捞起那块装有陶印的血魂碑,放在眼前仔细看着,既像哭又像笑,疯疯癫癫闹了一通,手一扬,把血魂碑唰地一声扔下树顶。“要搞不成都搞不成!”满鸟鸟恶狠狠地说。
我见血魂碑掉进浓雾中,急得大叫一声,唰地一声蹦到满鸟鸟身边,正准备对他采取雷霆万钧的重击,不提防身边裹来一阵旋风,花儿状硕的身子闪电般扑向满鸟鸟。满鸟鸟对花儿天生有一种敏感,见花儿凶猛扑来,不由自主往后退了几步。这一退,脚就到了树顶边缘,满鸟鸟身子向后倾了两倾,头一下子就朝树下掉去,绝望的哀嚎声一路向下。
我扑到边缘准备去拉住他,却哪里够得着,他的身影早就消失在浓浓的雾汽中了。
我的泪水瞬间涌出来,虽然他今天跟我说的话令我大感意外,但他毕竟是我小时候的最好的朋友,如今这杆“秤”折了,单单剩我一个“砣”有什么用?
伤心了半天,我才想起寻求寄爷的帮助,看能不能把满鸟鸟救起来,谁知我一回头,居然看见寄爷把昏厥的覃瓶儿缓缓放进那幅油光闪亮的空棺材,而那原本破开的香炉石正在缓缓合上。
我大惊失色,爬起来奔向香炉石,口中大叫:“寄爷,你癫哒?你把一个活人放进棺材干什么?”寄爷拿着司刀向我一指,一道红光闪电向我射来,我一下子向后便倒,眼前渐渐发黑,耳中隐隐听见寄爷的声音:“她才是真正的血魂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