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父亲的记忆

　　作者自述:这一章引自我哥哥的日记，没有任何小说成分。永远不会忘记那痛心绝望的一晚，2013年6月22日。本来放晴许久的天空突然下起倾盆大雨。我知道这是上天在为父亲送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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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我第三次请假回家，每次回去的目的都不一样，这次的心情尤为沉重，从家里回学校只呆了三天……我怕，他等不到我回来……火车上的感觉，永远都是沉闷难熬的，心早就在千里之外的家里。母亲告诉我，打从我返校后，父亲时时刻刻都在念叨着我，说怕见不到我了……本来过几天就考期末了，但想到他，我放弃了考试，也许能陪父亲的时光已经屈指可数。心开始痛了，六个月来陪他走过的历程一幕幕浮现眼前……2013.0107，这一天深深地烙在我的生命里，傍晚时分，姐告诉我父亲病了，从小到大，父亲大病没几次，至少说没有什么印象，心里忐忑不安，问她只说肚子疼，后来去医院了。过了一段时间，姐带着哭腔告诉我，医生说父亲得了肝癌，顿时脑子空白了好久，很久才说了一句“这不可能”……这种只有电影里的剧情这么可能发生在我家人的身上，直到现在，感觉都只是一个梦，一个很长很长的噩梦。但，却真真实实发生了。打通了母亲的电话，问她，我爸怎么了，她却一边哭一边说没事……到后来她告诉我，是父亲不准跟我说的，怕我在千里之外担心……命运就是这样造化弄人，后来医生说，肿瘤没有扩散，手术切除后就好了。这个谎言不管是善意的还是故意隐瞒，至少大家暂时把悬挂的心放下了。两天后，父亲接受了手术，这七个小时的手术就像七年一样漫长，而我却在千里之外，只能祈祷……漫长的等待，父亲终于被推出来了，在麻醉复苏过程，他一直重复着手术前跟医生说的话“医生，请你谨慎点，千万谨慎点，我还有两个儿子读大学……”他就一直重复，现在回想，他是那么舍不得，多么放心不下我们，无奈与绝望……父亲的痛，我也许永远也体会不到，毕竟，他只有45岁。等他醒了，母亲让他跟我通了电话，听了父亲的声音，多么无力与沧桑，但说的话却如此感动着我“你是爸爸一生最大的骄傲……”眼泪不禁流了下来，爸爸把最后一滴血都付出了给我……考完试，我急急忙忙地回家了……该死的火车，晚点四五个小时，真的恨不得马上飞回到家……折腾了一天终于到了玉林，下车后马上到了医院，见到父亲，脚软了，父亲又瘦又黑，病痛把他折磨成这样，但是我没有哭……父亲见到我安心了很多，起码有笑容了，父亲坚持不给我留在医院过夜，回到家，出奇地睡了一次安稳觉，也许是那几天太牵挂了。以为，噩梦就要结束了，至少可以暂停，在让他舒舒服服地过上几年……没想到，这个春节却成了我们跟父亲的最后一个，处于预感，我拍了一些过年时的视频，我希望爸爸永远能陪着我过年……命运注定要他受尽折磨，一个月后复查，彻底把他打倒了，转移复发，母亲直接打电话给我，哭着告诉我爸爸的情况，这时候终于感受到了撕心裂肺的感觉，我挣扎着，脑海里浮现的都是父亲无助绝望……今天是农历七月十四节，再一次祭奠我的父亲，听着筷子兄弟的父亲，不禁又流出泪水，失去的永远显得那么的珍贵，多想回到过去，那时候有父亲的节日都会过得非常开心，而现在，却只剩下怀念……那时候，回到家，医生对我说他没有更好的办法，只有保守治疗，意思就是等，等到生命结束，而我却始终接受不了，这样的等待会让我们变疯。后来我去了南宁，殊不知却把父亲一步步推向深渊。见到了所谓的教授后，他们介绍用原子刀，其实就是植入放射性粒子。事实上到了这个地步再做这样的手术只会加快病情的发展，到五六万的手术费带来的利润还是让医院行动起来，先给你介绍了成功的把握和康复的病例，让你们满怀希望，心怀感激地去交钱。结果当然是做完手术就没有一天能好过了，天天都痛得撕心裂肺……我就只能瞒着他慢慢就会好，这一天始终等不到……回到家折腾了几个中医，始终是没什么效果，我知道，也害怕那一天的到来……最后能讨论的就只剩下止痛药了，从一天一片，到一天三片，再到后面的毒麻药吗啡，当有一天这些药失去效果，就意味着父亲生命的结束……我……不敢往下想，又不得不想。在中医科一区的这十几天，是有生以来最难忘，最痛苦的时间，我庆幸我始终陪着他，从白天到晚上。父亲只能侧着身子睡，看着他的样子是多么心痛，以前的父亲强壮健康，让人永远都有安全感，而现在，瘦得皮包骨，他的绝望，无助……深深刺痛着我……父亲晚上一般一个小时就会醒来，剧烈的疼痛让他睡不行，做不行，生命毫无空隙留给他，如果说能让他坚持下去的动力，是因为他一睁开眼就看到他的一家人，而我跟母亲总会跟着他醒来，因为我知道他害怕孤独……父亲痛得难忍时总会用希望的眼光望着我，说，难道就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吗？我害怕看到他绝望的眼神，我不敢直视他，他望了望我，有望了望母亲，然后像孩子一样无助地哭了。这时候母亲也会跟着哭，但是我没有在父亲前哭过，心却在滴血，因为我知道我不能落泪，父亲把希望全都寄托在我身上，我不能……然他不知道最后的希望随着我去广州回来就破灭了，我原以为倾家荡产也给他做肝移植，现实却如此残酷，不说费用要五十几万，成功的几率几乎为零，而我现在却拿不出二十万来，心里剩下的只有无尽的黑暗，我看不到明天，从长沙，南宁，广州，还有数不清得地名，我想说我累了，只想回到父亲身边，每时每刻都陪着他……我清楚地记得夏至那天弟弟知道了高考成绩，527分，对于他的分数，他满意了，几个月来第一次看到他的笑容……父亲对他说，他对不起弟弟，不能送他去学校，不能给他摆酒了，我知道，他心里彻底地绝望了，二十四小时后，他终于坚持不住了……父亲坚持要回家，我终于流泪了，他在医院向他的朋友一一告别：“兄弟们，我先走一步了，明天或后天来送送我……”眼泪决堤了，在送父亲回去的路上，我给他唱了《父亲》这首歌，为父亲唱的唯一，也是最后一首歌，父亲很勇敢，他没留过一滴泪，面对死亡，他如此的从容，就像要去一场长长的旅行，这场旅行没有终点……他坚持到了家里，刚进家门就晕倒了，我给他做人工呼吸，我是多么舍不得他离开我，看着他慢慢，慢慢地失去知觉，感觉死亡的是我……是我……是我……现在，我慢慢走出了失去父亲的阴影，失去了你，我得到了一片属于自己的蓝天，我要比别人做得更好，我永远记住你对我说的长兄为父，父亲，我会努力的，请放心……自己在天的那边，一路走好……一直没有正式地答谢过我的同学朋友，在我最无助最绝望的时候是你们一直帮助我，一直陪着我，千万万语，感谢一路有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