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遗书

　　因为这一趟返乡调查到的事情很多，所以当天我并不打算着急地回去。而是在留在小镇上随便到处逛逛，晚上还去桥上欣赏了一下夜景。

　　在大城市里待久了我突然发现，不知不觉地我们就早已经丢掉了很多东西。为了名利，整天活在阴谋诡计的算计陷害里面，一步步艰难地往上爬。要么一战成名，要么一个不留神，前途就这样葬送在了别人的陷阱里。当真正胜利的那一刻，却突然发现其实没有任何喜悦。

　　相反的，我们会感觉到非常地后悔，相当地郁闷，为什么时光就这么无情地溜走。

　　当晚的夜景十分雅致。泛起碧波涟漪的池塘上，开满了香远益清的墨荷。池塘水面漂浮着翠绿的浮萍，它们围绕着荷叶，荷叶包裹着荷花。月光淡雅，美不胜收。

　　我趴在桥上的栏上，心里想着救回外婆后也要带她来看看这幅美景。

　　还有三天。

　　旦日清晨，我坐着最早一班的飞机赶赴回去。在飞机上往下看，那座小镇早已化作豆点，渐渐化作云烟。爸的一切回忆，跟随着岁月一起封存在空间的临界点。

　　我看着手中那本年份久远的日记本，心底充满了莫名的信心。

　　世纪广场。

　　“说吧，你都查到些什么了？”刚下飞机我就马不停蹄地把绍辉催过来，让他向我报告这些天来调查的成果。世纪广场是一个大广场，景色优美，空气清新。在这里约会很好。

　　“就像我跟你说的，这次又是一个猛料，”坐在我身边的绍辉，在大衣的口袋里摸索着。过了一会儿之后，他递给我几张照片，“你绝对想不到。”

　　“又是照片？”我接过来开始翻看那些照片，都是当年那场车祸的现场勘查拍下的。照片上的车子倒在路的一边，车身被撞得粉碎。看这型号，的确是爸平常上班的时候开的，但是，即使被摔得粉碎，车的侧面明显有个凹进去的大窟窿。

　　“这是当时警察拍的吧？你哪搞来的，真厉害，”我蹭了蹭他的肩膀。

　　“还记得孙乐珊吗？就是那次你去参加生日宴会那个，听说后来她去当了警察，我就去找她帮忙，结果真的是。然后，她就帮我搞来了这些。”

　　“嗯…”我继续翻着照片。有几张是拍到爸妈的，我看到照片上的妈被撞得头破血流，整张脸都是血渍。心底莫名地有种忍不住的冲动，要是我们国家可以报私仇不犯法，我想我大概会用尽我的手段把郑萱处理掉吧。但各种原因来说，这是不可能的。

　　突然我看到了一张照片，是妈倒在血泊上的场景。怎么感觉这张照片好不对劲啊，我不自觉地凑近了一点，仔细地观察着这张照片。到底是哪里不对呢?

　　“哎哎，你先别忙着看，我有更重要的话要跟你说。”绍辉的话突然将我拉回现实。

　　“嗯，什么事情？你说。”我继续看着照片，随意应付他说道。

　　“这里还有一张照片，你看看，”他从口袋里又拿出了一张照片递给我，

　　我接过来看了看，是一位成年人。头发稀少，已经跟光头差不多了。他的眼袋向下垂，有一种给人非常慵懒的感觉。不是，怎么感觉这个人这么熟悉啊？

　　闭上眼睛，在脑海里搜索着这个人。在哪里见过，到底在哪里见过？

　　“你是不是觉得非常眼熟？”绍辉跟我说道。

　　“是啊，你怎么知道？难道你认识？”

　　“我当然不认识，”绍辉闭上眼睛，缓缓地说道，“这件事非常有戏剧性。其实你觉得这个人眼熟是非常正常的，因为他是赵弘文的亲兄弟，或者说他是赵雅芙的亲叔叔赵伟泽。”

　　赵弘文的脸一瞬间在我的脑海里浮现。他脸上的轮廓跟赵弘文不能说是完全一样，但是非常地近似。只不过看起来比赵弘文凶神恶煞地多了，乍一看的确像是同一个人。

　　“可是，他跟五年前我爸妈的车祸有什么关系吗？”我疑惑地问道。

　　“我猜测，非常有关系，”绍辉的手托住下巴，“根据调查，五年前他是本市内一家公司的员工，专门运货的。而且自从上任以来恭恭敬敬，从没有请假。但是我调查过，你爸妈出事那天他正好请假了，你说这会是巧合吗？”

　　“可是你单凭这一点就推测他与车祸有关，这也太不科学了吧？”我看着他说道。

　　“你先别急，我这么说是有依据的，”他从口袋里又拿出了一张照片递给我，“我请孙乐珊给我调过那天你爸妈出事的车路上的监控，发现早在你爸妈的车路过之前，他先站在路边靠在车上抽烟，十多分钟后接了一个电话，坐上车等在原地。等车路过时，掐紧了时间突然开车撞翻了你爸妈的车。而且完事之后，他马上开车逃走了。”

　　这样的话，为什么爸妈的车侧面的窟窿就可以解释了。当时的情况应该是，妈坐在驾驶座，由她驾车，而爸坐在副座。所以被撞之后，妈伤得最严重，甚至于头破血流。而爸因为坐在副座，所以才没有妈伤得严重。

　　“太可恶了，”我的胸腔突然在极度膨胀，心底无底的怨气重上大脑。

　　“你也别太激动，”绍辉拍了拍我的肩膀，“既然当年的真凶已经找到了，那么我们就不能放过他了。坏人就应该让他得到他应有的惩罚。”

　　“嗯…”我擦了擦我的脸。一瞬间，爸留给我的那个“书”字此刻又莫名其妙的出现在我的脑海里。爸你到底想传达给我什么信息呢……

　　短暂的愤怒之后，我静静冷静下来。别人越是强大，我越是要冷静。这回只要在弄清楚郑萱和赵伟泽是什么关系，他到底为什么要杀我爸妈，那么郑萱一定就会坐牢的。

　　我重新拿起那张照片来仔细端详，好奇怪，到底是哪里奇怪的呢？

　　从左上角一直用心扫描到右下角，突然发现了一个非常刺眼的地方。倒在血泊里的妈，手指下有着一滩血渍。但这滩血渍十分特殊，只是寥寥几许。与其说它是血渍，更仿佛是妈在临走之前写下的什么字。到底会是什么字呢？

　　“你调查过这里吗？”我指着那滩血渍对绍辉说道，“是不是写着什么字？”

　　“噢噢！”绍辉忽然大叫起来，“刚刚忘了跟你说，我的确调查过这滩血渍。孙乐珊说她觉得好奇怪，找到当年的档案上是说，你妈手下是写着几个字，经过鉴定，好像是‘书房’。”

　　书房，书房…我突然知道爸写下给我的那个“书”字是什么意思了。我也好像模模糊糊地记得，五年前他们出发之前的那个晚上，妈的确是进过书房。难道，书房里有什么东西？

　　“我还有事，谢谢你了，”我拍了拍绍辉的肩膀，“你继续查，有什么线索打我电话！”

　　说完，我就跳上了车朝家开去。

　　进了家，我马不停蹄地奔进了书房。这里除了一张桌子，一台电脑之外，到处都是书。我开始在桌子的柜子里找着，但是搜完了整个桌子都没有。

　　于是我再打开了电脑，翻看了磁盘里面的所有文件还是一无所获。不可能，爸妈绝对不可能平白无故叫我来书房的，一定是有什么东西要给我。我还找找看。

　　一时紧张之下，我碰掉了放在桌子边缘的杯子。还好地板上铺了一层垫子，要不然它早就碎了。尽管十分紧张，我还是弯下腰去想把它捡上来。

　　突然眼睛不由自主地瞟了书柜底下一眼，突然发现那里放着一个小木盒。古朴雅致，做工精细，外面是用漆刷过的，看起来古风古韵，有几分欣赏的韵味。

　　我把它拿出来，小心翼翼地打开，发现里面有小时候我最喜欢的一个玩具，还有几张明信片。更重要的是，我发现了一封信。拆掉封口，我把信打开来：

　　宇彬：

　　孩子，最近妈妈老是心绪不宁，就好像是心里打了一道死结，怎么也解不开。

　　今天我和你爸爸收到了集团董事长的夫人郑萱的邀请，要去欧洲办一些事情，是明天的飞机。其实我真清楚这一次的出行将会面临什么，所以很多事情我要告诉你。

　　你知道为什么郑萱这个女人会这么恨妈妈和爸爸吗？其实这里有一段很深的渊源。

　　那是二十世纪六七十年代。你爸爸和郑萱郑阿姨从小就是青梅竹马，家里的背景都是民国时代的地主、地痞。你爸爸和这位郑阿姨也在很小的时候就被父母订好了娃娃亲，可是你爸爸并不喜欢她。

　　至于你爸爸的脾气你也明白，他就是这么倔。家里人让他做什么他偏要反着来干，这一点你倒是受到了你爸爸很正宗的遗传。所以你以前怎么对待我们他都没有跟你计较。

　　到了该婚嫁的一定年纪，双方的父母都在逼婚。他们都希望你爸爸和郑阿姨可以早点在一起。即使你爸爸再三地不情愿，他也只能就犯。

　　在新婚之夜，你爸爸还是不甘心就这样娶妻生子，整天在农田里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地安居乐业。他的理想是凭借自己的努力，轰轰烈烈地闯出另一番天空来。所以，除了身上很少的钱，他没有拿家里的其他任何东西，单枪匹马地在新婚之夜沿着大路逃走。

　　二十多年前，你爸爸的事业孤身在这座城市里闯荡，已经小有名气。这个时候，在妈妈唱歌的剧院里，妈妈遇见了你爸爸。用现在的话来说，我们简直就是一见钟情。你爷爷对你爸爸也很满意，所以爸爸和妈妈的婚事就这么定了下来。

　　后来，你爷爷病故，家里人都十分伤心。你奶奶却很坚强，挑起了整个家。可是你奶奶却把你爷爷的遗产拿给了你爸爸，让他拿着钱去实现自己的理想。

　　你爸爸虽然很不想拿这份钱，但是最后为了奶奶，他还是收下了。最后他把钱给了后来“怀兴国际”的董事长赵弘文，就是郑萱郑阿姨的丈夫，他们一起合伙开了一个公司。一方面他觉得对不起郑萱，一方面他跟董事长赵宏文是很要好的朋友，他很相信他。

　　后来这个公司越做越大，经过很多年的内部改进和调整，就变成了如今的“怀兴国际”集团。你爸爸和董事长赵弘文合作多年，兢兢业业，互相帮助，培养出了十分地默契。

　　以前你爸爸总是担心你还小，让我不要把这些告诉你。是因为不想让你有什么心理上的压力。所以，其实你和赵雅芙也是指腹为婚。虽然不明白郑萱的用意是什么，但是准没好心。

　　这么说绝对不是要来反对你。妈妈的意思是，这是父辈之间的战争，你不用去理会。儿子的心事父母或多或少都知道一些，妈妈知道你高中的时候就要开始喜欢她了，虽然她的母亲与我们家过不去，但是据妈妈的了解，她的心地还是很好的。何况，她也是喜欢你的。

　　既然你喜欢她，她也喜欢你，再加上指腹为婚，这是多么好的姻缘。

　　妈妈从你小时候就明白，你是一个懂事的乖孩子。那么多年来爸爸对你有些严厉，妈妈也非常严格地要求你学一些你不喜欢的东西，是因为虎门无犬子，慈母多败儿，希望你能够理解爸爸妈妈的苦心。不要对自己感到失望，对生活多点热情。不要被过去所羁绊，不要被挫折所打败，不要意气用事，跟着自己的心去走。妈妈相信你，一定会好好活下去。

　　以后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爸爸妈妈都希望你不要恨任何人。他们可能有自己不得已的苦衷，有不理解的缘由，所以才会导致他们做出了很多过激的行为。但是你一定要记住，无论你做出了什么样的决定，爸爸妈妈都会永远支持你。

　　爱你的妈妈

　　2009年8月3日

　　读完信，我默默地擦干了眼角的泪。妈，我从未想过恨任何人，可是，现在郑萱那个女人劫持了外婆，不能没有她，所以我不得不救她。不，我一定要救她。

　　看来这些天我做的一切调查与猜测都是正确的，郑萱就是因为爸的逃婚，后来遇到妈生下了我，才会这么恨我们家的。没想到，一个女人的妒忌心真的可以这么疯狂。

　　现在物证已经有了，我只要再找到人证就行。外婆，你等着，我一定会安全的把你救回来。这一次，我一定要和郑萱做个了结，让她得到她应该得到的惩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