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泪别

　　高三。

　　接下来的这一年里，我完全改变了自己对待学习的态度。每天几乎是做题，做题，还是做题，用类似于总结的说法来说，就是每天除了吃喝拉撒，都是在做题。和赵雅芙讲话，大多数的时间都是在课间的十分钟里。虽然有时候我给睡着了，但是这种状态……还不错。

　　俞老师对我也给予了很大的帮助。无论是放学后，还是周末，她都专门来到我家给我做家教，也费尽心思地给我找往年的数学高考题给我。

　　初中的时候，上梦想中的高中是我的信念。现在，和她一起上同一所大学是我的信念。这种信念强烈地促使着我用力地做题，或许已经变成了一种类似于男人的成就感的东西。我在心里默默发誓，绝对不能给爸妈，给她，给赵雅芙还有给自己丢脸。

　　这种玩命般的学习状态一直延续到了高考前的最后几天。这个时候我却完全把学习抛在脑后，因为此时再怎么努力都已经有了定局。所以，我可以尽情地把时间和精力放在赵雅芙身上。我陪她逛街、看电影或者是到游乐园去，反正她喜欢什么做什么我陪着她一起。

　　一定要让她开心，因为万一我考不上了那所约定好的大学，那么……

　　“明天考试要加油哦。”我抬头对着皎洁的月亮自言自语。我们现在并肩坐在校园的草地上，看着明明晃晃的月亮与闪闪的星星。

　　“你也要加油哦，”她也看着夜空，“我们，一起加油。”

　　“嗯，我们一起加油。”我用力地点了点头。

　　第二天上午八点开始高考。其实传说中的高考并没有那么可怕，和往常的模拟考其实都差不多。归根究底，其实最关键的还是心态问题。就像往常做题的风格一样，我用铅笔指着试卷，一个字，一句话，甚至于一个标点符号地进行默读找做题的灵感。

　　等收卷的铃声响起的那一刹那，好像是做了一场梦。为期三天的高考就这么落下了荧幕，那个时候真的呼了一大口的气，原本紧绷着的精神也马上就开始变得松弛了下来。

　　这三年，好像是做了一大场梦。那些约我相知相伴，与我并肩共同进退的好朋友们，全都变成了记忆里最清晰的命格，深深地倒映在我的心房。在我拖着收拾好的行李走出校门口的那一霎那，我突然停滞了脚步，回头看着美丽的校园。“再见。”

　　以往的假期都过得十分随便，要么躲在爸的书房里看一天的书，要么就是玩累了电脑随便拉拉小提琴，要么，就是被绍辉给“诱拐”出去疯狂一把。

　　可是这个假期我却过得寝食难安。也不敢乱吵乱闹，犯什么大事。都说是人狂有祸嘛，只要我乖乖地待在家里不就行了么？哈哈。

　　在这个比起任何假期还要漫长的假期里，突然某一天，管家蔡腾老先生飞奔着来到我的房间。“少爷，少爷，有您的信件！”老管家爷爷跑得脸红脖子粗。

　　“噢，是吗？”我接过信来，上面金漆着‘**市**大学录取通知书’。那一瞬间我的心突然扑通扑通地直跳，我看了一眼老管家爷爷，再小心翼翼地打开了录取通知书…

　　“哈哈，爷爷，我考上了！”看到‘已被录取’这四个字之后我就兴奋地转过身去抱紧了老管家。“哈哈，爷爷，我的辛苦没有白费，没有白费。”我握着他的双肩兴奋地说道。

　　我被录取的是本市里专门教育贵族子弟的最高学府。这所学校里不在乎关系，而是看重成绩。那些只会整天吃喝玩乐、学习一团糟的贵族子弟即使是花了多少钱都不可能被录取进来的。现在我可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

　　“额……少，少爷，轻点，我这把老骨头可经不起你这么折腾了。”听老爷爷这么说，我马上松开了双手。他朝我微微鞠躬道，“少爷，如果没什么其他的事情我就先下去了。”

　　“哈哈，爷爷谢谢你了。”我看着老管家离去的背影，在全身的口袋里摸索着手机。嘴角的笑还没有停止，真的，这一年来我的努力真的没有白费。我要把这个消息告诉赵雅芙，我要和她一起分享。

　　“喂，是赵雅芙吗？我考上了哎。”对方还没有回答，我就冲着刚刚接通了的电话吼道。

　　“噢，就是那所学校吗？那么就祝贺你了。”她的口气没有我想象中那种激动，更类似于意料之外的冷淡，这其中仿佛是还夹杂着许多的无奈。

　　“呵呵，我还是考上了。那你先忙，我去通知朱绍辉。”我的心情难掩兴奋，居然直接忽略了她冷淡的口气。

　　“嗯。再见。”她轻声地说完，便挂上了电话。

　　“喂，绍辉吗？”几秒钟后，我拨通了朱绍辉的电话，再次抬起手来放在耳边，“你知道么，我考上了，我考上那所学校了！”

　　“切，你打电话来就是要跟我炫耀这个？难道你以为我因为考不上而要去外国了吗？”他的声音里依旧是透露出淡淡地不屑。

　　“意思就是说，你被这个学校录取了？怎么可能，看你的那个状态完全不可能啊！”我故意这么说他，丫头片子，哥对你这么热心你居然还敢对哥这么冷淡？

　　“是啊，不好意思，我就是被这所学校录取了。”他吊儿郎当地说道。

　　“呵呵，逗你玩的。很高兴啊，我们哥们两个可以继续狼狈为奸了。”我贼兮兮地说道。

　　“想得美，谁跟你狼狈为奸？”他大声吼着，然后阴阳怪气地说道，“对了，有时间大家出来聚一聚吧，就当是一个毕业晚会。”

　　“好的，”我说道，“你又想宰我对吧？那就先这样，拜拜。”

　　我挂掉了电话，刚刚的兴奋一扫而空。心底反而觉得有些淡淡的失落。

　　就好像，好像是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将要发生一样。

　　几天后，**酒店。

　　按照绍辉的地址，我开车来到了这家酒店。高中毕业后我正式考到了自己的驾驶证，所以这一次，我想开着这辆劳斯莱斯去哪里都可以。就算是没妈的允许也可以。

　　看着后视镜里的自己，确认好着装没有问题之后，才缓缓朝着酒店大厅的方向走去。

　　整个晚会布置得很奢华。昏暗的灯光照耀下，丰富的酒水陈列在两排铺着白色桌布的桌子上。中间空着很大一块面积，听这低沉的音乐，看来是准备用来跳舞的吧。

　　这三年里的同学几乎都在这间房子里，都是些很要好的朋友。大厅里穿梭着华丽炫目，各式各样的晚礼服，令人眼花缭乱。他们之中，有的在交谈，有的在互相请教，有的坐在角落里喝酒。在那群独自躲在角落里喝酒的人里，我看到了赵雅芙。

　　我看到她的左手杵着下巴，斜坐着的背影。

　　走到桌子旁边，我顺手拿了两杯酒。然后走到绍辉身旁和他打了一会儿寒掺，他朝着赵雅芙的方向努了努嘴，我看着他点头示意。然后我一路穿越人群，走到了赵雅芙身边，在最接近她的那个座位慢慢坐下。

　　“怎么一个人喝闷酒，”我握住了她冰冷的右手，想给予她一点温暖。看着她含着痛的眼睛，现在我也只能关怀地问道，“有心事吗？跟我说说。”

　　“没有，”她的头似乎变得很沉重，别在耳朵上的发丝散落下来，遮挡住了她半睁着的眼睛，“什么都没有。”

　　“嗯。”我听见得出，也看得见她的悲伤。既然她有什么难言之隐，不肯跟我说什么，我也只好这么回答她。听到耳边响起的音乐，我轻声地问她，“你感觉好点了吗？不如我们一起去跳一支舞吧。”我把手掌心朝着她的方向放在桌上，也许跳舞能让她好过些。

　　“嗯，我们走吧。”虽然感觉有些病怏怏地姿态，但她还是把手交给了我，同时也把心交给了我。我感觉得到她浓重的悲伤，既然她不肯说，我也为她做不了什么，那么我就和她一起悲伤好了。

　　我牵着她的手，带她来到了舞台正中央。此时在我的世界里，周围的人全都消失。只有音乐依旧在响，灯光依旧很暗。紧随着她先动的脚步，我按着节拍和她翩翩起舞。这个世界就只剩下我和她，就像那次的生日晚会一般，只剩下我和她。

　　这个世界上，你会遇到很多人。但是大多数的人都只是过客，只有一个是真正又懂你，又爱你的。很幸运，在最美的年纪里，我遇到了最懂我，最美丽的她。

　　许久之后，我睁开眼睛看着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又闭上了眼睛，好像闭着眼睛跳舞已经变成了我的习惯一般。每次跳舞好像我都有闭上眼睛哎。

　　我看着她的脸，眼神与她的眼睛相撞，四目交接。灯光的照耀下，她的两边脸颊上分别有着两道仿佛闪闪发光的痕迹。仔细一看，原来是两道泪痕。

　　是从她此刻无尽温柔的眼睛里流出的眼泪。

　　“以后……如果我回不来了，你不要，不要老是想着我，”她突然停下脚步，紧紧地拥抱着我。她的声音里带着哭腔，不，准确地说应该是，她哭着对我说，“不要为了等我，而耽误了自己。傻瓜，听见了没？”说到最后，她早已经泣不成声。

　　尽管正在播放着的音乐声音很大，可是这些话还是一清二楚地刺激着我的耳膜。

　　“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你跟我说说，”我的双手也环抱着她的腰，在她耳边温柔地说道，“没事的，什么问题我都可以跟你一起面对。”我的声音出其意料地颤抖。

　　“我到国外会住很久很久，久到自己也不清楚。也许，也会是一辈子。”她纤细的手臂更紧地抱着我，“记住了，如果遇到懂你的人……不要等我。”

　　缓缓地闭上了眼睛，我吻了吻灯光下她那发光的发丝。她一向都是稳重大方，遇到问题还是情绪稳定，理智地去解决的人。但是这一次，她竟然哭了，说明问题的确很严重。所以，我也就没有问更多的必要。

　　“真的没有解决的办法了吗？”我尽力抑制住心底浮起的悲伤，缓缓地轻声对她说道。

　　“…嗯……”她的哭声抽噎着，尽力地回答着我。

　　“什么时候的飞机？”

　　“后天清晨九点。”

　　“好的，我会去送你。”

　　后天，香轩小阁。

　　清晨，旭日东升的阳光缓缓地爬上我的脸。此刻我的双手放在口袋里，静静地站在窗前。因为今天是这么特殊的日子，我很早就起床了。不，应该说是彻夜未眠。

　　因为今天，我要亲自看着自己心中那位最中意的人，踏上远征太平洋对岸那个国家的旅途。从今以后，我的心里即使是变得空落落，也再无法容下其他的任何一位异性。

　　从今以后，我心已死。

　　刚好八点半，我看了看表。拿着上衣，我走出了家门。与以往有很大的区别，因为这一次从我家出来的，不再是肉体，而是没有了心的躯壳。

　　走到“黑马王子”停放的地方，突然看到一道人影斜靠在车上。是绍辉，他起得这么早我并不奇怪，奇怪的是，他怎么知道我要出去，要去干什么?

　　“走吧，”他站起身来，对我说道，“再不去就晚了。”

　　“好兄弟，”我锤了锤他的胸口，然后打开车锁。我们一起坐了进去，开始出发。

　　飞机场。

　　到了她住的那幢公寓楼下，远远地便看到她早已带着行李站在那里。车子停下的那一瞬间，她也看到了我，然后对我微笑着。虽然她的微笑在我的眼里感觉很牵强。

　　十五分钟左右的时间，我们来到了飞机场。我亲自拖着她的行李箱，牵着她的手，走向安检的门口。绍辉远远地跟着我们，他大概知道我们有话要说，不想破坏这个气氛。

　　“到了,”她停下脚步，慢慢地转过身来拥抱着我，“一定记住我跟你说的话，如果遇到对的人，就不要等我。听到了吗，傻瓜？”

　　“听到了。”我也抱着她，轻声回应道。

　　“以后要学会照顾自己，也要照顾好伯父伯母。你也不是小孩子了，要懂得体谅父母，有时间多陪陪他们。你的胃不好，要注意饮食，知道了吗？”

　　“嗯，我知道了。”我闭上眼睛，心里面感觉幸福和悲伤两种情绪交织在一起，挤压着我的心，这种感觉实在是无以言表。

　　“嗯，那就这样吧。再见。”她的下颚离开了我的肩头，轻轻地吻了一口我的侧脸。

　　“嗯，再见。”我也吻了一口她的侧脸，“你也要照顾好自己。”

　　她低声地笑了，只是笑声里也夹杂着哭声。

　　我放开了她，后退几步，朝她挥挥手。看到她也朝我挥手，微笑之后，我转身就走。只是那一刻，我的眼眶里早就在打转得摇摇欲坠的液体，此时悄无声息地流了下来。

　　我相信，此刻的她也在偷偷地哭泣。以前我对你的话，千顺百从，可是这一次我要当一个不听坏的傻瓜。我要等你回来，无论等到什么时候，我有信心等到你回来，不，归来。

　　高中的生活美丽而伤感，幸福而悲伤。虽然有很多的不舍，但是时光却轻轻将我们的青春埋葬。从今往后，我就是一个人了。再也没有心的一个人。时间从未止步，我也开始移动自己的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