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觋神殿外围是十多株巨大的榕树,构织成绵密的树阴,隔绝了部落中的尘嚣,内围却是是数十亩粗大的竹树。竹树错落,毫无秩序。但又一次族君喝醉了酒,透露说,这片竹林其实是一种神秘的阵法,别看平时叩拜巫觋时毫无困难,但一旦阵法发动,就能把成千上万人困在其中。族人听了咂舌不已,但族君酒醒之后后悔不已,连连打了自己三大嘴巴,又跑去神殿贡献三牲,祈祷巫谢谅解。从此,巫觋神殿,确切地说是巫谢,在族人的眼里更加神秘了。
三人悄悄钻进榕树林,东绕西绕,到了巫觋神殿前,却见竹林内的空地上,跪着近百名族人,一个个双手合什,闭目冥思,巫谢脸上覆盖着一张狰狞的青铜面具,头上插着灭蒙鸟的鸟尾,优美柔软的身姿正在翩翩起舞,嘴里念着古奥的巫卜之辞,声音尖利。
灭蒙鸟的尾羽分为赤、黄、青三色,分别能代表火元素、土元素、木元素的颜色,因此以火神、土神和木神为图腾的部落,喜欢以之作为与诸神沟通的媒介,插在头顶。
“少丘在哪儿呢?”白苗道。
“嘘——”艾桑伸出指头示意他噤声,然后从神殿的后面绕过去,到了侧墙,深深地吸了口气,小心地望了望十余丈外正在祭祀的族人,抬头往天上望。
“看什么?没有鸟儿拉屎。”许地瓮声瓮气地道。
“闭嘴!”艾桑吓得脸色惨白,狠狠踢了许地一脚,喝道,“惊动了祭祀,小心巫谢大人抽你鞭子!”
许地身子一抖,想来没少吃过鞭子,登时不敢再言语。
三人一起抬头往天空望去,头顶是密密匝匝的榕树枝叶,气根纵横,几乎将天空遮蔽得密不透风。正观望间,却听啪嗒一声,一滴液体滴到了许地的脸上。
“嗯?”许地伸手一抹脸,只见手掌心湿嗒嗒的,又滑又黏,纳闷道,“什么东西?黏黏的,滑滑的,榕树的汁液么?不对啊!”
艾桑瞥了一眼,弯弯的眉毛一皱,低声道:“跟我来!”
竟然抓住一条竹竿粗细的气根,飞身攀上了榕树。白苗吓了一跳:“喂,这里是神殿啊!被逮住是要重重惩罚的!”
“妈的,”许地哼道,“现在被逮住就不处罚了么?咱俩逃了,若是巫谢大人只逮住艾桑一个处罚,回头咋有脸见桑老大?”
说完也抓住气根攀了上去。白苗喃喃地道:“找少丘怎的找到了树上?”无可奈何之下,修长的身躯灵巧地跃上了榕树,竟是轻若狸猫。
三人心惊胆战,一步一惊悚地攀到了榕树上,望着脚下正在跪拜的族人和巫觋,不禁脊梁骨里满是冷汗。巫觋神殿是什么地方?乃是部落中最神圣的所在!莫说攀爬神殿旁的大树,便是日常走进榕树林,也必须恭恭敬敬,不可喧哗,不可停留,不可四处观望。若是三人一旦被发现,纵使艾桑之父乃是族君,部落中的族长,也免不了受到惩罚。
白苗一边往上攀爬,心内一边后悔:我怎的如此违反族规……族里的少年们,仿佛仅我一人没受过惩戒啊!怎的艾桑一在身边,我脑子全然糊涂了……
“少丘——”正胡思乱想间,忽然头顶的艾桑轻轻喊了一声,白苗不禁一个激灵,急忙抬头往上看,顿时目瞪口呆。
只见十多丈的空中,榕树横着伸出一条粗大的枝杈,横在了巫觋神殿殿顶的上空,本来这树木爱如何生长便如何生长,植物天性,便是诸神也干涉不着,哪怕它将神殿屋顶捅个窟窿,巫谢也只有自认倒霉,再翻修翻修。
问题是,此时,这条横伸的枝杈上,却正趴着个少年在呼呼大睡!
那少年穿着一身棕线衣袍,袍子上脏兮兮的,净都是破洞,脚上穿着一双不知什么年月的鹿皮靴,靴头早已开了口,十根脚趾竟露出五六只。此时,正双手双脚抱着榕树枝,趴在上面呼呼大睡,可能睡得太香,四条手脚都耷拉下来,软软地垂在空中,仿佛一条被拎着脖子四肢蹬直的小狗。偏生竟能趴得稳当无比,身子在树枝上摇晃,却硬是没有摔下去。
许地呆呆地瞅了半晌,喃喃道:“他嘴角那晶亮的是什么东西……妈的,”他勃然大怒,“是他妈的口涎!这小子喝醉啦,把口涎滴了老子一身!”
“他如何喝醉了?”底下的白苗还看不明白,诧异地道。
许地怒道:“你上来,你上来……奶奶的,老子算明白啦!为何我一年只能喝一次酒,整日馋的嘴里淡出个乌龟,这小王八蛋却三天两头醉醺醺的……你上来看看!”
白苗诧异无比,嗖地一声跃了上来,站在艾桑身边,探头一望,顿时……险些疯掉!
却见那少年趴在树干上睡觉,晃晃悠悠的却不掉下去,原来身子底下,竟然有一根竹竿!
那竹竿显然经过了修治,光滑细长,足有十多丈长,如此长的竹竿,也真亏他能找的到,更奇的是,竹竿的另一头,径直将屋顶穿了个极其细小的破洞,探入了神殿的屋内!
“这王八蛋……”许地惊怒交加,细细丈量了一番,喝道,“这个位置……殿内储存的是酒坛!他……他竟然从树上把竹竿捅到了殿内,不消说,不消说,那头绝对把酒坛的泥封给刺破了……嘿,我敢打赌,他这竹竿还是中空的你信不信?”
“你是说……”白苗难以置信,“他竟然趴在树上把竹竿当作吸管?就这样偷酒喝?”
“当然!否则他怎会在树枝上醉得一塌糊涂?”许地越说越怒。
见艾桑一直“少丘,少丘”呼唤个不停,那“小王八蛋”却是醉梦正酣,梦中兀自一脸满足的笑容,还舒畅地张开嘴巴打了个呵欠,许地恨恨地道:“妈的,偷酒喝竟然瞒着老子!我让你喝——”
“砰”的一脚踹在了树枝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