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欢很警觉的走到门口,往外面看了看,不解的问:
“你是谁啊?对不起,江离姐姐现在不跟任何人聊,请你走吧。”
那人笑着说:
“最好还是来一下吧,对你们只有好处,没有坏处,江离,我在茶楼等你,半个小时之后你要是没来,后果自负。”
听起来像是威胁,慕欢和王潇潇都说让我别去。
我也很好奇是谁要见我,慕欢陪我一起去的。
和那人坐在一起的,是一位中年妇女,打扮的很朴素,一脸的天然无公害。
我们落了座,那人递给我一张名片:
“江离女士,你好,我是这位徐绣女士的律师,针对...”
我摆摆手,指着中年妇女问:
“他说你是谁?”
中年妇女落落大方的做着自我介绍:
“江离,你好,我是徐绣,徐锦的姐姐。”
徐锦的姐姐?
我表示怀疑,徐绣还拿出了身份证给我看:“如果你不信的话,你可以打电话给徐曼。”
不管我信不信。这个时候突然冒出一个徐绣来,终归不是什么好事。
慕欢冷哼一声: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我们忙着呢。”
律师指了指我眼前的名片:
“我姓魏,你可以称呼我为魏律师,我今天带着我的委托人来找你,是针对徐小宝一事,我们已经查明,是你从人贩子手中救了徐小宝,对此我们很感激你,但是另一方面,你带着徐小宝自尽一事,我们有权追究你的刑事责任。”
我就知道,他们是有备而来的。
慕欢企图解释,被我拦住:
“如果是起诉的话,让法院传唤我就行,不知魏律师今天带着徐绣女士来找我,是不是不想走法律途径?”
魏律师扶了扶眼镜,笑着说:
“我知道,江离女士的后台很硬,有很多的人帮你,关于徐小宝一事,也被压了下来,但徐绣女士作为徐小宝的监护人,她有权决定是否起诉你。”
如果徐绣真是徐锦的姐姐,那她所做的一切,都成立。
我很淡定的问:
“既然你们找到了我,也就是说,你们想私了?”
徐绣看了一眼魏律师,好像有些心虚。
魏律师倒是从容不迫的拿出一些照片,以及徐小宝的伤势证明,总之各种各样的铁证摆在我面前:“江离女士,我的委托人知道你不是坏人,既然事情发生了,总要想办法解决的,徐小宝伤势很严重,很有可能性命不保,不知道你对此事有何看法?”
我要是没猜错的话,他们今天来的目的,就是想让我赔钱。
我把所有的证据整理了一下全部推到魏律师面前:
“你们既然知道我的事情,也应该明白,我现在最不怕的事情,就是官司,而我最没有的,便是金钱,如果你们是想通过私下解决索要赔偿的话,很抱歉,我没有,你们可以上诉,让法官来定我的罪,到时候该我赔偿的钱,我一分都不会少。”
徐绣急了,一拍桌子,撕掉了一开始给人的很和善的伪装:
“江离,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虽然小宝被人救起,但你所作所为无疑是给小宝的病情雪上加霜,这件事情闹到法庭上去,你不光要赔偿,还要坐牢的,我愿意赔偿和解,是看在你本性不坏的份上。”
我礼貌的笑笑:
“那就多谢你了,不过请你打消私下赔偿的念头,除非你索要的赔偿金。是几块几十块或者几百块,否则的话,你别开口,开口也没用,因为我没有。”
徐绣气的脸色乌黑:
“江离,你分明就是想耍赖,小宝是个活生生的人,要不是有好心人相救,你就是谋杀幼儿的凶手,如果你不同意赔偿的话,你就等着吧,我会让你坐牢的,我就不信帮你的人能够替你顶罪,相信在公正无私的法律面前,你一定会无处遁行的。”
我装作无所谓的站起身来:
“你请便,再见。”
见我要走,徐绣离座拦住我:
“江离,我没想到你是一个这么厚颜无耻的女人,我还听说小宝之所以变成现在这样,是因为你跟别人有仇,你十年前就是个杀人凶手,你害死了你最好的朋友,像你这种恶毒的女人,活着的分分秒秒都要受尽煎熬,死后也会下地狱下油锅的。”
再恶毒的话在我听来,都习以为常了。
我没有任何表情,倒是慕欢很气愤的拉开她:
“你这个女人,你怎么能血口喷人呢?江离要是杀人凶手的话,自然会有法律来管,轮不到你在这里信口开河。”
我伸手拉了慕欢:
“我们走吧。”
慕欢低头看了看我的手:
“你小心点,别碰到伤口了。”
我笑了笑:“没事,不疼。”
但徐绣怎么会轻易让我们离开呢,她拿着桌上的杯子要朝我砸过来,被魏律师拦住:“徐绣女士,别冲动,你要是动手打了她,你就什么都得不到了。”
或许是为了钱吧,徐绣牙根痒痒的,却还是停了手。
慕欢鄙夷的问:
“我真想知道,你准备敲诈多少钱?”
徐绣伸出了一根手指头,慕欢打开钱包,扔给她一百块:
“拿去吧,当做可怜你。”
徐绣把那一百块握在手心里,明明爱财如命,却装作大义凛然的说:“以我们家小宝的天赋,以后是要赚一个亿的人,江离,我们要的不多,折半吧,你给五千万,你这事情就算了结了,我会带小宝出国找最好的医生治病。”
慕欢呸了她一口:
“还真会狮子大开口。你这猖狂,你怎么不去银行抢呢?”
徐绣很精明的算计着:
“江离,这笔钱对你而言,根本不是事儿,夏家那么大的企业,迟早都会是你的,别说是五千万了,五个亿你也能拿出来,我要的不多,我们家小宝的后半辈子,都指望着这笔钱过生活和治病呢,还有你给我们家曼儿带来的心理创伤,岂是这几个臭钱能够弥补的。小宝可是曼儿的亲弟弟,千金不换的。”
我转身,走了两步拿起桌上那张名片,扬了扬对魏律师说:
“名片我收下了,魏律师,我们法庭上见。”
徐绣不懂,拉着魏律师的手问:“她这是什么意思?”
魏律师无可奈何的解释说:
“她的意思是,私了没戏,要索赔,走法律程序。”
我们走了好几步后,依稀听见徐绣在问魏律师:“如果走法律程序的话,她会不会坐牢?她能赔我几个钱?”
慕欢挽着我的手,恨恨的说:
“这老女人还真是。想钱想疯了,江离姐,你别怕,我们也找最好的律师辩护就是,我听说你带着小宝投江那天,很多人亲耳听到小宝自己不想活,哭着喊着求死的,这件事咱不理亏,甭怕事儿。”
我心里颓废的想,坐牢也好。
坐牢好歹有几天轻松日子过,不用担心时刻被人追赶和算计。
但我今晚将要面临的事情是,我必须转院,住进那间被铁笼子阻隔的精神病院。
这是我自己做出的选择。我要我的对手都以为我倒下了,我被禁锢了自由,我像一个傀儡一样只能任由他们摆布。
然而宋安戈很不理解我,他让夏初临给我打来越洋电话,说服我出国治疗,也好让眼前的烦心事都放一放,对身心都有好处。
我们吵了一架。
认识一年多以来,我们之间几乎都是和颜悦色的,唯独这一次,两个人争的面红耳赤,宋安戈甚至指着我说:
“我说不可以就不可以,我绝对不会让我喜欢的女人被当做精神病患者关进那间铁笼子里,江离。你能不能别那么自私,你与世隔绝换取片刻安宁,你有没有想过我们,我们都是爱你的,怎么可能眼睁睁的看着你被人欺负。”
王潇潇和杨柳月一直不敢哼声,这会齐刷刷的点点头,嗯了一声。
杨柳月弱弱的说:
“江离,你知道我一直都是支持你和二少爷在一起的,但这一次,我赞同宋安戈的说法,他爱你,所以他才不允许你做这种傻事情。”
我何尝不知道他们都是爱我的,我企图跟宋安戈出去单独聊,但他不答应,说是大家都是一条心,都有权利阻止这件事情。
病房里的空气都像是凝固了一般,正在我们僵持不下的时候,侯邺在门口敲了敲,对宋安戈和我说:
“你们俩能不能出来一下,我有话跟你们说。”
刚刚死活都不肯跟我出去的宋安戈,这回很听话,乖乖的就出去了。
下楼的时候,侯邺问:
“宋总,你的车停在哪儿?”
宋安戈说停在对面酒店的停车场,侯邺说去车里谈,我们路过楼下,看着侯邺的车就在那儿,我就看了一眼那个熟悉的车牌,侯邺便解释道:
“我的车里不太干净。”
我秒懂。
坐在宋安戈的车里,侯邺递给我一份资料:
“那天我弟弟听你说起陈沉还活着的事情,我跟宋总是一样的,觉得你可能是受了太多的打击,精神上有点承受不住,但我弟弟却坚信不疑的让我帮忙调查陈沉出事的事情,你也知道,我很疼这个弟弟,他提出要求,我肯定会照做。”
我没有伸手去接,而是先问:
“侯邺,你帮我,是为了什么?”
侯邺直截了当的说:
“为了赎罪也好,为了爱情也罢,也或许就是不忍心看你受伤,总之什么想法都有,当然,最主要的是,我希望在事情还有转机还有余地的时候,你对攸宁,始终能够宽容一点,放她一马。”
这种话换谁跟我说,我都会怼回去。
唯独从侯邺的口中说出来,我却无话可说。
我接过了那份资料。好多人的名字都在上面,侯邺解释说:
“这是空难的名单,陈沉和孟以柔的名字都不在上面。”
这怎么可能!
我想的是,当时飞机失事坠海,陈沉和孟以柔应该是侥幸生还了才对。
但如果他和孟以柔压根没有乘坐这趟飞机...
我很肯定的反驳侯邺: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我事后打过电话确认,他们确实是死于飞机坠海,陈沉的赔偿金都领回来了,不信的话可以去查户口,他们的名字早已经注销了。”
说完,我就沉默了。
我这么笃定的认为飞机失事陈沉已死,那我岂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吗?
宋安戈摸摸我的臂膀:
“别急。听他说。”
侯邺又递给我一份资料:
“虽然陈沉已经死了,户口也注销了,但我托关系查到了他的出入境记录,记录证实,这个世界真的有那么多那么多的巧合,就在同一天,陈沉和孟以柔离开了中国境内,去了缅甸,又到老挝,后来消失在三角地,我现在相信你见到的就是陈沉,但恐怕,你见到的陈沉。也就是你的前夫,早就改了名字入了外国国籍。”
宋安戈皱着眉头问:
“能查到吗?”
侯邺沉默了一小片刻:
“我会尽力去查的,我已经找了手底下靠得住的兄弟去机场蹲守,如果陈沉露面,不管他叫什么名字,只要他的容貌没变,我的人就会逮住他。”
这么说来,侯邺是真的相信我说的话了。
那一瞬,我的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
被人信任的感觉,真的很好。
宋安戈伸手帮我拭泪,歉疚的说:
“对不起,之前我一直怀疑你精神出了问题,看来是我错了。我不该质疑你。”
侯邺打断宋安戈的煽情:
“你们在病房里的争吵,我都听到了,宋总,我支持江离的做法,我知道她的用意是想让别有用心的人放松警惕,眼下我们找不到更好的突破口,只能先这样,我有个提议,不知道你们赞不赞成?”
只要能引出陈沉,不管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但是侯邺把提议一说出口后,宋安戈义正言辞的拒绝了:
“我坚决不同意,我相信不光我不会同意。王潇潇和杨柳月,夏初临和邓珩,还有易成则等人,都不会同意的,侯爷,你弟弟侯郁恐怕也不会同意,所有的事情总会得到很好的解决,但我们没必要做出那么大的牺牲。”
侯邺很无奈的对我耸耸肩,我想都没想就点头:
“我同意,侯爷,这件事情不需要征询他们的意见,我同意就行,有你帮我。我相信我们能演一出好戏的。”
宋安戈抓住我的手腕:
“江离,你已经受过太多伤害了,我决不允许你再做任何冒险的事情,你相信我,我会帮你找到陈沉的,这件事情,我们从长计议,只要他还活着,总会显出原形来的。”
我甩开宋安戈的手:
“可我等不及,既然他回来了,我就要找到他,我要当面问问他,他的良心到底是用什么做的。我跟他夫妻七年,他竟然对我这么狠心,这种被人算计的感觉,宋安戈,你是不会懂的,我现在只要一想到陈沉为了孟以柔,不惜将我打入地狱,我就恨不得跟他同归于尽。”
宋安戈抱着我的双臂:
“江离,你冷静点,他终将会受到惩罚的,但你不能自毁前程,你要是这么做了,你以后怎么办?做好人不会有人记住。但是做恶人,就会被人记恨一生,你听着,我不许,你管你说什么做什么,这件事情,绝无可能。”
侯邺见我们俩又要争吵起来,只好劝和:
“这件事情以后再议,江离,眼下你需要我帮忙吗?医院那边,我有人,可以给你安排。”
上一次是唐知敏做的保,我才能安然无恙的从精神病院里作为正常人走出来。
这一次唐知敏医生恐怕也保不住了,所以我毫不客气的接受了他的帮助:
“那就谢谢你了,侯邺,我以前对你有很多的误解,但我真的要感谢你,但凡我遇到的是别的人,我都熬不到今天,谢谢你帮我。”
侯邺有些不自然的笑了:
“别说那么客气的话,我以前对你们做过的事情,我都记得,我要感谢你们不记恨我,那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看着侯邺打开了车门,我叫住他:
“侯爷,都说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我还有一件事情,能不能请你帮帮我?”
关于徐绣作为徐小宝的监护人向我索要赔偿的事情,我不想麻烦夏初临和宋安戈,他们俩最近烦心事很多,忙都忙不过来。
易成则虽然是法官,但他最近似乎也很忙,只是每天固定来陪杨柳月两个小时,有时候看到他跟杨柳月之间那含情脉脉的样子,我都不忍心打搅他们。
侯邺像是能看穿我似的:
“你是说徐小宝的事?”
我点了点头,他关了车门坐好,对我说:
“这件事情是攸宁在捣鬼,她找到了徐小宝的大姨徐绣,要想解决这件事情,恐怕要找霸叔帮忙,徐曼现在是季家的人了,霸叔是徐曼的监护人,徐锦生前并未将徐小宝托付给徐绣,所以对于徐小宝监护人一说,并不能完全成立。”
我懂他的意思,但我有我的顾虑。
“能不能有别的办法,万一不行的话,我可以坐牢,也可以赔偿。”
侯邺哀叹一声:
“你这么瞒着也没用,徐曼迟早会知道的。你别被攸宁的产后抑郁给吓到了,徐曼是个坚强的女孩儿,加上她现在又是一个很有爱心的母亲,霸叔对她更是宠爱有加,她的心理素质比攸宁好,且内心没有仇恨的火苗,她...”
我打断侯邺的话:
“那也不行,现在小宝的状况不太稳定,我怕...”
宋安戈强行插话:
“我觉得侯爷说的对,徐曼迟早要知道的,也正因为小宝随时都有生命危险,我们更应该让她们姐弟俩团聚,如果真等到小宝熬不下去的那天。徐曼只能见弟弟最后一面的话,那未免太残忍了。”
我也想过,可我怕徐曼接受不了这样的打击。
宋安戈又劝我:
“说不定有徐曼在身边,小宝的求生意志就会被点燃,徐曼也是个吹口琴的天才,有她的口琴做伴,姐弟俩一定能挺过这个难关的。”
我还是需要考虑,侯邺打圆场:
“这事不急,徐绣要起诉你,还有一些法律程序要走,你有充分的时间来考虑,我会让霸叔这边跟进,把小宝的监护人争取过来。到时候徐绣再想闹,也捞不到什么实质性的好处。”
我在侯邺下车之前问:
“唐攸宁最近怎么样?”
侯邺一脸愁云的说:
“很不好,自从她知道我要跟她离婚后,她就不让我回家里了,说是给她点时间考虑,她会签字还我自由的,我让人盯着她了,但她要做的事情,我可能管不住。”
我轻松的笑笑:
“没事,她有什么怨恨尽管冲我来。”
看着侯邺远走的背影,宋安戈不由得感慨:“男人爱女人,总是会犯些傻,你看他。以前深爱着于秀,没了于秀好像就没有活下去的勇气了,现在爱唐攸宁,爱到是非曲直都分不清了,这件事情他如果不计较,我们谁也找不出证据来指控唐攸宁。”
我心里想,所以这个杀人凶手,就仗着侯邺的宠爱,还能横行霸道为所欲为。
尽管宋安戈不同意侯邺的提议,我心里却一直在盘算这件事。
所以过马路的时候,宋安戈就一眨眼的功夫,我自己也没注意到车辆,一辆电动车径直撞翻了我。小腿肚划拉了很大一个口子,骑着电动车的是个年轻女孩,一看到我腿上血流如注的伤口,顿时吓哭。
宋安戈将我抱起,直奔医院。
那女孩见了,丢了车子也跟在我们身后进了医院,哭着说她会负责的,她不是故意的,实在是旁边来了车,想要避让没想到前面有人。
我并不怪她,因为腿受了伤,今晚转院的事情就耽搁了下来。
伤的是右腿肚,缝了十八针。
护士都在议论,说电动车撞一下都能撞这么大个口子,看来人倒霉时,真的是喝凉水都塞牙,穿道袍都遇鬼。
这个夜里,住院部果真就出了一个披头散发的“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