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暴乱,最先来到现场的,是侯邺。
他带了一批人来,以暴制暴,屋子里虽说算不上血流成河,但也是惨不忍睹。
当然,他不是冲我们而来的,而是侯郁来了,他不得不来。
我醒来时,受伤最轻,和王潇潇杨柳月还有侯郁,呆在一个病房里。
受伤最重的是侯郁。
他连门牙都被打落了,左手的旧伤被划破,鲜血淋漓,还有那张帅气的脸蛋上,缠着纱布,护士说是一道伤疤,伤口很吓人,一道伤口划拉了整张脸,左眼眼球都差点没保住,腹部也被刺了两刀,幸亏没伤到内脏。
王潇潇和杨柳月都是受的拳脚伤,浑身上下青一块紫一块的,奇迹的是,手脚竟然都骨折。
倒是我在最下面,身上伤口不重。两只手却被踩的伤痕累累。
我们这边的受伤情况还算好,俞力那边很惨,俞力失血过多又伤及肺部,正在进行抢救,其余人都是被后来赶到的侯郁拿刀刺伤的,一共有九个人受伤,加起来被刺了三十几刀。
慕欢被抓了壮丁来照顾我们,在我耳边汇报完了这些情况下后,哀叹一声:
“警察正在挨个录口供,但是有很多的邻居都愿意作证,证明你们是正当防卫,对方人数较多又下手极狠,所以你别担心,就算俞力有什么不测,也不关你们的事,是她自己丑人多作怪,活该早死。”
我看着还在昏迷之中的王潇潇和杨柳月,我是做梦都不敢想,她们竟然能够为了我不顾性命。
曾经有一段时间,杨柳月结了婚,王潇潇单身拼命顾着赚钱,我的事业也到了晋升期,我们都差点渐行渐远,还是王潇潇火速谈了两天恋爱后失了恋,大半夜拉着我们一起喝酒,杨柳月指责她对感情不负责任,太爱玩,不认真,所以才会遇到那么多玩玩而已的渣男。
王潇潇却喝多了哭着说,在她心里,人生中最重要的两个人,就是我和杨柳月。
她心里的亲情有多缺乏,我们都知道。
自那以后,杨柳月每周都会抽时间带着然然跟我们聚会,也会在做了好吃的之后,在群里喊我们火速集结。
虽然大多数时间我都因为工作的原因缺席,但她们会给我拍很多的照片,如同我参与这份亲情与欢乐。
如果没有她们的陪伴,我是绝对熬不到今天的。
这份没有血缘关系的亲情,在经历了生死与共后,悄悄的融进我的血液里,与我的血肉一同滋长。
我和杨柳月一样,不擅长表达和诉说,王潇潇可以用喜怒哀乐来展现的情绪,我们都是藏在心里的,杨柳月默默守护着我们照顾着我们,而我到今天才知道,我一直在享受着付出,唯一觉得欣慰的,就是她们在我心中的分量,一直没有改变过。
唐攸宁对我的报复,造成的直接结果就是一干人等受伤住院,幸运的是,俞力没死。
在侯邺的处理下,警察那边不予追究。
王潇潇说得对,唐攸宁用一顿毒打让我知道,我的身边有两个不顾生死陪我的朋友,而她呢,用十几个人的伤痛换来一份离婚协议书。
她疯狂的闯进医院,将离婚协议书甩在我脸上质问我:
“江离,你个贱人,你告诉我,你是用什么方式勾引我老公跟我离婚的?我的孩子才出生三个月,你就迫不及待的想从我身边抢走我的男人,你这个女人。丧心病狂。”
若是病房里有不知情的人,还真以为我是那种涉足人家婚姻的第三者。
但很不凑巧,这个病房里住着的人,全都对唐攸宁的行为了如指掌。
慕欢起身去拉唐攸宁:
“拜托,你个疯女人,要咬人请回家咬你自己的男人去,别在医院撒野,看你这娇小的模样,比我矮了半个头,你快走吧,别让人家觉得我仗着个子高就欺负你。”
唐攸宁推开她,朝我扑过来:
“江离,你害死了我姐姐,还想抢走的老公,让我的孩子没有爸爸,我跟你拼了。”
慕欢和护士将唐攸宁拉住,宋安戈正好缴了医药费从外面进来,大手一捞很不友善的拧着唐攸宁的胳膊往外扔。
唐攸宁一屁股坐在地上,呼天抢地的说:
“大家都来看看啊,这个女人不光抢我男人,还仗着人多欺负我这个产后抑郁的人,大家都来评评理。”
护士黑着一张脸上去劝说:
“请你别在医院里吵闹行吗?人家都受了伤住院了,你还在这个时候蛮不讲理,我劝你还是先回去,坐下来跟你老公好好聊聊,人家有爱人,不会抢你老公的。”
好些人围观过来,唐攸宁拉着一大妈的手哭诉:
“大妈,你给我评评理,这个臭不要脸的女人,仗着她有几分姿色,还跟我老公的初恋情人长的有几分相似,就勾引我老公,在我怀孕的时候就开始勾引我老公了,现在她是想彻底把我的老公夺走,大妈,你看看这离婚协议书,我老公连孩子都不给我,要是让这个狠心的女人做我孩子的后妈,我就真的不活了。”
大妈看着像是个明白人,也劝着唐攸宁:
“婚姻出了问题,你跟你老公都要反省的。”
唐攸宁恶狠狠的瞪了大妈一眼:
“滚,我祝你老公出轨小三,你也能冷静的说出这些话。”
大妈很无语,只好不跟她计较,转身离开了。
我下了床,慕欢帮我举着点滴瓶,我们走到唐攸宁身边,我蹲下身拿着那张离婚协议看了看,侯邺还是很疼这个小妻子的,别墅留给了她,车也留给了她。还给她留了一笔很多女人几辈子都赚不到的钱,侯邺除了自己的公司,别的什么都没要,就要孩子。
我捏着唐攸宁的下巴,盯着她梨花带雨的那张脸看:
“你照过镜子吗?”
唐攸宁带着仇恨的目光看着我:
“我不用照镜子也知道,我长得比你好看。”
我轻描淡写的哦了一声:“那又有什么用呢?我长得不如你,我老公跟我离了婚,你长得这么好看,也依然留不住老公的心,不过你比我幸运,我离了婚欠了一屁股债,你离了婚像是拯救了全宇宙一样,你不应该找我闹。你应该感谢我才对。”
唐攸宁伸手来掐我的脖子,慕欢弯腰要阻止,宋安戈也过来了,我叫住他们:
“都别动,让她掐死我,我死了,她的恨就消除了,唐攸宁,如果你觉得卫蓝的死,我需要付出生命为代价的话,你就尽管掐死我,我不会反抗,也不会挣扎。更不会恨你。”
唐攸宁立即松开了我:
“江离,你以为我傻吗?那么多的人看着,我要是真的掐死了你,我也逃不掉,为了你这么个女人害死我们姐妹俩的命,一点都不值得。”
我伸出手去拉她:
“既然你不想要我的命,那我们好好谈谈吧,我愿意为了卫蓝做任何补偿,你想要什么,也可以说。”
唐攸宁狠毒的对我说:
“我要你摘掉你的子宫永远都没有子嗣,我要你摘掉你的眼球变成一个瞎子,我要你切掉十个手指头再也拿不了筷子,还要你割掉舌头永远都说不出话来。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想锯了你的双腿,让你变成像小宝那样只剩半个身子的怪物,我还想泼你一脸的硫酸,让你的脸又丑又皱再也勾引不了我的男人。”
众人都倒吸一口气,唐攸宁突然上来抱住我,在我耳边说:
“姐姐,这些事情我都可以做的,大不了一命还一命,反正我早就不想活了,我姐姐死了,我的心也就死了,我活着。就是为了报复你,但我不会伤害你的身体,我要折磨的是你的灵魂,我要你日日夜夜活在忏悔和畏惧当中,姐姐,今后的路还很漫长,你活着,我才能好好活着,所以,你好好养伤,今天就是想来看看你,顺便做个傻白甜一样的女人,闹一闹,让别的人以为,我真的是一个只会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女人。”
说完后,她爬起身来,还将我也扶了起来,带着笑容甜甜的对我说:
“姐姐,你一定要好好养伤,我不会再来无理取闹的打扰你了,你乖乖的啊,等你好了,再陪我玩啊。”
慕欢睁大眼睛,不知道唐攸宁的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宋安戈拉开唐攸宁:
“我警告你,你要是再敢做这样的事情,我绝不放过你。”
唐攸宁挑衅的说道:
“哎哟,说大话谁不会啊,你明明可以比侯郁先赶到家里救她们的,不也是被小姑娘的美色所迷惑,不忍心把哭的可怜兮兮的小姑娘扔在大马路上吗?怎么?现在知道在江离这儿献殷勤了,有些晚吧?”
宋安戈扬起手来:
“唐攸宁,你别挑衅我的底线,别以为男人都是不打女人的?”
唐攸宁把脸扬了过来:
“来来来,想打我是吧,你打一个试试,你打呀,我还真就不信了,你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打我。”
话音刚落,唐攸宁的脸上就挨了一巴掌。
我是先听到的声音,还以为宋安戈真的扇了她一巴掌。
但等我躺好抬起头来时,看见侯邺不知啥时候出现在了病房,一只手中还提着一些住院需要用到的东西,另一只手,毫不留情的扇了唐攸宁一巴掌。
唐攸宁噙着泪花看着侯邺:
“老公,你打我。”
病房门口瞬间挤满了看热闹的人,侯邺眼里冒着火,指着躺在病床上还没醒来的侯郁说:“唐攸宁,你闹够了没有?我跟你说过的,别挑战我的权威,你的命在我弟弟的命面前,犹如草芥,趁我还有点良心。签了这份协议,否则就你做过的那些事...”
不等侯邺说完,唐攸宁疯了一般的捂住脑袋蹲下身哀嚎。
哀嚎过后,唐攸宁把脏水往我身上泼,指责我质问侯邺:
“是不是因为她?是不是因为有了她的出现,而她现在又正好离了婚死了前夫还陷入窘境,所以你自作多情的以为你为她离了婚就能得到她的心?侯邺,你就这么冷血吗?我为了帮你生个儿子,我吃了多少苦,你还有没有良心,就为了这么一个又老又丑又克夫的女人,你就狠心抛弃我。”
侯邺抓住她的手腕:
“唐攸宁,我为什么跟你离婚。全天下没有人比你更清楚了吧?”
唐攸宁装傻:
“是,我清楚,你不就是觉得她长的比我更像你的妻子吗?这婚我不会离的,我的孩子才三个月,法律不会允许我们现在离婚,侯邺,你想离了婚跟这个臭女人在一起,我绝不成全。”
侯邺冷笑一声:
“所以你是要逼我?”
唐攸宁咆哮:
“是你在逼我,是你们在逼我,你们以前逼死了最疼爱我的姐姐,现在又来逼我,我告诉你们,我唐攸宁不是姐姐卫蓝。我没那么软弱,我会活着看到你们一个个生不如死的。”
侯邺怒吼:
“你闹够了没有?”
唐攸宁回击:“没有,想让我消停,除非她死。”
侯邺又一巴掌扇过去:
“唐攸宁,我给过你机会的,比起你心中的仇恨来,我对你的痛恨要强烈千百万倍,但我不会找你寻仇,更不会因此而毁了你,我愿意护你周全,是我对你唯一的怜悯,如果你不懂得珍惜的话,那我只好对你采取强硬措施了。”
唐攸宁疯了一般的笑着:
“好。好好好,你狠,你对我所有的狠劲都用上了,唯独把柔情都给了这个女人,侯邺,你知道的,我不要怜悯,我要的是你的爱,可我知道,你从来没有爱过我,以前我还能自欺欺人,现在这个女人彻底毁了我的生活,我也要毁了她。我绝不放过她。”
侯邺挡在唐攸宁面前,指着她说:
“唐攸宁,你挺好了,从现在开始我说的每一个字,都请你记在心里,江离从来没有涉足过我们的婚姻,她对我毫无情意,但你一定要把问题的症结归根于她的话,那也是我爱她,我爱她的顽强不息,我爱她的倔强独立,我也爱她的善良坚忍,和她相比。你就是一个自私狭隘卑微懦弱的女人,你以为男人都会爱你这张好看的脸,但你不知道,男人更喜欢好看的灵魂,而你在我心中,丑陋无比。”
一个男人当着众人的面这么说自己的妻子,确实有点过分。
唐攸宁发生一声嘶吼,不发一语的冲出了病房。
慕欢怯怯的问:
“你确定不去追你的女人吗?”
侯邺将手中的东西放在侯郁的病床旁,轻声说:
“高渤在楼下,不用我担心。”
慕欢俯身问我:“江离姐,刚刚他说的话,除了贬低那个疯女人外,好像是对你表白了耶。我觉得他好帅啊,只可惜遇到了这么个疯婆娘。”
我心里清楚,侯邺对唐攸宁,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他想用爱去感化她,但唐攸宁心里的恨,由来已久。
更何况唐攸宁对侯邺,自始至终都不信任。
我从侯邺的话里听出,他已经查清了当年妻儿惨死在手术台上的真相,但他选择隐忍,选择保全,也算是对唐攸宁爱的深沉。
只可惜唐攸宁太清楚自己是靠什么样的方式靠近侯邺的,所以她根本就不相信侯邺会用真心去待她。
我受了伤住院,陈默也带着周珊来看了我。
周珊眼泪汪汪的。握着我的手心疼的吹了吹:
“嫂子,对不起,要不是我太自私,你也不会受这么重的伤。”
我很冷淡的说:
“不必来看我,我们之间没有亲情,你们走吧。”
周珊抽泣着说:
“嫂子,我知道你心里是怨我的,但我们来,一是想看看你,二是告诉你,后天爸爸妈妈的葬礼,你来不来参加?爸爸生前就希望自己的葬礼是很浓重的那种,我会办好葬礼的,墓地也选了风水最好的地方,嫂子,爸爸妈妈生前很疼你,肯定希望你能来送送他们。”
我把钱还给陈默的那天,就下定了决心,我跟陈家从此再无瓜葛。
但我看到周珊那由衷的泪水,还是心软了:
“我会去的,你们先走吧,我想休息一会儿。”
他们走后,慕欢查了天气预报,对我说:
“江离姐,要不你还是别去了吧,后天暴雨,你这伤哪能沾水啊,再说了,都是前公婆了,你在心里送送他们就行,别再让自己的身子受苦了。”
我闭着眼,什么都没说。
王潇潇和杨柳月,也在晚上醒了,只有侯郁还睡着,侯邺一直在医院里陪着他。
翌日,王潇潇已经能张牙舞爪的证明自己没事了,慕欢喂她喝粥,她还嚷嚷着慕欢是故意折磨她,慕欢又好笑又好气的说:
“我故意折磨你?我故意折磨你干嘛还要来照顾你,掏心掏肺的对你好,你还误解我。”
王潇潇指着那碗清粥:
“你看看,肉末都没有,我好歹是病人。”
慕欢点点头:
“是是是,你是病人,我就应该给你点一只烧鸡,让你左手一个鸡腿,右手一块鸡肉,还得负责喂你喝水,毕恭毕敬的对你说,主人,慢点吃,别噎着。”
王潇潇笑了:
“对对对。就是这样,这样才是照顾人的正确打开方式。”
慕欢拿纸擦了擦她的嘴:
“美得你,你跟我抢邓珩我都没找你算账,现在你还想把我当丫鬟一样的使唤,你乖乖闭着眼去做梦吧。”
王潇潇舔着舌头:
“这就没了?我还没吃饱呢?”
慕欢又去喂杨柳月了:
“你吃这么点都那么能作,要是把你喂饱了,你不得上天了,现在宋总他们都很忙,也不知道这个唐攸宁是何方神圣,竟然能闹出这么大的动作来,我听说,有赵家在她背后撑腰,不知道是真是假。”
我咳咳了两声。示意慕欢说话注意点。
侯邺也听到了,回过头来对我们说:
“这件事情我脱不了关系,之前她说做豪门太太很无趣,我就给她开了一家美容院,她跟赵筱雅走得近,知道赵家有难,她入了股,我也是小瞧她了,以为她就是一个喜欢吃喝玩乐的人,没想到她那么聪明,只可惜都用在了歪门邪道上。”
恐怕侯邺也是到现在才知道,他从酒吧里娶回家的小服务员,其实是个天才。
赵筱雅是喜欢夏初临的。如果唐攸宁把她给洗脑了,以夏家对赵家的信任,遭了暗算也不足为奇。
侯邺也保证,他会尽可能的帮大家度过难关,他好几次想跟我单独聊聊,都被慕欢给挡了回去。
背地里,慕欢对我说,侯邺想找我,肯定是想让我对唐攸宁手下留情,但是像唐攸宁这种不择手段的狠毒女人,根本不能心软,否则就是农夫与蛇的故事了。
我躺在医院,然然送到我妈那儿去了。小宝那儿有霸叔保护着,我实在想不出来唐攸宁除了来病房里闹一闹之外,还有什么事情是能打击到我折磨到我的。
所以我在医院住的很安心,加上我伤的不重,参加公婆的葬礼,不成问题。
原本宋安戈说是要陪我去的,但他实在是走不开,慕欢要帮忙照顾病人,也不能去,易成则给芊芊打了电话,让她陪我。
以前芊芊最崇拜我,不过最近很少在群里蹦跶了,不知为何。我感觉她有些蔫蔫的,好像对什么事情都提不起兴趣。
但她还是陪我去参加了公婆的葬礼,如慕欢所言,天气预报总是在你最不希望它有准头的时候灵验,好像有人去世,老天爷也跟着悲伤不止一样,天下着暴雨,来吊唁的人却依然很多。
公公在世时,也是结交了很多好友的,加上陈沉的好人缘,乌泱泱的一大片人。
周珊带着孩子跪在灵柩前痛哭,悲伤的无以复加。
我躲在人群里,根本不愿被人认出来,只想悄悄的。
吊唁结束后,芊芊说打个滴滴车来接,我的思绪一直在回想七年婚姻的时光,也不知是我的思念太过于沉重,还是我身子不好精神不济,我竟然在雨幕之中,看到了一张无比熟悉的脸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