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她离开了
黎川是否又告诉过徐咏欣,他心底的那个人是谁呢?可不管徐咏欣是不是知道那个女人是谁,唯一可以肯定的是——
徐咏欣是在骗她!
骗她,让她误以为自己也不过是个替身;骗她,黎川因为伊涵诺要回来,而对她不再理睬!
徐咏欣只不过是利用她知道自己是替身的这点,让她痛苦绝望,让她对黎川死心失望。徐咏欣根本就是有意告诉她这些,只会加速她跟黎川离婚的决心!而她自己呢,则完全中了徐咏欣的套,信以为真,进而做出那种疯狂的、不顾一切后果的举动。
徐咏欣,真的好心计,好手段,她是完全被她牵着鼻子走……
有些问题,真相已经呼之欲出。
白锦忍住手指的颤抖,问:“你给黎川是不是寄过照片?”
“对啊,是寄过?你看到过我给他寄的照片?!”伊涵诺忽然激动起来,“你知道我,是不是黎川告诉你的,还是你自己调查的啊?你看到我的照片时是什么感觉?有没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你们一直有联系?”白锦自动忽略了伊涵诺那些让人莫名其妙的话,单刀直入。
伊涵诺应道:“是啊。我跟他交往,与其说是情侣,不如说我们更像是朋友。所以,我们分手了,也一直都是朋友,有联系。我很多年前就知道他跟你结婚了,还曾让他把你的照片发给我看看,可这个家伙忒抠,一张都没发给过我。我要是早看到你,何必……”
白锦忽然站了起来,伊涵诺一愣:“你去哪儿?”
“我去找他!”白锦一阵风一样地就走了,伊涵诺有些叹气地趴在沙发上,“你为什么就不好奇我们俩为什么长得这么像呢?只要想想,就能猜到一个可能啊……”她摇着头,“啊!我要崩溃了!”
如果伊涵诺知道还有夏尔若、简婷的存在,她大概就不会惊诧白锦为什么不会吃惊了。
她们四个站在一起,一定会被人认为是四姐妹的!
门前。
白锦站在了那里,抬手,想要敲门,可手却停在那里不动了。
他不承认他叫黎川,他不承认认识她,那么,关于他自己的一切,在她面前,他是否都会否定?
白锦心中激动的洪流忽然在一刻又冷凝了。她跟他说徐咏欣欺骗他,说她是伊涵诺的替身,说自己因此才会伤心绝望……他会听么?他是不是又要说,他们已经离婚了,说这些还有什么用?是不是会直接告诉她,他心里就是有这样一个女人,她就是那个女人的替身?或者,是不相信她的话……
他想赶走她,他就只会挑那些扎她心窝子的话说,她不会听到一点儿她想听到的……
白锦的手慢慢放了下来,她像面壁一样,站在那里良久,才缓缓开口道:“轩轩一直在问他爹地什么时候回来,我们一家人什么时候可以团聚。我告诉他,他爹地一定会回来,会像以前一样疼他护他。你可以说你不是黎川,你也可以说不认识我,但你不该忘记你还有个儿子,他天天盼着你回来,天天想要见你……”
白锦不知道他能不能听到,她说完这些,便走了,全无之前的激动之色,步履反而显些有些萧条。
黎川就坐在轮椅,对着门。
屋内漆黑一片,从走廊里射出的光映进来,让他看到了她的影子。
几乎她出现的刹那,直觉就告诉她,她来了。
他听着她说话,说起了轩轩,便让他的心跟着生疼起来。
他伸手想要开门。却最终又缩了回来。
直到她的影子消失,他依旧坐在那里。
他这个样子,又如何还能跟她在一起?
与她在一起,他只会拖累她……
…………
白锦临睡前才回了跟小薇的房间,小薇一看到她就从床上下来。这一天她也忙得团团转,跟白锦说句话的时间都没有。看到白锦腿受了伤,小薇关切道:“白姐,你的腿受伤了?”
“就是肿了一点儿。”白锦道,“今天工作怎么样,累吗?”
“不累,跟在三爷家的时候一样。”说到这儿,小薇才猛然住了嘴,“太太,三爷还没有消息吗?”
“早晚,会有消息的。”白锦说了一句模棱两可的话,小薇既然在这里,迟早也会看到黎川。
“白姐……”小薇欲言又止,“我今天看到这里的女主人了,她……她跟你长得好像……”
连小薇都觉得惊奇,为什么跟太太长得像的人这么多?但这个伊小姐却长得跟太太最像,连她都一时看蒙了。但很快,她就认出那不是白锦,因为两个人的气质是截然相反的。白锦的气质现在越加的沉稳、内敛,而那位伊小姐却是很活泼的性子。
“我知道。我跟她认识,我会来这里也是因为她。”白锦打消了小薇的疑虑。
秦以涵给她打过电话来时,她正靠在床上发呆。小薇已经睡着了,黑暗的粒子无声地跳动着,她的心情在这寂静中也显得愈发地低沉。
她看了一眼手机,便悄悄起了床走了出来。
“你怎么没回来?你不会还在伊家吧?”秦以涵道。
“以涵,我要在这里住一段时间。”
“那你今天见到黎川了吗?”
白锦靠在了墙边:“见到了。”
“怎么样?!”
“老样子。”
“你干脆拿根棍子去抽他一顿,抽得他再也不敢不认你了。”
白锦扑哧一笑:“好办法,我想想。”
秦以涵轻叹一声:“听见你笑,我就放心一些了。你在那里就在那里吧,但你别又太委屈自己。你为了他受得委屈已经够多了,不要一直隐忍退让。该打就打,该骂就骂,像他这种,你不骂死他,我想他都不会开窍的。”
“嗯。”
“在伊家你也要小心一些。那个伊涵诺,你也别太相信了,跟黎川走得近的女人,除了你,好像就没一个好鸟,何况这个伊涵诺还是黎川的前女友……不行。我这么一想,你在那里真太危险了,不如让皇甫旭男扮女装也混进去好了。他那张脸,扮成女人还真的不会被人看出来……”秦以涵唠唠叨叨地说着,白锦心里滑过暖流:“伊涵诺她跟她们都不一样,是个心直口快的好女孩儿,小薇也在这里,我的安全,你不用担心。”
纵使曾被徐咏欣背后插刀,可她也还没完全就此怀疑人性就是阴暗的。今日伊涵诺对她跟黎川过去的一番坦荡剖白,使白锦越发地觉得。伊涵诺一点儿也不坏,相反她人很好,让自己的警戒心也在方才消逝了。
又跟以涵聊了一会儿,她才挂了电话。
她推开门,瞧瞧来到了屋外。
四月的夜依旧很凉,星星却无比的亮、无比的多,夜风刮过,带来阵阵花香。白锦抬眸看向黎川的屋子,只觉那里窗帘似乎抖动了一下。但屋子里漆黑一片,她什么也看不到。
明明现在就在一个院子里,就在楼上与楼下。可她与他却还是见不到面。
站了许久,她才进去,没有看到,窗帘略略撩起后露出的一道浓浓的黑影。
她站了多久,那影子就看了她多久。
…………
黎川昨天无动于衷,伊涵诺寻思着,只能再下猛药。
本来,院子里除了铺就的路以外,四周应该都是绿色植被,像是一些花啊、草啊、树木之类的,偏偏伊涵诺不走寻常路。她让人把两边的枯草、栽种的花之类都挖掉,重新翻地——
种菜!
没错,就是种菜!
她说这些地浪费了还可惜,不如种些菜,还能吃到绿色无污染蔬菜。
至于种菜的人选,自然是——白锦。
伊涵诺进来时,就看到黎川坐在窗前,依旧拉着厚厚的窗帘,窗帘之间只留了一道缝隙,他就像是一个偷窥者一样偷偷地看着下面。她进来了,他都不知道。
伊涵诺站在他旁边。略略拉开了一道缝,就看见白锦正拿着一把小锄头,弯着身吃力地翻地。
“她膝盖受伤了……”他冷冷道。
“你还知道她膝盖受伤了?”伊涵诺轻飘飘道,“能伤得轻吗?她把二楼的所有房间都跪着擦了一遍。我昨天给她上药,她都快疼哭了。”
黎川看向她,眼中渐红:“你又是故意的!”
“什么我又故意的?你不会觉得她来这里是做客的吧?她是来做女佣的,擦地当然是她要做的事情了。欸?你不是很讨厌她吗?她昨天手指受伤还是因为你呢。那我让她一个人擦地、种菜,我还是在替你出气呢。”伊涵诺看着外面说,“你这么想让她走,这不是最好的办法?今天太阳这么大,光在外面站站,都感觉皮肤要被晒黑了。我跟她说了,她今天要是种不完,明天就滚蛋。前院加后院少数也抵得上农民叔叔家里的几亩地呢,够她种到晚上十二点都种不完了。你大概明天就看不到她了哟。”
“就算她今天能种完,我明天还接着让她跪着擦地板,明天让她把一楼二楼都擦了。擦不完,照样滚蛋。”伊涵诺嘟着嘴道,“大凡,我告诉你啊,其实咱家的地从来不用女佣跪着擦,我只让她跪着擦。一个美女跪在地上擦地,看着就是赏心悦目吧?你看着也觉得很爽吧?”
她越说,黎川的脸上就越冷厉。伊涵诺摩挲了一下手指:“听说她昨天累得连晚饭都没吃,今天早饭也没吃就开始干了。也许不到中午,她就会饿晕过去了,这样,也能提早滚蛋了,保证你再也看不见她。”
黎川还是没反应。
伊涵诺也就没再说什么走了。
“让她留下!”他恶狠狠的声音传来。
伊涵诺转身,忍住心中窃喜,再将一局:“让她留下也可以,但家里的女佣已经够多了,我实在想不出应该把她安排到哪儿去,不如让她过来照顾你吧?”
黎川的眼神已经想要暴打她一顿了:“你就是想要逼我,让我同意她来我身边。”
“不啊,你可以选择的。让她接着翻地种菜,或者,让她来照顾你。可以二选一哦。”伊涵诺还可爱地眨眨眼,伸出两根手指来,“让她种菜种得躺进医院里,还是,让她进你的屋来歇歇,凉快凉快,决定权就在你手上哦。一二三四。大凡,请做出你的最终选择吧!”
伊涵诺这个死丫头看着是可爱善良,但真的要整起人来,那绝对不会心慈手软的。就算黎川知道这是在逼他而上演的戏,可伊涵诺真的会让白锦种一天的菜。他一天不答应,伊涵诺就会让她天天在他眼前受罪吃苦。
当伊涵诺出来时,一脸的得意。
丫,小样儿,拿不住你!
伊涵诺跑了出来,拉住白锦:“别种了,别种了。那个浑蛋答应了,你现在就去照顾他吧。”
白锦一愣,手中的锄头就落在了地上。她抬眸看向那扇窗,只看到一个身影一晃而过。
心中终于又起了涟漪,她前一秒还在无限的“绝望”中,如今,希望与激动再次激荡着她的心。
“他真的答应了?”白锦有些不敢相信。
“他还有什么资格不答应的?你都这么卑微了。”伊涵诺拿出手帕给她擦了擦脸上的汗,“一会儿你进去了,别太让着他。他就是受虐体质,他敢再骂你、对你动手,你也对他动手。他下次就不敢了。”
“他吃早饭了吗?我去给他做。”白锦振奋起精神,问道。
“我想他应该不饿。”刚才都被自己气饱了,估计他现在最不想的就是吃饭。
可白锦哪里真的不去做,只不过这次她没再做胡萝卜全家宴,只熬了米粥,外加看着颇为爽口的小咸菜。
她已经重新洗干净了手,鞋子都换了一双。她端着饭站在那里,鼓足勇气,这次,终于抬手敲了敲门。
没动静,意料之中。
她直接打开门进去了。
他仍旧坐在窗前。背对着他,跟昨天她来见他时,一模一样。
她走了过去,这次,把托盘放到了桌子上,而后轻声道:“吃饭了。”
“你以为让小诺逼我答应让你来照顾我,就是我接纳你了?你别做梦了。我一分钟都不想再看到你,在我没动手之前,你自己消失吧,否则在这里丢脸的只会是你自己。”他的头连个角度没有换,像是在对着空气说话。
白锦踱步到他身后。猛然将轮椅转了过来,她右手扶住了轮椅,左手捏住了他的下颌,略略提起,盯着他的眼睛:“你想怎么对我动手?凡先生?你现在站也站不起来,走也走不了,咱们俩谁对谁动手,凡先生心里还拎不清吗?”
她捏着他的下巴,看着他的脸,她已经很长很长时间没有好好打量过他了。自从他们离婚后,她就没有再仔细看过他。如今。只觉他皮肤粗糙了很多,眼皮处还有一块疤,也不知当时伤得有多深,多少时日才会好。
她瞳仁颤抖,他却扬手打开了她的手:“滚。”
他轮椅要推走的瞬间,她再次扯住轮椅扶手,将他扯到面前,她掐住他的手臂,侧头便吻上了他的唇。
她胡乱地吻着他。
“砰”的一声,他将她推到在地,冷冷地看着她:“出去!”
她慢慢地从地上爬起来。身形摇摇欲坠,她走到他面前,抬手就给了他一巴掌。
他偏着脸,没了反应。
“你说一次让我出去,我就打你一次。”她握紧战栗的手,“小诺说,大凡先生喜欢受虐,所有的话我都要反着来听。你现在再说一次让我出去,我一定满足你的愿望。”
“让我出去,还是让我打你,或者把你扒光丢出去?”她低头看着他。颤声道。
两人沉默着,空气似乎都僵硬了。
白锦推着轮椅到了桌前,把碗重重地放在他面前,就像个母夜叉一般,喝令道:“吃饭!”
此后又是长长的静寂无声,可他到底是听话了,默默地自己拿起勺子吃着粥。而白锦则是看着他吃。
良久,他感觉她从后面抱住了她。她半倾着身子,双手圈住了他的脖子,脸埋在了他的肩膀处,贴着他的脸,无声地哭泣着。
她的泪掉落在他的肌肤上,如火一样的烫。
黎川闭上了眼,他想要抬手,最终没有抬起,任她在他面前哭得像个孩子一般,眼泪都打湿了他的肩头。
对他的爱、对他的恨,似乎也都融进了这眼泪中。
她摸着他的脸,哭了许久,险些有些喘不上气来。
她抬着泪蒙蒙的眼望着他,蹲在他面前,摸着他的手、手臂,又轻抚着他的脸庞。又低头看着他受伤的双腿,她抚着他的腿,带着哭腔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到底是谁把你变成了这样?”
他失踪半年,回来却坐着轮椅出现在她面前,这叫她如何接受?
他到底经历了什么,究竟是谁让他的腿变成这样。
他依旧闭着眼不说话,只微微撇过了脸,眼睫略略颤抖着。
她摸着他的膝盖,他伸手拿开她的手,语调趋于平静:“你走吧,别再来了。我不需要你可怜,也不要你同情。我变成这样跟你没有关系,你用不着这样来施舍我。你出现在我面前,只会让我觉得痛苦,让我觉得自己是个没用的残废、没用的男人。我跟你,早就两不相欠了。你活你的,我活我的,这一辈子,你都不要出现在我面前了。有你在,我只会活得比现在更狼狈。”
他掉转轮椅,转动轮子,打开了门出去了。
‘有你在。我只会活得比现在更狼狈。’
白锦跪在了那里,悲伤逆流成河。
…………
黎川复健回来,伊涵诺走下楼梯,双手插在背带裤兜里,淡淡道:“她走了。”
饶是知道会是这个结果,他心底依旧坠入了一片黑暗中,那黑色的瞳仁也更加漆黑,但他脸上却毫无波动,连应都没一声就走了。
伊涵诺道:“锦锦终于如你愿走了,你现在是不是感到很轻松?再也没人叫你黎川了,再也没人逼着你承认是谁了。当然。也没人再打扰你进小黑屋进修了。”她摆摆手,“快进去吧,你赶紧去修炼,过两天,你成神了,我带锦锦去给你烧高香啊。”
郝管家冲她摇摇头,顺着轮椅通道将黎川推回了房间。
他吃过饭的地方已经被人收拾干净,他又像看到她搂着他无声地哭泣着,那声音就似在耳旁响起,让他的心跟烙铁烙了一般。
可是,让她走。从此,两不相见,才是对她最好的。
他已经给不了她最好的,只能,让她离开他。
别人会比他对她更好,别人也会比现在的他更让她幸福。
只是,这屋子比之前更加幽暗了。
他又这么坐着一下午,一直到晚上,没有人去打扰他,也没有人去看他,更没有人问他要不要吃晚饭。他像是被人遗忘了。或者,他也把自己遗忘了。
这世间,有人说既然爱了,就要执着,也有人说,要学会放手。于他,过去对她的执着,是他认为的理所应当,除了他,他不会再让她爱上任何人。如今,他却只认为。只有离开他,她才会幸福。找一个普通男人,找一个爱她的男人,找一个对她好的男人,比跟他,都要幸福。
他已一无所有,不愿再拖着她,跟他一起下地狱。
爱一个人,我爱你只不过是一句口头禅,时时刻刻想要她幸福,或许才是最美好的事。
门“吱呀”一声响了,一道暗影出现在门口,饭香隐隐地飘了过来,如同一只只会勾人的手,勾动着暗夜里的蠢蠢欲动,勾动着人的一切思维。
当那香气犹如一张网裹住他的时候,他怔住了,透过玻璃,他看到了一道熟悉的消瘦身影。
她端端地站在门前,手里拿着托盘,淡静地看着他。
此时无声胜有声。
黑暗似乎一下子就被驱散开来,他盯着她,忘记了反应。
她走过来,如同早上一样,把饭菜放在了桌子上,只是眉眼也不抬一下,便道:“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