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让她滚出去
伊涵诺说着让人听不懂的话,随后又抬眸对白锦道:“你懂我的意思吗?”她顿了顿,“你不懂吧?那我说明白些。他从未对我说过,他是黎川,所以,他只是我认识的一个叫大凡的人。同样,他对你说,他不认识你,他叫大凡,他也就只是一个不认识你的大凡。如果你能让他对你说,我认识你,我是黎川,他才是你要找的黎川。这你明白了吧?”
伊涵诺的话很明白,黎川不承认他就是黎川,那他只能是大凡。
一个人连自己都不承认的话,又有谁能承认他?
白锦听明白了,他竟然不承认自己是黎川。
可他如果想要忘记一切,忘记黎家,忘记她,那他还回来干什么?就是来她面前当个路人走一遭。像刚才那样说一声“我不认识你”,那他还真是有心了!他觉得这样可以让她痛苦,他又成功了!
“他的腿怎么了?他怎么会坐轮椅?”白锦缓了好大一会儿,才问。
“大凡其实是别人托付我照顾的,他被人送到我这边时,一直昏迷不醒,医生说他可能会变成植物人,三个月前他才醒的。他的脊柱曾受过外伤,导致下肢瘫痪。虽然大凡一直在做康复治疗,但医生说恢复到以前的可能性比较小。”伊涵诺叹了一声,“一个好好的人,说瘫就瘫了,谁又能受得了?”
白锦的心已经痛得不能抑制,他曾经差点儿成为植物人,还瘫了?这半年,他到底都经历了什么?
伊涵诺又道:“大凡现在最受不得刺激,医生说这对他康复不大好。锦锦如果还坚持认为他就是黎川,还是过两日再来吧。”
伊涵诺说得其实没错,黎川如今是这副样子,是不可能愿意见她的。
“我想去看他一眼,可以吗?”白锦近乎乞求道。
伊涵诺摇摇头:“大凡很警觉的,只怕你去了,他就知道了,又要发脾气,闹不好,他还会离开这里。后天吧,后天上午你再来,说不定,你就能见到他。”
白锦望着有些黯淡的楼上,心痛已成海。
可最终,她还是离开了伊家,伊涵诺亲自送她出来:“锦锦,大凡的事,你暂时保密吧。他现在需要静养,不能很多人来打扰的。如果每个人都过来指认他是黎川,不光他受不了,我也受不了,好吗?”
“我知道了。”
“你想见他,后天上午一定要来,我等你。”伊涵诺又加重了语气。
伊涵诺还派车送她回去,白锦坐在车后面,面如死灰。
她以为,再见到他,他会好好地站在她面前。可是,她没有想到,他会坐在轮椅上出现。
泪水顺着鼻梁流下,她将头靠在了后车座上。
从前,他们相恨,至少他还会说恨她;如今,他却说不认识她。
她回去的时候。秦以涵跟皇甫旭、暮泽都在,三人谁也不说话,看到她,目光齐刷刷地都转了过去。
“你看到黎川了?”秦以涵噌地一下站起来,问道。
白锦坐下来,看了他们一圈:“你们都在?”
“你真的看见黎川?”秦以涵又着急地问道。
白锦盯着桌子上的杯子出神:“我看见他了,他说他不叫黎川,他叫大凡,他说他不认识我。”
三个人一愣,暮泽摸摸头:“你确定那真的是黎川?还只是一个叫大凡的人?”
“他装着不认识你?他为什么不说他叫人渣呢?”秦以涵跟白锦一个反应,听到白锦如此说,她已经火了。
皇甫旭却盯着白锦的神情:“还有什么?”
白锦闭上了眼,睫毛略颤:“他瘫痪了。”
一句话,让屋内再次死寂。
暮泽倒吸了一口凉气,他实在想象不出像是黎川那么骄傲自负的人瘫痪了是什么样子,黎川又怎么忍受得了。也在刹那,他明白,为何黎川说不认识白锦了。
皇甫旭捂住了嘴,好大一会儿才有反应:“你又见到他了吗?”
白锦摇摇头:“他连认识都不认识我,又怎么会愿意见我?”
秦以涵坐在她身边,搂住了她,却不知该说什么好。
本来,找到人了,应该是件无比高兴的事。她还想着,白锦再见到黎川,跟黎川在一起的几率还有多大。可她千想万想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黎川竟然瘫痪了?还不肯与白锦相认……
“不管怎么样,总算有了他的消息,要不要去告诉黎家一声?”暮泽征询道。即使黎川不认白锦,说自己不是黎川,但他的家人他总要认吧?只要他认了自己的家人,说明他还是承认自己是黎川的。但只怕这样一来,白锦跟黎川见面更加不易了。或者说,只要黎川不想见她,他们大概就一直见不到了。
“我答应了伊涵诺暂时保密。现在知道他在伊涵诺家的,只有你们三个人,你们能不能替我保守一段时间的秘密?在黎川说他认识我之前,不要让黎家知道他在哪儿。”白锦也想到了暮泽担心的事情,而且伊涵诺让她后天再去,明显是又给她开了方便之门。
不管伊涵诺在做什么打算,她都不会放过任何能见到他的机会。他不愿意承认自己是黎川。不愿意承认认识他,她就想办法让他“想起一切”!
“好。”皇甫旭连想也没想,就答应了,“有要帮忙的,你只管说。”
皇甫旭跟暮泽离开,暮泽道:“不告诉黎家这样真好吗?他们家也找黎川找疯了。”
“那你想过告诉他们会是什么结果?”
“我当然想过。”暮泽有些烦躁地说,“以黎川的情况,他要是真的一直瘫下去,他肯定更不愿意跟白锦在一起了。可这是一两天就能办成的事吗?黎川现在回来了,就算我们不说。以他们家的势力,很快也会知道,黎川还会被接回家去。如果让黎家知道白锦早就知道黎川在哪儿了,只怕更会对她心存芥蒂。”
“他们对她芥蒂还少吗?”皇甫旭一声冷笑,“他们那个家都是一群豺狼,他现在不能动了,让他回去还真不如让他在外面待着呢。”
暮泽一想,也对,就以黎家现在的权势格局来说,黎川回去等于就是个什么都没有了的废人了。他们家里那些一直想要踩他一头的人。还不趁着他变成残废的机会狠狠地踩、狠狠地报复?
可真的是人算不如天算,一个一向意气风发的男人如今变成了需要别人推着才能走动的残废,放他自己身上都不能接受,何况黎川?对黎川来说,也许任何人看到他这副样子,他都可以不在乎,唯独白锦。
“可那个伊涵诺又是怎么回事?”暮泽刚才在秦以涵家没有说出自己的困惑,“黎川怎么会跟她在一起?还有……她怎么跟白锦长得几乎一模一样?”
暮泽刚看到“线人”给他发过来的伊涵诺的照片,他就有些错乱了,还以为“线人”发来的是白锦的照片。即使夏尔若、简婷都跟白锦像。可也没有到这种程度的,就像两个复制品一样。
伊涵诺是黎川的大学女友,白锦是之后才跟黎川结婚的。难道……白锦是黎川找的替身?伊涵诺的替身?那么,夏尔若、简婷其实不是白锦的替身,都是伊涵诺的替身?那白锦是不是也知道?难道她就算很清楚了,也不介意?
暮泽感觉自己的脑洞不够用了……
这里面的牵扯实在是太复杂了,他感觉他想不通了。
皇甫旭眸中闪过幽深之色,随后默默朝前走去。
后天。
白锦按照伊涵诺所说,上午早早就过去了。来给她开门的依旧是那中年男人,看到她。这次都是不惊奇了,慈祥一笑:“白小姐,您来了?请进。”
白锦跟着中年男人进去,中年男人带着她进了一个房间。她环视一番:“伊小姐呢?”
“大小姐还在睡觉,不过她昨晚已经吩咐我了,说白小姐会来。”中年男人指了指床上放着的一套衣服,“大小姐交代,白小姐想要见到凡先生,就请换上那套衣服。”
换衣服?
白锦心中又拉起警铃,这个伊涵诺到底想要做什么?
中年男人冲她略点头就离开了,空荡荡的房间里没有一个人,房间外也没有人把守。
白锦看向叠得很整齐的衣服,她走了过去,拿起来一看,不禁就怔住了。
因为这是一套女佣服装,有点儿像日漫里的女仆服装。黑白两色简单搭配,可样式只看着就觉得撩人无比。
白锦把衣服一下就甩在了床上,伊涵诺到底是什么意思?她想要去找伊涵诺问个清楚,或者直接去找黎川。
但,黎川一定不会见她。
白锦低着头看着那件女佣服,沉默了一会儿,最终拿了起来。
衣服很合身,简直就像为她量体裁剪而成,裙子到膝盖处,颈间还有领结。她站在镜子前看着自己,这衣服并不太夸张,而且,让她曲线毕露,倒是还能接受。关键是还要戴一个淡粉色的大蝴蝶结发夹!
为了能见到黎川,她也忍了。
她穿着黑色的平底鞋,深呼一口气走了出来,左右张望,却不见人。这时,一个跟她同样装扮的女佣走了过来:“白小姐,面试就要开始了,您请跟我来。”
面试?什么面试?
白锦略皱眉:“我来这里是来见伊小姐的,不是来面试的,请带我去见伊小姐。”
“大小姐吩咐,白小姐想见凡先生,就必须面试。请您跟我来。”女佣不急不躁地说道。
伊涵诺一直在拿黎川拿捏她。而她只能就范,毕竟,这是人家的地盘。所以,她也只能还是一个字——忍。
白锦跟着过去了,他们去了院子里。只见那里站着十多个跟她打扮一模一样的女孩子,而且长得都还算可以,至少没有特别不能见人的那种,年纪都在二十多岁的样子。白锦一出现,原本可能还有些声音的局面一下就变得安静了,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她身上。只因她站在这群人里。显得太有些鹤立鸡群了。
“太太!”一声惊呼从那堆女仆里发了出来,白锦就在人群里看到了小薇。
小薇看到白锦很惊讶,从人群里跑了出来,一下就跑到白锦面前:“太太……”小薇感觉到周边投过来的不解目光,连忙改口,“白……白姐,你怎么也在这儿?”
白锦拉着小薇走得远了一些:“小薇,你怎么在这儿?你不是在黎家干活吗?”
小薇微微咬唇,她低下头:“自三爷失踪后,我就一个人一直在别墅那里。后来表小姐去了。说我偷懒不干活,就把我辞退了。我听一个姐妹说这里招女佣,所以我们就一起来了,但过了初试的只有我一个人。”
“你怎么不告诉我?”白锦受到小薇诸多帮助,她会被辞退也不是她自己的原因,而是因为黎川。
“我不想给太太添麻烦。”小薇还是低着头说道。
“我们是朋友,哪里有什么麻烦可说。你帮了我多少次,我又给你添过多少麻烦?”白锦只觉小薇太善良了。
“太太,你从来没给我添过麻烦……”小薇急急地辩解,白锦拍拍她的肩膀:“你呀。就是太善良了,总觉得自己会麻烦到别人,受了委屈也不说。”
白锦又看了看那些个女孩儿们:“她们都是来应征女佣的?”
小薇也看了过去,才答道:“对,她们都是来应征女佣的。可是,太太,你怎么会在这里?”
太太还穿得和自己一样,难道也来应征女佣?可太太有自己的工作啊。
白锦也彻底明白了伊涵诺的用意,伊涵诺是要她也来这里做女佣。这样,她想见黎川就能见到。不用再担心自己被拒之门外了。可是,伊涵诺这么为她大开方便之门,又是为了什么?她们只不过是只见过一面的陌生人而已,而且自己那天对她还挺不客气的。
“我也是来做女佣的。”白锦的话彻底打破了小薇的种种猜测。
“太太?!”小薇眼珠子都要瞪得掉在地上了。
“在这里就别叫我太太了,叫我名字或者小锦。”白锦叮嘱道。
小薇立刻捂住了嘴:“太太……白姐,为什么你也来做女佣?白姐,你不是有工作?”
“这个,以后我再跟你解释。你们这是复试?”白锦又问,她这是不是“走后门”?
小薇点点头:“这里的待遇好,但只招六个人。初试的时候就有五六十个。但留下来的只有我们十八个。啊,加上太太,就是十九个。”
五六十个里面选出十八个,十八个里面再选出六个,不知道的人可能还以为是选美,其实只不过是选女佣而已。而自己基本是“内定”的,如果真要选出六个,还有一个名额是被她占据的。
很快,接待白锦的中年男子出来了,小薇连忙拉着她过去。不少目光就落在她身上,有的只是打量,有的却是不善。毕竟,人家都是通过自己的努力通过初试的,而她明显就是加塞来的,当然有人觉得不公平。
中年男子站在院子里,自称姓郝,让大家称呼他郝管家。郝管家说了复试的内容,有打扫、做饭,以及照顾主人的考核。但并非大家凑在一起考,而是所有人都被安排在不同的地方。
小薇做女佣也很久了,但听到郝管家说了考核内容,她还是免不了紧张。她也更为白锦担心,毕竟白锦没做过阿姨,也没有伺候过人,可她也根本来不及告诉白锦一些“窍门”,因为出来十九个女佣,分别负责考核她们十九个人。
分配之后,参加复试的女佣都被带进了那庄严的大房子里。小薇临走的时候看着白锦,白锦对她笑了笑:“小薇,加油!”小薇点头,这次离开。
负责考核白锦的就是引她去院子的那位女佣。白锦被带进了一个房间里,这个房间很大,但也很暗,因为拉上了厚厚的窗帘,房间内显得有些死气沉沉。女佣交代她把这里打扫干净就出去了。
白锦望着这间屋子,这里应该是有人住的,因为有被子,桌子上还有水杯。可屋子里并没有椅子,连镜子也没有,所有的东西都放得很低。她将厚厚的窗帘拉开,温暖的阳光立刻照了进来,有些刺眼。她抬手遮住阳光,回头才发现,这里采光极好,此时在窗前坐一坐倒是极好的享受。
房间里一点儿也不乱,地板更是锃亮,大概那个女佣知道她是“内定”的,才会带着她来到这么一个整洁的屋子里。不过,她既然也参加考核了,总要有个样子才行。她便按照自己的习惯收拾起屋子来。被子散开重新叠,她闻到了淡淡的烟味儿。她动作便是一顿,又扯过枕头闻了闻,上面也有烟味儿——熟悉的烟味儿。
白锦心中一动,她环视整个房间。
这里是……
他的房间?
她看到的烟灰缸和男人的拖鞋。
房间里虽然没有一件是她熟悉的他的东西,可是这里就是他住的房间的感觉却是越来越强烈。
白锦坐在了床边,摸着那被子,鼻子又有些酸涩。
他所有的东西,都按照她从前的习惯帮他放置了。随后。就在他房间里久久地坐着。
当女佣再次敲门时,她才收起了那些伤感的心思,站了起来。女佣走进,只是环视了一周,接着就说:“第二项考核是美食,白小姐请跟我来。”
厨房里摆着不少的菜,同样没什么要求,按照她的喜好来做就好。白锦看到了胡萝卜,心念一动:“可以帮我多拿几根胡萝卜过来吗?”
女仆应声离开,又拿了四五根过来。然后便离开了。
白锦动手开始做饭。
等差不多了,女佣再进来时,看到白锦做得菜也吃惊不小,但女佣谨遵郝管家指示——不管白锦做什么,都不要干涉过问。
“要进行第三项考核了吗?”白锦有些紧张地问,女仆点头:“白小姐,请端着您做好的饭菜跟我来,主人已经在等着了。”
白锦端起了那三菜一汤还有主食,跟着女仆走了。
女仆带着她又来到一处房间,但并不是她收拾过的那间房。女仆敲了敲门。门开了,出现的是伊涵诺。
不是黎川吗?难道自己猜错了?
伊涵诺低头看了看白锦做得菜:“胡萝卜……胡萝卜……胡萝卜汤……怎么都是胡萝卜呀?”
“抱歉,我以为……”白锦还未说完,伊涵诺已经摆手笑道:“没关系啦,反正又不是我吃,你端进来吧。”
白锦的心又提了起来。
她走了进去,屋内跟她之前收拾的房间一样幽暗,窗帘拉得是严丝合缝,没有一丝光透进来。他坐在轮椅上,背对着她。一动不动,身形似是被固定住了。
“第三项考核就是照顾好他,让他把你做的东西都吃进去,这项考核就过了。”伊涵诺瞧了瞧坐在轮椅上的男人,又拍了拍她的肩膀,像是交托大任一般,“加油!我看好你。”随后,她就离开了。
房门关上,屋内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了。
白锦端着托盘望着他,呼吸都跟着紧张起来。她刚刚一迈步,他冷厉的声音就传了来:“出去,我不需要人伺候!”
他未曾看她一眼,就让她出去。
白锦握紧了托盘,一步步走过去,他依旧未转身,屋顶暗色的光落在他身上,更加重了从他身上冒出来的煞气。
她站在了他身后,低低地说道:“凡先生,该吃饭了。”
他身子一僵,轮椅缓缓地转了过来。当看到是她时,他身上的气势比刚才更冷了。
四目相视,她平静地望着他,他眼中却是刮过了暴风骤雨。
“谁让你来的?滚出去!”
她微微吸了口气,再次淡静地开口:“凡先生,你该吃饭了。”
他盯着托盘上的菜,忽然扬手,就将托盘打翻在地。
顷刻,碗碟碎落,菜汤飞溅,落了她一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