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花明柳暗
第七十六章/花明柳暗
她也没有要喝的意思,一直窝在胸口,静静的捂着。萧然看了看,两个人共同静坐在这寂寥廖的长廊上,外面隐约可闻沙沙的风刮过树丛的声音,医院大门早已经关了,只有靠着他们的小侧门静静的开着,门扉轻轻的开合,檐顶上的台灯在阶前撒下一片莹白如玉的灯光,冷如白霜。
静默了好一会,两个人都没有要说话的意思。
暗暗的盯着那片冷冷的灯光影子看着,那影子上不时晃过外面的树丛倒影,神秘莫测的很。
就这样看了好一会,手上的温热逐渐褪去,萧然才小心的问:“有什么打算吗?”说完他盯着沈瑶的脸,虽然哭过,可是什么时候,她的侧脸永远是这样漂亮,灿若流光般的在灯下像是水般清澈。
她握着杯子的手终于动了动,轻轻答:“还没想到。”
萧然一个冲动冲口而出:“医生说你可以去做次检查,要是符合的话就可以了啊!”他想着亲生姐弟之间的概率应该比全市寻找要快的多。
门口的影子呼啦掀起,一片片一丛丛的树影扭曲挣扎如困住的兽,狰狞可怖。
沈瑶像是被触动了,手里的杯子“哗啦”顿时从手里滑了下去,浓稠甘甜的液体洒在了她的鞋上。
萧然疑惑,忙想自己是不是说错了什么。
几乎在一瞬间,他看到沈瑶回过头,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他,那种眼神说不出什么样子,像在考量,思考,又像是不相信。灯光下那眼底下一片氤氲的水气仿佛又涌了上来,又似乎伤心更多一些。
她的手不自主的牢牢握紧,手掐进了肉里,似乎无比痛恨自己。
萧然开始懊恼,自己倒底不谨慎,白白的惹得她又伤心。
过了一会,沈瑶才轻轻回头,轻咬了咬唇,用轻微的听不见的声音小声说:“我救不了他的。”
“亲生姐弟之间血型也不一定符合,况且我早找冯叔叔试过,他说我们不合的。”
最后一句像是思虑过很久,尾音拖着半天才结束。
萧然“哦”的一声,不禁更加责怪自己太过鲁莽,忙低声道:“对不起,我不知道,没事,反正总会有的。”
他浅浅的回应,忙又移过视线望着那阶外的暗影浮动,不再说话了。
她愣愣的出神,望着那浮动不定的影子,其实这个想法不知道早在多少年前就已经在她的心底生根,如果他们是亲姐弟的话,她不用说一个肾脏,连自己的命都给他都没事,可奈何事情总是不会顺着自己的所想。
到底该怎么办呢?医生的话又一次回响在了她的耳边。
心底莫名而起的慌乱,又一次爬满了她的心底。
萧然问道“冷吗?要不回家换个衣服和鞋子。”他看着那热饮洒在她的身上,一片狼藉的样子。
她像是没听到,仍怔怔的出着神。
他想了想还是闭了声,不过他站起来看看房子里睡着的那个男孩子,屋内很暗,看不清样子,只依稀感觉一个模糊的影子睡在那儿,只有那跳动的红色电波“滴滴”的在暗色里像是只眼睛盯着他。
他握着玻璃,手轻轻在上面滑过,极轻极慢,静静的擦过连声音都听不到。但愿能早些好起来,似乎好久都没见过那银铃般好的的笑声了。
他苦涩一笑,又想起了盛夏季节,他挺着肚子,将满地的落花都捡起来,然后扔进水潭里,那眯着眼看着阳光,如青瓷一样晶莹的样子,只感觉还在眼前。
“要是王爷爷知道的话,一定会很伤心。”他不知道怎么会想起这个,但沈默第一次流泪他却记忆深刻,像是掏心窝子般让他觉得难受。
那个秋日同样深刻的印在他的心上。
外面的风像是大了,吹得那门“咯吱”一声轻响,像是有人在那推门,极细微的一声,在长长的走廊内传了好远。
那树影狂舞,变得更加歇斯底里的张狂,那树影仿佛活了过来慢慢延伸过来,枝桠如故事里吃人的树,一步步的往她靠近。
枝干乌黑,扭曲如深谷里的妖魔,从四面而来,仿佛一张密织的树网,朝她罩了过来。
她眼见着越来越近,才猛地惊醒过来。
那灯光依然静静的洒在阶前,树影婆娑,静静的投映在上面,一切如常。
萧然的话如小石,轻脆的扣在了她的心上。是啊!她怎么忘了,王爷爷去世的时候,曾经交待过她的话。
手心微微卷曲,那双老枯的手的力道轻柔缓慢,像是又一次浮在了她的手心上。
“如果将来有什么事,你去找这个人,他是唯一能够救他的人。”她还记得他临死前的细心嘱咐。
“苏公谨”三个慌乱的大字,在她心底活了过来。
她不曾听妈妈说过这个事情,妈妈的笔记也没有留下什么线索,她只是嘱咐她将来有什么事情去找王爷爷,可是谁知道王爷爷去世了。但幸好王爷爷在离开前留下了这个讯息,她这几天神情一直处于紧绷状态,竟然没想到这个事情,实在太不应该了。
她打激灵的站起,也不说话,站起来就走,萧然见她突然离开,忙追上去问“怎么了?”
她回头语气似松了些:“我有点事情要回去一趟,你帮我在这里照看一下。”她轻声回答,神色已然大好,没有了之前的颓势。也不等他回答,撇开他径直走了。她步伐加快,“咚咚”的脚步声响起,不多会身影就消失在门外。
萧然收回手,嘴巴微张终于还是闭了声,无奈的叹了口气。他本来想着自己速度快,可以替她去办的。她这样着急,想必是很紧急的事,不免担忧色更重。
想了想还是坐了下来,那门外又恢复了平静。树影淡淡的扫过阶前,他看着微微的发愣。
沈默,如果你清醒的话看到你姐为你做的一切了嘛。你快些醒过来把。
树影轻摇,回答着他的话。
此刻也不知道几点,只是黑夜漫长还笼罩着梧桐镇,路上清冷的很,看不到一丝人的踪迹,想必很多人都还在安然入睡中。她一路小跑,额头微微发汗,她擦一把就继续跑。快速的擦过茫茫夜色,路上梧桐翻滚,树叶涛涛声重叠如海浪袭来。
夜色里终是让她不至于太害怕。
家里的楼黑漆漆的耸立,远远看去如漆黑的巨兽。她一口气跑上来,小区里静静的散着几盏路灯,朦胧发黄的微光,映的地面也暗暗的黄黄一片。她冲进楼,楼口像是巨兽的嘴瞬间吞没了她瘦俏的身影。
她慌乱的掏钥匙,一阵急促,等到了门前她慌的打开,连门都忘记了关,直奔房间,翻抽屉的找起来那个人的地址。
她翻得心急,连动作也变得格外的无规章,抽屉里都是她平时细细理好的资料和从小到大所获得荣誉和奖状,此刻都被掀出,散了一地。
她视如无堵,仍在急忙的找着,翻了个底朝天终于找到了那张小纸条,那是她在出殡前在爷爷口袋里找到的。上面工整的写着地址,还落款着“苏公谨”的名字。
地址是梧桐镇外十公里的地方,她没去过,但是想必打听打听就知道了。她紧紧握住,嘴上终于绽出了这几日难得的轻浅笑容,终于还是有办法的,只要能够找到这个人,一定能有办法救他。
她也来不及捡,抓着纸条就走,这是不容耽搁一分钟的事情。她慌得出来,看到对门,忽的又停住了,像想到了什么一般,连忙又退回去重新进了房间,出来的时候拿着支笔和纸。
她俯下身急急的写了一行小字,然后急急的涂了胶水,黏在对门。然后带上门像来时一样急匆匆的冲了出去。
外面天色依然暗暗的,不知道何时才会天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