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默篇/佳期如梦之今生今世
沈默篇/佳期如梦之今生今世
仿佛好久了,他微微睁开眼睛,感觉像过了几个世纪那样的长。
眼皮依然沉重得很,他勉力的睁开,听到的却是一声激动的呜咽声,“醒了,醒了,又醒过来了。”
他模模糊糊的看见有人围了过来,将他团团围住。
凄凄的哭喊慢慢的变的仔细了。
有人在摸他的脸,轻柔的拂过,指尖带着点丝丝的温热,戳在他的眉间。
似乎是姐姐的。
“小默,再等等,马上就到家了。”睁闭间,窥见外面朦胧的天空,漏尽一丝丝的白晃晃的天色。
顶上一盏柔和的小灯,熟悉极了,像是冯叔叔车上的那一盏。
眼睛闭合间像是又要重重合上,心底的力气像是抽空了一般,他也不知道哪里来的最后一丝力气,勉强的支撑着他再次醒来。
旁边的人不断和他说着话,车似乎驶的极快,他身下垫着厚厚的毯子,依然觉得有些颠簸。
就这样,他脑子里像是慢慢的长满了密密的海藻,堵的几乎无缝隙。
只得听着他们说话。
就这样,慢慢的到了后半程,路渐渐变得平稳多了,他能感觉的到外面的光芒逐步微弱,慢慢的黑暗贴了过来。
像他心底那般残存的最后的一丝想念,廖如星火一般被尘埃掩盖。
不知道多久了,只听见车稳妥的刹住,窗户外头车灯映照下,一片片碧绿绿的绿意在夜色里轻轻摇荡,像是要透过窗子飘进来。
那绿意隐隐的有一股熟悉的香味,似乎久远,似乎从小闻到大般的熟悉。
他还没来得及细看,便被一双有力的大手牢牢抱住,接了出来,他斜躺在暖暖的怀抱里,觉得似乎好像有些力气了的样子,他抬手攥住他的衣服,慢慢的看清了人的样子。
是冯强,此刻他也正一脸严肃看着他,那与父亲相仿的脸上,鼻翼上扑闪而落下一滴滴的水珠,滴在他的脸间。他见沈默攥着他的衣服,紧皱着的眉像是抓到了一丝希望一样,惊奇的道:“小默,醒了啊,醒醒啊,我们回家了,你快看,梧桐镇,梧桐镇到了。”
刚刚在车里的淡淡香味似乎更加浓烈了些,那些清香带着一点清晨的露珠的清爽气息让他鼻头一震。那丝丝的的味道像是有活力一般流进了鼻孔,慢慢的顺着喉管一直流到了心里,将心底的尘埃稍稍的吹起了一些。
有片刻的放松。
他努力的睁开眼,望了望,周围的一切似乎都熟悉极了,高大的梧桐一棵棵的林立在周围,虽是黑漆漆的夜色里,但是碧绿碧绿的颜色未有丝毫差别。
冯强抱着他一路往前,颠颠的撞击着冯叔叔的胸口,他像是赶时间一样急迫,一面和他说话,在他身后,似乎还紧紧跟着两个人的脚步。
漫天的繁星,随意如天公撒下的一把银钉子。
轻轻的微风,耳边听着唰唰的风声夹卷着深深的叶子碰撞而起的浪涛,一波,波的在远处翻滚。
那些星子似乎越来越亮,还是他的错觉,像是晶莹的细钻一样闪闪夺目。
他突然有些话要说。
冯强抱着他穿进熟悉的小楼,奔跑中,楼里的灯依次的亮起,刚到三楼,他急切的对后头喊:“快,小瑶,快开门。”
冯强抱着他一让,只见一个慌不可及的身影掏出一串钥匙扑过去开门,钥匙串间熟悉的发出碰撞声。
手有些发抖,插进去一个,两个都不对,急得她满头大汗,好不容易终于插对了,她用力的推门,闪身让冯强他们进来。
冯强瞄着屋里,见最近的便是那张躺椅,忙过去将他放下来。
也顾不得手上的酸胀,他立刻拉起他的手,轻轻的喊他:“小默,回家了,回家了,你看。”
他打量着转头往回来来回回的看了看,轻轻点了点头。
他终于还是回来了,回来了啊。
他拉拉他的衣服,嘴巴张了张,示意要说话,冯强立刻懂了,他伏下来凑到他的嘴边。
喉咙里像是粘了起来,每说一句话像是要撕裂一片肉般的疼。
“叔叔,,,我想看,,,,,烟火,,,还有,我想吃姐姐煮的粥。”
说完,他猛地抽蓄了一下,像是喉咙里又渐渐的冒出股血腥气。
冯强呆了一下,立刻抬起头道:“小默说他想看烟火,还有吃粥。”
他原本以为他要说什么重要的事情,可是没想到仅仅是这两件小事。沈瑶听的,像是心里又被深深的扎了一刀,她懂,她都知道。
她忍着泪道:“叔叔,快去弄吧,我也立刻去煮粥,我们尽量快些。”她哭的肿的和两个核桃一样的眼睛在灯光下有些怕人,但是看她神色凝重,当下也不想多问什么,立刻招呼林伟赶忙一起去弄。
虽然这样晚,有点困难,可是没有什么比沈默还要重要,他们千辛万苦,万里奔波,又是飞机,又是汽车,轮流不停一天一夜,不就是为了带他回这里嘛!
沈瑶拿过毯子给他盖上,立刻奔进厨房,手忙脚乱的摁开那盏橘黄色的小灯,它也像是知道主人回来了似的,温柔的的灯光一如往前。
沈瑶只觉得心底像是掀起万丈的高浪,在身体内奔腾咆哮,不能哭,绝对不能哭了。
只是瞧见那灯光温馨无限,立刻像是决堤的洪水,再难克制的了。
她打开水龙头,去客厅拿东西,冰箱里走的时候剩下的不多,没什么东西,她咬咬牙只能下楼去王奶奶家要点,现在是深夜了,本来不该打扰,但是实在是没办法了。
她看了眼沈默,糊满一脸的泪水模糊成一片,她感觉自己像是再和时间赛跑,她擦擦脸上的泪,带上门就冲了下去。
屋子里顿时死一般的寂静,沈默抬眼望着眼前那扇透明的玻璃窗子,外面黑沉沉的天色,星子皎洁的亮着和他招手,那一枝梧桐树桠茂密葱茏,刚好伸到窗台前头。
他记得那个夏天,他也是这样伏在窗台上,勾着那根树枝,还被沈瑶臭骂了一顿。
恍惚间是七岁那年,那时候爸爸妈妈刚刚去世,他在楼下玩耍,被小朋友嫌弃,骂他是野孩子。他哭着跑回家,姐姐问他怎么了?他说是别人叫他野孩子。姐姐似乎挺伤心的样子,但仍然亲切的安慰他。其实那时候虽然小,但他看见了姐姐眼睛里一闪而过的异色,那是一丝丝痛楚,又是一丝丝无奈。
那天他不太开心,第一次有人那样说他,野孩子是什么意思?后来直到他上了小学,学会了认字,他才知道野孩子是没有娘生没有爹教的孩子。
那天吃得饭很少,姐姐怕他饿了,特意为他煮了第一碗粥,那时候姐姐的手艺还没有现在这样好,粥有些焦焦的味道。
她一边喂他,一边笑着跟他说话:“没有什么,他们不和你玩,我和你玩就是了,姐姐会一直陪在小默身边,我既是小默的姐姐,也是小默的朋友。”
他高兴,一边大口的吞咽,一边眨着眼睛伸出手指要和姐姐拉钩。姐姐端着碗,“噗嗤”一笑,洁白的脸在灯下闪闪发光。她摸摸他软软的发,伸出手指和他的小指缠在一起,像是小时候他们无数次玩的游戏那样,“连就连,你我相约定百年。”我永远会陪在小默身边,一辈子也不分开。”
他得意的嚷着:“现在好了,姐姐一辈子无论走到那里都要带着我。”
她笑意盈盈,忙答应他:“好,永远不耍掉你这个小丫头!”
他追着她去打:“不许叫我小丫头,不许。”
那是他第一次吃到那样难吃的粥,但也是他永远忘不掉的味道。
焦焦的带着一股股米粒的清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