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符还被握在手中,余安安却是感到愈发震惊。
居然不是副总所为!
这一条线索像是被中途拦截……
余安安瞧见她神思游离,好似是在回忆,不禁又是问道,“副总,是不是想到了什么?”
而她那张白净通透脸庞上,的确是不曾隐瞒的疑惑之色,却久久不曾出声。
余安安不断猜想,想这所有一切,这般的诡异莫测,又是提及当年追问,“我一直很想知道,您到底怎么会来到这里,又怎么会找到这座浮生塔?”
实则那座雪山神山并不偏僻,本就是朝圣之地,可这样一个避开了人烟的雪山后山尽头,却委实让人想象不到。如果不是有人通风报信,给出了讯号,他们也不可能会找到这一处地方。
因为这里,实在是太隐蔽太幽深。
先前三人在重新计划寻找林蔓生的时候,自然断定她是被人囚禁,才会派人传讯。可是此刻一瞧,这座浮生塔清静安宁,她甚至是随同师太一起前往深山斋戒,归来后也并没有一人看管,限制她的人身自由。
所以,她并不是被囚禁?
余安安简直无法理清思绪,却只得不断询问,“副总!是不是被人关在这里?所以才没有办法离开?”
若是不然,又怎会销声匿迹,至少这些年来也该给一丝信号才对……
若真是如此,那么囚禁她的幕后之人,却唯有一人——
“这个人是不是容少?”余安安终于忍不住脱口而出,自从相见后,还是初次提起尉容。
当年在尉家祖宗祠堂,容少是最后一个见到副总的人,也是最后一个和她有过交集的人,更是他亲眼看着她忍受鞭刑家法……
余安安定睛道,“这一切都是因为容少!是不是?”
那张白皙脸庞悠悠回神,她的视线落在余安安身上,望着她动了动唇,却是轻声说道,“安安,都已经过去了。”
她用平静的女声道出这一句,仿佛往事早已如烟远去,这让余安安一下怔住。
刻骨铭心如此,那些爱恨情仇,怎么就能过去,又如何能过去?
好似,再也回不去的过去,再也不愿回到人间……
“副总……”余安安还想诉说。却被打断了,因为她的笑容竟让她无法再继续。更因为自己的肚子,不争气的发出“咕噜”一声。
“看来只吃糕点不够。”她朝她微笑,那样柔和的笑容,又是对着她说,“我给你做几道菜吃?”
她已经起身,径自往古塔里去,“让你尝尝我的手艺。”
……
余安安也跟随她进入古塔,塔内有一间小厨房,厨房里烧的是柴火,油盐酱醋都少,收拾得十分整洁。
小厨房通向古塔后方的一片菜圃,里面种了一些新鲜蔬菜,采摘一些后,亲自洗弄烹煮。余安安站在后方处,瞧着林蔓生有条不紊的烹煮过程。从前时候,不下厨房的她。而今如此有模有样。
待余安安回神,她已经呼喊,“妙玉也该回来了。”
两人又回到方才的前院,那张石桌子上,将两三道菜摆开,鲜嫩的色泽,虽然都是素菜。
院子口,是去而复返的小妙玉喊道,“师姑,我拿来饭菜啦……”
又是回头望去,只见小妙玉提着食盒慢慢前来。
那道身影缓缓迎了上去,余安安瞧见林蔓生已经走向妙玉接过了食盒。
小妙玉张望了一眼,发现桌子上已经摆了几道热气腾腾的菜肴,“师姑原来做了饭菜?”
“有人来做客,不该自己做几道菜?”她笑着问,小妙玉点点头,只觉得有道理。“师姑说得对,应该!”
余安安却在后方听得一阵彷徨,她是来做客的客人,这并没有错,可她并不是这里的主人,这座浮生塔更不是她的家……
这一餐饭食,余安安整个人有些沉重。
小妙玉不解问道,“女施主,是师姑做的饭菜不好吃吗?”
“不是……”余安安摇头,并非是因为饭菜,其实味道很清新爽口,“很好吃……”
她却像是读懂她为何如此,叮咛一句,“先吃饭,有什么事,吃完了再说。”
用完膳食,余安安刚放下碗筷,一抬头就见对面这两人双手合十,小妙玉念道,“阿弥陀佛,感谢上天赐了食物。”
万物播种于土壤,这都是上天所赐,自当要珍惜,余安安也明白,可她却觉得距离愈发遥远……
“师姑,我来收碗筷!”小妙玉十分贴心,开始动手收拾。
而她默默走到了桃花树下,那把古琴还落在一片桃花地上,被她轻轻拿起。
“副总!”余安安追了上去,她再也无法静待,“你跟我下山吧——!”
顾不得这张平安符究竟是谁安排布局,余安安思来想去,都要请她下山,带着她离开这座浮生塔。回到红尘中去。
“高进就在村子里,我们现在就下山去和他碰面……”余安安喊着,她急忙拉过她的手。
可她定住身影,并不肯相随,“安安,我在这里也挺好,其实住哪里都一样。”
“哪里一样?这里是出家人住的地方!你不该住在这里!”余安安喊道,当下将孩子再次提起,“宝少爷还在等着你!”
她站在桃花树下,怀里捧着古琴,女声带着一丝怅然,“我不是一个合格的母亲。”
她哪里不合格!
当年为了孩子,她是这样崩溃痛苦……
余安安当然清楚她为什么而疑虑,“副总!现在不用再担心了!当年你走后不久,宝少爷手上保利的股权权力就被稀释了!直到十八岁成人,才会重新回到他手中!”
“那我就更不用回去了……”她轻轻回道,对于这样的结果却不曾感到诧异,好似她早就得知。
余安安急了,“明明是他负了你!为什么你要留在这里!”
“他是负了我。”听见她的声音传来,多年之后她如此坦然承认,却又是道,“可这和我住哪里没有关系。”
余安安一颗心沉了下去。
这一路千辛万苦,怎能想到寻找到她后的结果,竟是她不愿下山!
……
山下的村子里,高进还在耐心等候。
可是余安安上山有两天了,昨日上去后,就一直没有动静。直到今日,消息全无。高进并不是怕出事,佛门清净地,最安宁不过的地方。
只是他担心的是,难道余安安并没有找到副总?
就在这天傍晚时分,高进听闻小尼姑妙玉从山上下来,他立即找到小女娃,询问山上之事,“妙玉,和你一起上山的那位女施主,她有见到你师姑了吗?”
小妙玉想起今日下山的时候,师太告诉她,再有人问起师姑的事,如实照说就可以。于是,小妙玉回道,“见到了。”
“然后怎样了?”高进继续追问。
“然后那位女施主一见到师姑,她就哭了……”小妙玉将当时情景道出,“师姑说,女施主是因为太高兴了,所以才会哭……”
余安安哭了?
高进心中却是一定,而后无数情绪涌现而起,那位无忧师姑真的是副总,是副总没有错!
“她们见面以后又发生了什么事情?”高进几乎难掩激动。
小妙玉又是道,“师姑和女施主见面后,师姑就请她喝茶,还给她尝糕点……”
“女施主和师姑说了许多话,再后来我就回庵堂去拿饭菜,等我送饭菜上去的时候,师姑已经做了几道菜……”小妙玉一一道来,高进凝眸聆听,却已是明白。
余安安再见到副总之后,肯定有许多话相谈。多年不见,那些发生的事情怕是说上三天三夜也道不完,可是高进也有疑问,“她们怎么没有和你一起下山?”
既然已经找到,那也该立刻下山才是。纵然有无数的话语,也可以一边下山一边慢慢相告。来日方长,也不必找急于一时。
小妙玉却道出那惊人原因,“女施主有让师姑和她一起下山,但是师姑不愿意走!”
高进震惊了,“为什么……”
竟然是副总不肯下山?
那张平安符,难道不是副总发出的求救讯号?
“我也不知道。大概是师姑喜欢住在这里!”小妙玉想了想道,却也有些不高兴询问,“可是你们为什么要让师姑走?又要带着师姑去哪里?”
高进一时间无法回答,抬眸望向那座雪山,山中深处不见那座庵堂,更不见那座浮生塔……
现在又要怎么办?
紧接着,高进又等了一天。
就在余安安上山后的第三天,有香客下山。其中有人将一封书信交给了村民,又让村民转交到高进手中。
高进拆开一看,是余安安写给他的信函。
内容简短,是她告诉他:高进!你快去请林总过来,副总不肯下山!或许林总来了,副总就能改变心意!
高进已然明白,余安安无法说服副总!
现在唯有林书翰了……
……
远在千里之外的宜城——
一辆私驾从锦悦大楼地下停车库飞奔而出,由程牧磊驾车,飞奔赶往机场。
车后座内,林书翰不禁追问。“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她现在人又在哪里!”
就在十分钟之前,程牧磊接到了高进的电话。之后,他立刻前往总经办告知林书翰这件从天而降的喜讯——已经找到副总!
听闻那一刻,林书翰一双眼睛起先是怔住,而后无数的惊诧浮现而起,随之而来的是疯了一般的喜悦。
却来不及再追问,因为程牧磊就呼喊他速速去寻找。
两人疾步下楼,一眨眼已经坐在前往机场的车上。
程牧磊一边开车,一边回道,“副总在一座山上的庵堂古塔里,余秘书已经和她碰面!”
“那为什么不回来?不!我该去接她!”林书翰思绪凌乱,却也无比欣喜。
可是程牧磊下一秒的话语,又让林书翰再次愕然,“林总,高组长那边的消息来报,余秘书有请副总下山,可是副总并不愿意!所以。让我来请示林总,林总如果亲自过去,或许副总会改变心意!”
林书翰当下又是一愣,突如其来的喜讯未曾完全定心,又冷不防得知这样的后续,“为什么不肯下山?”
离开的数年里,林书翰一直在等待,一直在寻找她的踪迹。
可是,好不容易找到之后,为什么她不肯下山?
程牧磊回道,“林总,这一点并不清楚!村子里没有手机讯号,高组长也没有能够上山,余秘书见到副总后又没有再下来,还是让人传了书信,高组长才联系我,所以实际情况是怎么样,谁也不清楚……”
林书翰犹如置身于一团迷雾,当年她的离去,是这样突然,而今她的现身,更是同样突然……
但不管如何,林书翰只知道一件事,终于找到她了,终于找到姐姐了!
车子加快车速,林书翰侧目望向车窗外的蓝天。
妈,请你保佑我。
我现在就去找姐姐,让我一定见到她。
……
林书翰以及程牧磊两人又是经过一番奔波,才和高进碰面。余安安曾经走过一遭的来路,此刻他们也再次经历。高进已是三次进山,所以道路已经熟悉。
当林书翰也进入村落,瞧见那座深山的时候,他不得不感慨于这片村落的隐蔽。如果不是有人带路,哪一个人能够轻易找到。
雪山后山。茂盛的山林绵延,却根本瞧不见那座庵堂,也瞧不见那座古塔……
林书翰却觉得距离林蔓生,那样接近,这几年来从未有过的接近。
然而,林书翰的到来,依旧没有让村长准许进山,“已经破例让那个女孩子上去了,怎么又来人了?”
村长带着村民们一起阻止林书翰等人上山,这下子陷入僵局。
林书翰那样焦急,他开口请求道,“村长!上山住在那座古塔里的人,她是我的姐姐!她是我离家整整三年的姐姐!我当时没有在她的身边,就让她这么走了……”
众人瞧见他如此伤心急切,心中皆是凄然,又听见他说,“我要去接她回家。请让我去接她回家……”
众人面前,他不再是堂堂公司总经理,更不再是林氏公子。
只是一个来接家姐回家的弟弟而已。
……
纵然可以体谅明白这份至亲情感,众人也无一不动容,可是村子终究还须严守规矩。
村长坚持道,“小伙子!规矩一早就定下来,我也因为瞧见你们诚心所以才破例让那个女孩子上去,现在你又要上去,那是绝对不行!”
林书翰骤然眉宇一凛,“村长,我是真的不想为难你们!可是如果你们不愿意帮我,那我自己去找!”
他转身就要上山,村长在后方喊,“你们自己上山,会在山里迷路!走上三天三夜,也未必能够找到!”
“高组长,程助理!派附近的直升机过来!就算是找遍了这座山,我也要把人找出来!”林书翰直接下令,后方处两人听闻,也是立即应声,“是!”
“不行——!”村长更是派村民拦住了他们的去路,并不同意他们离开,“你们这样做,是在冒犯佛祖冒犯菩萨!这是座神山,不允许你们这样!”
村长发怒放话,村民们视雪山为神山,那是世世代代根深蒂固的信仰,一心虔诚于此,怎能容人这样放肆冒犯!
刹那间,两方人竟然要闹作一团,场面一度僵持,更是混乱无比——
就在这一刻,突然一道清亮的女声响起,竟是念了一声,“阿弥陀佛!”
众人皆是一愣,寻声望去,却见小尼姑妙玉正站在村长家的孩子身旁,两个孩子显然是好友,所以放学后一道玩耍。结果来到村长家中,就刚好目睹了这一切。
村长家的孩子惊吓到,但是小妙玉却十分有佛性,所以丝毫不惧怕,更是问道,“不要吵架,各位施主不要吵架!”
林书翰一看见这个小女娃,一眼就认出,“你就是妙玉?”
来时路上,已经从高进口中得知这个小女娃的存在,林书翰上前道,“妙玉,你领着我们上山去浮生塔好不好?”
“你们为什么都要去浮生塔?”小妙玉困惑。那座古塔为什么一下子成了香客们都要前往的场所。
“妙玉,你的师姑是他的亲姐姐,他要去接他的姐姐回家!”高进在旁回道。
小妙玉应道,“原来你是师姑的弟弟,可是师姑不愿意下山……”
实则林书翰一行早已经得知,可他们自然不肯就这样放弃,“如果我见到她,她再说她不愿意,那我就信了!”
“可是现在已经不许外人上山了……”就连小妙玉也知道这则规矩,却忽然又是一想,灵机一动道,“你等一等,我给你这个!”
众人好奇不已,只见妙玉从身上挎着的书袋里取出了一只录音机,小女娃将录音机送上,“这是村长伯伯送给我的,我借给你用。师姑说。这个能录音,就能说话了。”
能录音,能说话……
林书翰看着这只微型录音机,突然想到了宝少爷。
那年离开,她也有留下录音机,还留下了无数的录音带。宝少爷每天都为她录音,为她说一则睡前故事……
……
那座浮生塔外,余安安不时来到前院门口,朝着山下望去。她还在等,等待高进的回音。她不知道林书翰何时会抵达,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自从那日请人将书信送到村子里给高进,距离也有数日,再算算时间,大约也差不多了,林书翰也该从宜城赶到这里。
余安安一边殷切等候,又是望向后方那座古塔。
午后时间,传来很轻微的诵经声,正是林蔓生手捧一本经文,佛珠在手缓缓转动。
余安安走近一些,透过窗户,瞧见了她的背影,是她背对坐在蒲团上。
那道身影纤细宁静。
明明,她的乌黑发丝还在。明明,她并没有出家。纵然她还会对她有说有笑,当她谈起从前的时候,她也依旧如故,可却仿佛远离世俗。
这几天下来,余安安也借住在这座浮生塔里,和她同吃同睡。
即使心急如焚,却也不得不承认,她在这里的日子,诵经念书,做糕点烹煮,弹琴种花……简直就像是世外桃源一般的生活。特别悠闲自在,无人打扰,也远离纷争。
可是,怎么能让她余生一直在这里?
余安安不忍心,也不愿意这样。
就在此时,院外传来脚步声,余安安回头一看,瞧见是一位庵堂里的女弟子,送来一只木盒子,“女施主,这是给你的……”
余安安立刻前去接过,女弟子朝她叮嘱,“是村民刚刚送来的,说是一位叫林书翰的男施主交给师姑的东西……”
林书翰?
余安安一下了然,“我去交给她!”
正说着,她已经疾步往古塔而入,将门轻轻推开。她来到林蔓生身旁的蒲团跪坐,“副总,这是林总给你的!”
诵经声念过一段后,微微一止,她回道,“你先放下。”
余安安将木盒子放下,又退了出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余安安站在塔外窗边,听见诵经声终于停止,而后林蔓生将木盒子打开。
她也有些好奇里面是什么,却见她从木盒子里取出一只录音机。耳机被拿起,轻轻放入耳中,她将录音机开关按下,开始聆听那段录音。
余安安不清楚林书翰透过录音机究竟说了什么,但是当录音带停下,她瞧见林蔓生的侧脸,双眼微微透红,似有所触动。
终究是姐弟,心有所动,这下子是不是有转机了……
……
近日以来,海城算得上风和日丽。
保利总部大厦的高层办公室内,下属正在报告,“王首席!尉总还在北城,这一次被警署调查拘留,应该要费些时间!”
大班桌后方,王燕回静静聆听消息来报,“再去查探!那起案子究竟和北城容家有什么牵扯!”
消息竟然被容氏家族保守如此严密,简直密不透风!
“是!”下属领命退下。
这边一人离开,又有一人匆匆而入,孟少平神色更是迫切,急忙开口道,“大少爷,有蔓生小姐的消息了!林公子和那三位心腹下属都一起去了雪山接蔓生小姐——!”
那指间的烟猛然停住,王燕回几乎是无法置信。却心中狠狠一定。
林蔓生,时隔三年光阴,你终于肯出现了?
……
雪山后山的僻静村落里,林书翰等人到来后,就一起住下。
村长为了以防万一,就让他们三人全都住在自家屋子里。林书翰每天都看着院子外,想要看看来人何时来讯。那一天他亲手将录音机放入木盒子里,再交到村民手中,由村民送上山去。
那位村民上去之后,却一直都没有下来。
这边高进和程牧磊也在等候,久等不到皆是着急。
眼看着一周就要过去,又逢妙玉要上山回到庵堂里去,林书翰不肯再等待,拦住小女娃的去路,“妙玉,我要跟着你上山!”
小妙玉早就得到村长的叮嘱,不能带着外人上山。“阿弥陀佛,男施主,我不能这样做!”
“你的师姑是我的姐姐!我难道不能看看自己的姐姐?”林书翰执着询问,他其实不想为难一个小女娃,可他还能怎么办,“妙玉,带我上山去,我只要见她一面……”
小妙玉瞧见他一脸难过的神情,不禁安慰道,“男施主,你不要难过,要是知道了,她也一定会难过的。”
“妙玉——!”结果当下,又被寻找而来的村长一行阻拦。
村长一下护住妙玉,不让外人再纠缠,又是对着林书翰厉声道,“你这个小伙子怎么没有诚心?说好了让人送讯上去。你在这里等!人已经去了,你又不等了?那个女孩子也在上面,如果住在塔里的师姑真的是你的姐姐,她难道还会不下来?她要是真不想下来,你上去打扰又有什么意思?”
又有什么意思……
林书翰并不知道,可他只清楚,他要接她回家,他不能让她一个人住在那座古塔里……
“小伙子!人已经下山回来了!”突然,后方处有村民奔跑前来,是先前上山传讯的村妇丈夫。
那只木盒子又被捧回,林书翰立刻打开来瞧,又将耳机塞入耳中按下开关。
周遭一片寂静,他的眼前变得如此模糊,就在静默之中,他听到一声呼喊,是那样久违的声音,那是姐姐的声音。是她在对他说——
“书翰,我已经从余安安那里知道你们一切都好,我很放心。你也不要担心我,我也很好,你们都回去吧。”
那简短的话语,给林书翰带来无尽思念,但是却截然而止,竟然让他心中空寂。
姐姐,她不愿意走?她真的不愿意离开这里?
林书翰竟是不信,他又是按了回播,又是来回听了数次,结果还是一样。她的话语清清楚楚,最后一句对他们说:都回去吧。
眼中茫然一片,林书翰望向那座雪山,这一刻真想要劈山前往,却偏偏无法办到。
不行!
不能就这样回去!
林书翰心念一定,决心先突围离开再派直升机进山……正这么想着。耳畔却传来“隆隆”声响,随即而来的是巨大的旋风……
众人站在原地,纷纷抬头望去,皆是惊愕无比,那竟然是一架直升机!
林书翰眼睁睁看着直升机慢慢飞近,就在上空中,他眸光一凝,看见窗口处那人的声音,那竟然是,“王燕回——!”
村长却厉声大喊,“停下!不许开进山里!你们这样做要遭报应!佛祖菩萨会发怒!你们不会有善终!快停下——!”
紧接着,村民们一起喊了起来,那喊声惊天。
直升机降得很低,那隐约的声响传来,王燕回却还是听清楚了,孟少平在一旁询问,“大少爷?”
王燕回垂眸望向地上的林书翰。隔空视线交汇,他凝眸发令,“进山——!”
如果真有报应,那就应验在他身上!
……
直升机在这片雪山里开了许久,低空飞行很有难度,而且要在这片深山树林里寻找一座古塔更是难上加难。山林上空的气流,弥漫着白雾,眼前都被雾气笼罩,几乎难以分辨前方。
王燕回用望远镜去探,他不断仔细的寻找,不肯放过任何一丝可能……
直升机不断飞行,孟少平谨慎驾驶,不知道过了多久后,听见王燕回沉声命令,“停下!”
直升机盘旋于上空停止往前,王燕回低头去瞧,他看见不远处有一座庵堂,在庵堂后方隐约有一抹塔影!
“附近停下!”王燕回再次命令,孟少平犯难道,“大少爷,这里没有办法降落!”
“靠近那座庵堂,放降落梯下去!”王燕回当机立断,直升机立即飞近那座庵堂。
终于,在庵堂附近降下绳梯,王燕回身形矫健落地。
而庵堂里的女弟子,正在院子外为果蔬浇水,瞧见突然一位男施主不知何处出现,却是生得人中龙凤,僵在那里没了声音。
那人却问道,“古塔怎么走?”
女弟子下意识指了个方向,那人就迈开步伐寻找而去。
……
浮生塔里,余安安再也无法静待,就连林书翰亲自到来都不能让她改变心意,“副总。你就和我下山吧,他们都在等你……”
可是林蔓生却没有再说话,只是转动佛珠诵经,余安安站在她的后方左右两难,唯有不断呼喊,“副总……”
“哐——”塔门却在下一秒被冷不防推开,余安安吓了一跳,她猛地回头,却看见一道身影赫然闪现,瞧清来人后,她更是震惊,“王首席……”
王燕回疾步而至,当他推开这扇门后,他看见了余安安,随之也看见了那一道跪拜诵经的安静美好身影。
他定了定心神,却不知为何无法上前去,就像是一个跋山涉水的旅者。在抵达目的地之后,心智全部丧失。
那诵经声渐渐止了,是她就此停下。
王燕回看见她缓缓而起,看见她转过身来,一袭青衣素服,洁净到底的模样,她的乌黑秀发落下,一双明亮清澈的双眸,仿佛一如初见时那般,安之若素岁月静好,忽而朝他微笑呼喊一声,“大哥,一路山上不累么,喝杯茶吧。”
王燕回心神俱颤,这是他初次听见她喊“大哥”,她终于认了他,却是这样骤不及防。
他这才开口,那一句话间隔了三年,却是他心中一直念想——
“蔓生,跟我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