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然是这样决绝的话语,她的神情如此冷漠疯狂,分明不是玩笑,她是这样认真,今日若见不到孩子,就在这里一死了之!
众人全都被惊吓住!
“蔓生小姐……”胡管家整个人也是发懵,他的手张开挡住去路,却被她狠狠挥开!
已是用尽全力,她一下越过他的防线,开始大步奔跑,朝着整座庄园纵声大喊,“小宝——!妈妈来了!你在哪里?”
“尉容!你给我出来!把小宝交出来!”蔓生一边呼喊着孩子,一边呼喊尉容。
但是没有男声回应她,就连孩子的童声也不再听闻……
蔓生急了,她感到如此恐慌,她害怕在这个时候,宝少爷又被强行带走,她怕就此错过,连一面都见不到。她更怕这一生,自此分离永不相见。
“小宝!”蔓生不断的喊,仓皇中她已经奔过庄园前院,来到了那座恢弘别墅。
别墅前方左右各有一道罗马柱,像是通往另一个领域。
蔓生不顾一切冲了进去,面前那些前来阻止的佣人,那一张张陌生脸孔,全都不愿意再去目睹。她的视线在人群里找寻着孩子的身影,顷刻间已经驻足在别墅富丽堂皇的大厅内,脚下昂贵景致的大理石地面,照亮她的身影。
她不知要往左侧,还是要往右侧……
“小宝——!”蔓生朝着别墅上方开始大喊,“你有没有听见妈妈的声音?小宝!你要是听见,那就再喊一声——!”
那些光鲜亮丽的摆设全都化为无形,耳畔掠过的请求,她都不再去听闻,只在这个刹那,再次听到童声在朝她喊,“妈妈——!妈妈——!”
是孩子的声音!
他就在这座别墅里面!
“妈妈来找你!我现在就来找你,你不要走——!”蔓生朝着别墅上空激烈回声,再一低头,人群被她狠狠拨开,瞧见那座楼梯,她又冲上楼去。
佣人们三三两两追了上去,更有一些停步回眸,“胡管家!”
胡管家拿着手机,正在拨通紧急电话,“少爷!蔓生小姐突然来了!她说见不到孩子,宁可死在这里!我们不敢阻拦,她已经上楼去了……”
旋转楼梯直上,蔓生开始寻找每一间房间,每当她推开一扇门,瞧见房内空无一人。眼中如此失望,却也不肯死心继续寻找下一间。
已经记不得到底找了多少间房,更不记得推开了多少扇门,她几乎要在这座别墅里迷路,而在此时,她猛地想起一处,步伐愕然而止,立即调转了方向前行。
后方处追随的佣人皆是瞠目不已,只能再次跟了上去,可是胡管家却开始喊,“不用再跟着!”
蔓生又从一座楼梯直下,她奔过长而寂静的回廊,再上到另外的楼梯,一直向前方行走,一切都在不断晃动,这个世界都好似要倾倒——
那间曾经来过的私人画室,已经越来越近。近到伸手就可以够到!
“哐——”她将那扇门再次推开,画室内一声清楚的童声断断续续传来,“放开我……我要去找妈妈……”
蔓生一瞬定睛,她看见孩子正被一个陌生的五旬男人拉住,那是个哑伯,他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一手还捂住孩子的脸庞,不让孩子出声!
……
“放开小宝——!”蔓生一声疾喊,拼着同归于尽的力气,要和那人殊死抗争。
可是谁知,她刚一出声,哑伯受了惊吓一般,他急忙松开手,不敢再拉扯孩子。更像是知晓犯了错,所以连连甩手,最后夺门而逃!
蔓生却无心再去理会那人,她的手触碰到孩子。立刻抱了个满怀,“小宝!”
宝少爷一张俊美脸庞慌忙闻声寻找,小小的身体陷入于一具温柔拥抱的身体,孩子睁着一双漆黑眼眸,仿佛闻到了那熟悉的香气,小手急切的回抱住她。
“小宝……”那一直隐忍的双眼,再也无法忍住,终究湿润了眼眶,她已经哽咽,只能紧紧拥住孩子。
蔓生又将小宝放开一些,她本能去检查,想要瞧一瞧孩子刚才有没有受伤,“有没有哪里疼?刚刚那个人是不是弄疼了?”
“没有,哑伯伯待我很好……”宝少爷轻声回道,但是一双小手已经不肯放开她。
“真的没有?”蔓生再次询问,确认他安然无恙,再次将他抱住,一遍一遍呼喊孩子的名字,“小宝……”
宝少爷依偎在她的怀里,孩子像是感到了安心和踏实,天真问道,“你出差回来了吗?以后不忙了吗?”
他以为她是出差才会离开?
那只是谎言而已,可蔓生只能点头,“是,妈妈回来了,不忙了……”
“那我们可以回家了吗?”宝少爷靠着她的肩头,像是请求,又像是小心询问,这样惹人疼爱。
“回家……”蔓生回声,她的眼泪不知在何时落下,“妈妈带你回家……”
那些泪水落在孩子的衣服上,也湿润了他的颈子,宝少爷直起身,小手慢慢抚向她的脸。“妈妈,你为什么哭了……”
蔓生一把将眼泪抹去,她扬起一抹笑道,“傻瓜,妈妈没有哭,只是见到小宝太高兴了……”
“妈妈现在就带你回家!”蔓生终于站起身,她一把将孩子抱起。
可是,却才发现整间画室内空无一人,孩子还真实在她的怀中,竟让她感觉如此不真切。
蔓生突然又想到尉容,想到刚才的身影,他是不是在哪里目睹了这一切,他根本就不会给她带走小宝!
“尉容!”蔓生不禁喊,“我知道你在这里!你出来!你出来说清楚!”
无人回应,更没有一丝声音……
蔓生寻找周遭,环顾之中目光一定,望向了那面墙。
那是一面镜面墙,但是墙的后方,却可以看见这间画室内的一切。
不知道为何,蔓生感觉这座墙的背后,正站着一个人……
她紧抱住孩子,冷声开口,“尉容!我已经看见你了!你出来!”
一片寂静——
却听见后方有脚步声逼近,一下将半掩的门再次推开,蔓生一回头,瞧见尉容竟然正在眼前!
……
他高大的身影赫然出现,不再隐藏于阴暗里,蔓生侧身望向后面那座墙,又是对上他道,“你终于肯出来了!”
他的目光定睛在她的脸上一瞬,又是掠过她,却是望向那面墙。
那样突兀的,他冷声一句,“离开!你不该在这里!”
蔓生抱住宝少爷,死也不肯再放开,“尉容!我告诉你,今天我来了这里,就要带小宝回家!”
尉容却是沉眸以对,那眸光深邃暗涌格外惊心。
他不知在瞧向哪一处,可分明目光对上她,又好似在静待。
宝少爷惶惶不安,孩子倔强的一言不发。
僵持中直到又有人前来,那是宗泉入内呼喊,“容少。”
尉容侧目瞥了他一眼,宗泉轻轻一点头,他又是开口,“小泉,带宝少爷先出去!”
“蔓生小姐,请放下宝少爷……”宗泉就要上前,蔓生却大步往后退。
“宗泉!你敢过来!”蔓生朝他厉声喊。
宗泉不敢轻举妄动,只能朝孩子喊,“宝少爷,我带你出去。”
“我不出去!”宝少爷虽然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何事,可是当下双手紧紧圈住林蔓生的颈子,不肯和她分离。
宗泉无法再上前,总不能当着孩子的面抢夺……
尉容低声开口,“小宝,我现在要和你妈妈说话。你先跟着小泉叔叔去念书,你该念下一节了。”
“……”宝少爷听到了尉容的声音,孩子迟疑间没了声音,不敢违背父亲的命令,唯有一双小手还紧紧搂住林蔓生。
蔓生的手愈发将孩子抱紧,“不行!”
她早已无法相信他,更防备于他所有的话语,深怕宗泉将孩子带走后,就会立刻消失于这座庄园别墅。
“小宝,等你念完书,你妈妈她还在这里。”尉容又是朝宝少爷出声。“你听见了?”
“听见了,爸爸……”在父亲的强势下,宝少爷终于回声。
“不行!”蔓生依旧还是那句话,无论如何她也不能让孩子再离开自己身边。
尉容眉宇一拧,他沉声道,“我和你总要谈一谈。”
的确,她是该和他相谈,哪怕是有关于孩子的将来,孩子的抚养权……
她深知自己一旦进入这里,哪怕拥抱着小宝,也无法将他轻易带走。他有一千种方法,让她再次和孩子分离,而她只有孤身一人,根本就毫无招架之力!
蔓生心中慌忙,环顾周遭试图想要找到第二种方法,突然,她看见画室另一侧。那里还有一扇门。
这是画室内的小房间,从前在此处当绘画模特的时候,就会让她在这里更衣休息,是一间小型休息室。
她抱着宝少爷往那个房间走去,里面并没有人,四周严密,也不会有人会闯入,因为唯一的出入口就是外间。
她凝声道,“让小宝就在这里念书!”
尉容瞧了一眼,他吩咐一声,“小泉,去把书本取来。”
宗泉立即照办,将宝少爷的书籍取回。
蔓生已经抱着宝少爷入内,她将孩子放在沙发上,“小宝,妈妈就在外面的房间里,等一会儿你念完书。妈妈还在。”
“妈妈,你还没有给我说故事,这次不许骗人!”宝少爷提起先前离开前,她答应他的那一件事,至今还未做到。
蔓生轻声道,“一定不骗你。”
宝少爷这才松开手,捧着书本开始在书页上按键。那些念书声清楚传来,就像是先前还在宜城的时候一样,蔓生慢慢退了出去,她将门一关上,再次转身却回到了残酷现实中。
画室内只剩下他们两人,此时她对上他,她几乎是用所有的一切去捍卫,“我绝对不会放弃小宝——!”
……
尉容瞧见她通红的双眼,是刚刚哭泣过后的一双眼睛。她鲜少会流泪,记忆中零星那么几次,更是少之又少。
一瞬沉默,他缓缓开口,“突然来了意大利,怎么事先不说一声。”
“我要带小宝离开这里!”蔓生坚决道。
“你是怎么会想到来这里,有人告诉你?”她的连番话语都被忽略,他只是凝眸追问,又是冷声道,“我的身边,倒是出了你的内应。”
“你不用怀疑谁!没有人告诉我,也没有人暗中给我消息!如果你要追究,那就问你自己!是你给了我视频,也是你让我发现了画面里面阳光照下窗户镂空的图纹!”蔓生眸光冷凝,她直接道。
“原来是这个。”尉容应了一声,低声又道,“早知道会这样,就不该让你见。”
“你现在后悔也没有用!”蔓生切齿道,“我已经到了这里,也见到了小宝!”
尉容沉眸望着她。忽然说道,“孩子不能给你。”
不能给她!
先前是,现在也是,以后同样是……
“凭什么!”蔓生反复问着这三个字,她的声音冷硬无比,“你凭什么一个人做决定!你凭什么把孩子关在这里!你又凭什么这样理直气壮高高在上!就算你是孩子的父亲,我也是孩子的母亲!我也有照顾陪伴孩子的权力!”
“小宝终于不再喊你林阿姨。”尉容冷寂平缓的口吻,眼底深处却聚集起无边沉寂,“你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蔓生从未想过,竟有一天小宝会开口喊她“妈妈”,她还以为这一生可能都不会听见。因为她知道,在小宝的心目中,王子衿才是他认定的母亲,她只是林阿姨而已。
可是这次分离,却让她终于等到这一日,“如果不是你派人将小宝抢走,就不会让这一天来临!尉容。今天小宝终于承认了我!我现在名正言顺,更有资格照顾抚养小宝,让孩子留在我的身边!”
“林蔓生,你以为能进来这里,就能成功将小宝带出去?”尉容幽然道,“我尉容的地盘,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
蔓生哪里会不清楚,她早已闯入了一座进得来却出不去的鬼地方。
可是当下,又听见他道,“你不要在这里以死相逼,要是真出了事,你让孩子怎么想!等他长大了,他就会知道是因为自己害了他的妈妈!”
蔓生方才明白,穷途末路之后,原来是死亦难为!
……
蔓生怔怔失神,她想要找到一个出路,想要找到可以预见光明的第二条,却无论如何也没有办法……
“不过,你现在又见到了小宝,孩子也认了你是他的妈妈,我想你也不会求死求活。”尉容继而又道,一双眼眸紧紧盯着她,像是在观察她所有的表情,细微末梢的一丝反应。
蔓生恍然抬眸,再次对上他开口,“我知道今天来了这里,就不可能轻易离开。但是,不如你就让我带走小宝,让我们母子走!我保证再也不会出现!”
“你不是想要股权?小宝的手上拥有的股权,全都给你!我让小宝都给你!”蔓生慌忙中想到孩子会引起王家追逐斗争成为棋子的终极原因,只因为他名下所持有的保利股份,“你有了股权,就把小宝给我!”
“林蔓生,你究竟知不知道小宝的名字是什么——!”突然,尉容冷声发问。
蔓生整个人一定,小宝的名字,他的名字是……
尉司棠!
“他姓尉!不姓林,不姓冯,更不姓王!”尉容当即道出关键,那是不可磨灭的事实。
蔓生喊道,“我可以让他改姓!我们可以隐姓埋名生活!到一个没有人认识的地方,这样一来,谁也不知道我们是谁,更不会知道小宝是谁……”
“他就算现在姓张姓李,只要身上流着尉家嫡亲一脉的血,就不会让你带走!”那道男声一下盖过她,尉容凝声道,“你又能去哪里隐姓埋名?就算你能,小宝也能?”
“他现在才几岁?不过是个孩子,他还要念书上学。还有自己的未来!尉家不会放他走,我更不会!”几乎是斩断了所有的可能,他的话语又冷又绝。
蔓生如此艰涩喊,“尉家的孩子,以后不会只有小宝一个!尉家还有你,还有尉孝礼,不管继承人是谁,嫡亲一脉都不会中断!”
“你已经有了容柔,你已经和她在一起!你们将来还会有自己的孩子,还会有的!”蔓生慌忙中想到了容柔,想到他心中所爱的女孩子,“只要你放弃小宝,不承认小宝,这一切怎么就不可能成真!”
“你对我说放弃,不如先对你的亲生父亲说放弃!先让王家说放弃!”尉容当即道,“王家和尉家现在是什么关系?你的父亲,和你的兄弟正联手要将我们尉家的家业全部掠夺!”
“哈哈——!”蔓生大笑一声。她踉跄上前几步,“你以为我想成为王家的女儿?你以为我想要拥有那样的亲生父亲和兄弟?你以为我就想让这一切演变成这样?”
“我能选择吗!”仓皇的笑声里,蔓生再度红了眼睛质问,“你让我怎么选择!我有选择的机会吗——!”
尉容一下握拳,她疯狂的笑声掠过耳畔,如尖锐的哨声鸣响而起。
他朝她道,“你有机会选。”
……
笑声忽然一止,蔓生神色愈发疯魔,却是定睛道,“我立刻登报宣布和王家彻底解除关系!从此以后,再也没有往来!”
“这样行不行?”蔓生痴狂发问,她来到他的面前站定,“只要我不是王家的女儿了,那就和王家没有关系!”
尉容垂眸望向她,却是反问一声,“你说行不行。”
蔓生脸上的笑容像是猛地止住,本就疯癫痴狂,而今却刹那间灰败,毫无血色,她却像是不相信,顽固的给予自己肯定答案,“行——!”
“真的可以!”蔓生又是道,“只要我解除了关系,就带着小宝离开这里!”
她可以带着小宝去任何一个地方,天涯海角都可以……
可是,他却说,“除非,小宝的身体里另一半的血不属于王家!”
“轰——”一下,蔓生整个人都像是被袭过,她怎么可能办到,她又怎么能够将一个人的血液改变?
王家可以不顾她,却也不会不顾小宝。
尉家更不可能放手,那是尉家的嫡亲血脉,更持有股份……
可是她呢?
她又要怎么办!
“所以。我连离开都不能够?”蔓生的手也在颤抖,她的头开始疼痛。她的步伐上前,紧紧攥住他的衬衣衣襟,“我只是想带着我的孩子离开这里!”
“我已经说过,你有机会选。”尉容微微低头,那声音也低沉传来,“你离开,放弃小宝。”
蔓生的手一紧,她死死攥住他的衣服,原本整洁笔挺的衬衣,突然起了褶子,越来越深,深到无法再平复——
“就算你能带走孩子,也不能保证他这一辈子都安宁。就算你们躲到没有人烟的地方过了一辈子,但是你能不顾你的弟弟,不顾你的朋友,他们的安危?”他用平缓的音调诉说。却每一字一句全都是威胁。
绝望的是,蔓生竟然无法反驳。
竟然找不到一句话,任何一个字,来告诉他,他所言一切都不会成真!
因为她没有办法不顾,她更没有办法只求得自己幸福快乐,却剥夺孩子的自由,身边所有人的安宁!
她的警告,她的争取,她的试图沟通,她的想方设法,却全都成了一场空!
她还能怎么办?
她又能怎么做?
越是努力去想,就越是像绷紧的弦要裂开,头疼欲裂,她的眉宇紧紧皱起,就连呼吸都稀薄,她快要窒息,无法再存活……
因为那第二条路的选择,早就不存在,从一开始就不存在……
“其实你心里很清楚,你带不走小宝。”头顶响起一道声音,视线颠倒中,蔓生瞧见他薄唇轻启开口。
他总是这样残忍,将她不愿意去承认的事实,全都一一道出。
彻底的,粉碎最后一丝明媚。
她的世界暗无天日,那抹阳光都被掐灭,疼痛让她几乎撕裂,她崩溃大喊,她嚎啕哭泣,她再也忍不住,从未有过的大哭出声,“啊——!”
“蔓生!”他骤然一惊,手急急伸出将她抱住。近乎是无法压制喊。
她却仿佛已经陷入魔障,只是崩溃哭喊,“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尉容!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
蔓生做了一个梦。
梦里面一切都是这样朦胧,她的身边有许多人,那一张张脸庞,不是陌生的路人,而是她相识的人,是她的亲人,友人,爱人,甚至是出现在她人生中有过牵扯的人。意外的是,所有人竟然那样和睦,他们高兴的前行,她亦是不断的往前走。
她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目的地又究竟是何方,只是看到前面有一座山。那座山峰高耸入云,绵延了整片天地。大抵他们是要翻越而过。
为何要翻山越岭?
谁也不清楚,只是仿佛不越过去,就没有办法到达彼岸,又或许是因为一旦开始旅程就没办法停止。
她不断的行走,不断的攀爬,只为了求得一个结果。渐渐的,身旁的人一个一个全都不见了,等她爬上山顶,猛一回头,竟然发现只有自己一人。
母亲呢,她去了哪里。
父亲呢,他又在哪里。
他们都已经不在了,那些一起出发的人全都不在了……
只有她站在这座山的山顶。
以为翻越过山,就能看到彼岸,却发现,山的背面,原来只是另外一座山。
她想要前进。可自己没有了一丝力气。想要后退,又早已瞧不见那条上山之路。却因为攀爬,她满手是血,满目疮痍,竟连出声都不能够。
多想问一问上天,为什么要这样作弄一个人,为什么还要让她活在这个世上——
……
窗帘拉下,房间里一片黑暗,唯有外面的光亮有一丝透入。
一大一小的身影轻轻走出了房间,等到了外间,父子两人沉默坐了很久。
“小宝,你该睡觉了。”尉容低声道,又是带着他起身。
宝少爷跟随走了几步,突然又停下步伐,小小的身影一动不动。
尉容低头看向他,瞧见孩子一张脸庞竟如大人忧思不已,他俯身于孩子面前道。“在担心妈妈?”
宝少爷问道,“医生说妈妈病了,很疼吗?”
尉容朝他回道,“睡着了,就不疼了。”
“你说谎!妈妈睡着了还在哭!她一定很疼!”宝少爷倔强道,却也红了眼眶。
尉容望着孩子通红的眼睛,一刹那像是瞧见她的模样,“总会不疼的,总有一天会好的。”
宝少爷闷了一会儿,突然问道,“是不是我不要妈妈,妈妈就不会疼了?”
尉容一下定睛,“是谁告诉你的?”
宝少爷却并不回答他,孩子的手紧紧抓着他,虽然语无伦次,尽管并无始末,也不知详情。可却那样可怜的哀求着,“我不要妈妈哭,不要把妈妈关起来,把我关起来,我喜欢一个人住!”
尉容却是惊愕失神,他动了动唇想要诉说,却完全不能够。
“爸爸,我真的喜欢一个人住!”孩子的请求这样突然,却这样的慌忙。
那么小的一个孩子,是非还不曾真正懂得,更不懂得被关意味是什么,又怎会明白独自一人是何种生活……
“我可以一个人住……”孩子固执的还在呼喊,尉容一抬眸,却发现卧室的门不知何时发出轻微声响,好似有人将门掩上。
他立刻呼喊,“胡管家!”
胡管家应声前来,“是。少爷……”
“带宝少爷回自己的房间!”尉容当下发话,孩子却还在喊,“爸爸……”
“宝少爷,来跟我回房间,不要吵到你的妈妈休息,她还在睡觉……”胡管家一边叮咛,一边带着孩子离开。
宝少爷跟随着胡管家走了出去,尉容立刻往卧室进入。
门一推开,看见那团身影不知何时已经跌坐在地。
她的头发散乱,遮掩在脸庞上,外边的灯光打进一丝光亮,她的面容却已经模糊不清。
他不知道她是何时清醒,更不知道她方才又究竟听到多少。
尉容一下疾步而去,待他走近,却发现她已经泪流满面。从方才昏厥到醒来,其实不过是短短几个小时,可她在嚎啕大哭后陷入昏迷,又在昏迷的时候一直落泪不止。
她是如此不安,那份不宁已经渗入骨髓,所以就算入睡,也会从梦中被惊醒。
“蔓生!”尉容立即来到她面前,他的手扶住她。他抬起手,为她擦眼泪,但是根本就止不住。
那些眼泪,就像是断了线的珍珠,不断的坠落。
炙热无比像是要灼伤肌肤,她空洞的眼睛里,却已是泛滥成灾,无法擦拭,无法抹去。
她一味的哭泣,像是一个没有灵魂的玩偶,一具没有思想的躯壳。
他几乎无法压制,猛地将她拥入怀中,那一声仿佛是从心底深处而出。“是我不好,这一切都是我不好,你不要哭……”
然而她已经像是成了一个听不见声音的人,唯有眼泪簌簌落下。
就在此时,敲门声“咚咚——”而起,胡管家不敢轻易入内,只能在外开口喊,“少爷!是王家的大少爷派人要闯进来找蔓生小姐,小泉正在阻拦——!”
敲门声伴随呼喊声而起,过了一会儿,胡管家也不再呼喊,大抵是离开前往又去一瞧究竟。
房间内,尉容只是望着眼前的她,她终于抬起头来,一对上他的脸庞,那些记忆直冲而来,让人晕眩让人窒息。让人想要重来也不能够。
——如果我说,林蔓生,我是喜欢你的,你信不信?
——我这一辈子,只认一个人,不会再有第二个!
——蔓生,到我身边来,我不会负你!
誓言总是太动听,才会让人沉沦不醒,傻子信了,结果满身疮痍。
到最后——
“是你负了我……”她的目光,在黑暗中隐隐聚起光芒,他看见她眼底的憎恨,是她这样恨他,她呢喃着话语,像是尘埃落定,为这一份感情收起最后声讨,剩下不过只有一句终结,“尉容,是你负了我——!”
她所憎恨的,并非只是他一人,她恨着所有人,更甚至是恨着自己。
还有,这个如此寡淡的世界!
是那一双泪眼婆娑中,尉容听见她微笑着轻声一句,“你赢了,是我输了。”
他却犹如目睹惊魂一幕。
——她厌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