蔓生微微一怔,这才可以确认,他早就站在转角这一处,也听见了方才她和温尚霖漫步时简短的谈话……
间隔了几步之遥,却能够感受到他莫名而起的怒气。
蔓生不禁问道,“做朋友很难?”
阳光下他愈发醒目的容颜,晦暗了眸光,冷不防又是道,“这个问题,我早就回答过。”
经他一提醒,蔓生方才记起曾经。
当年也是在宜城,他们的确有过一场谈话。
那是一个冬日,清早的时候天色还不曾亮起,他们相约于城南茶楼相会。
彼时,他刚悔婚离去,她也才返回宜城不久。
那段被寄予了全部期待希望的爱恋,几乎耗尽了她所有的热烈情感,当遭遇背叛,她不曾停留直接选择离开,直到他派任翔送贴邀约。
她如约而至,来到那座茶楼,和他听了那一出戏。
那时候的他们到底都说了什么?
蔓生已经记不起全部,可是依稀却还能记得自己所言,是她假设自己不死心前往北城追逐他。当见面后,又会有怎样的场景。
三年之前的她,绝不能当作一切不过是岁月流转中人生一幕。
所以,她描绘出的场景,简直不敢想象她可能会有的洒脱,也说不出口那一句:没关系,你有你的选择,我也有我的选择,所以我尊重你一切决定。
握手言和。互为朋友,那也只是为了不失风度强迫自己说出的场面话。
一如当时身旁而坐的他,同样感到荒唐,他才会笑了一声道:朋友?我和你,怕是难了。
若说从前还会觉得庆幸,他和自己的想法在往昔一致,而今蔓生却也有了不同以往的认知,她轻声道,“我想也不是太难。”
尉容凝望着她,是她舒展的清丽容颜,一如那日津城村落里再相逢,是旁人告知他:尉先生,这位林小姐说她是您的朋友……
她又是如何想法,终由她亲口相告,“我和你毕竟还有一个儿子,小宝是你的孩子,也是我的。”
他和她之间,那些是是非非都不需要再谈。只论未来,宝少爷便是首当其冲需面对的一件事,虽然她不会再争夺抚养权,可他们毕竟是孩子的父母,蔓生又是道,“我这次回来了,总归是要去看看孩子。我也不想以后,孩子问起我们的关系,让他认为我和你早已经是陌生人……”
不曾生长在健全家庭里的孩子从来更易敏感,宝少爷又是这样聪慧,哪里会感受不到。老死不相往来这样的结局,也只适用于分开后的两个人,没有孩子的前提之下。
“尽管你不需要我的感谢,可是这三年来,我确实过得很安宁,也想明白了很多。”蔓生瞧向他,风将发丝轻轻吹起,也像是要吹动心里涟漪,“我刚才说祝福你,不是假的。”
“尉容,我真心祝福你,希望你能够幸福!”她朝他微笑,或许有一种爱情到了最后,不是继续相爱,也不是分道扬镳,而是此刻,这第三种结局。
她的笑容,却硬生生扎入他的眼底,是温暖,却也尖锐如刺!
……
蔓生终于道出心中所想,也在等待他的下文。却见他整个人像是被阴云缠绕,这样复杂难辨,就像是被囚禁一个怪圈里,他竟茫然到找不到方向,再也走不出来……
为什么她会有这样的错觉?
一瞬间,无数深邃暗涌全都掠过眼底,他却扬起唇角,一抹极淡的笑容。
这是蔓生自从三年后再相逢,鲜少瞧见他所流露的一丝笑颜,其实也算不上是在微笑。
男声轻缓,那份薄怒也烟消云散,还有一丝欣慰的喜悦,却低沉暗哑,“曾若水和邵璇是你的朋友,其余无关痛痒的人只是过客。”
蔓生听见他这么说,刹那间明白,他其实是在定义何谓朋友。真心实意可以交付真心。当彼此遇到困难的时候,尽自己一切可能倾力相助,这才是朋友。
但是这个世上,有很多所谓的朋友,也不过是点头之交。
真正能做到君子之交淡如水,少之又少,不过都是理想化。
须臾,就在蔓生微怔中,瞧见他脸上那一丝极淡的笑意都收敛褪尽,他那样认真对她道,“你的祝福我已经收到,朋友就算了。”
她本也无意非要攀上朋友关系,只是想着一切都成为过去,也不用再耿耿于怀。此刻也不强求,她微笑应道,“好。”
“那我先过去了。”蔓生招呼一声,复又迈开步伐。
当她离开绿荫廊道,方才她走出的转角又寻来一位出席婚礼的富家千金,忽然欣喜喊道,“容少!”
对方特意前来寻他,姣好的脸庞充满了朝气,以及少女娇羞,一对上他便是娇俏笑问,“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不用回头去瞧,透过那娇柔欢喜的女声,蔓生也可以感受到,对方怀揣着满心爱慕。
尉容抽着烟,瞥了眼另一头那道离去的身影,俊彦冷淡至极,“你是谁?”
“我……”这位千金大感失落,他竟然根本就不记得自己!
但也以及不愿死心,尽管如此忐忑,甚至是不敢言说心意,还是深怕不会再有这样的机会,所以鼓起勇气道,“自从半年前见过你一面,就对你一见钟情!我很喜欢你!”
一番赤诚告白诉说后,对方低下了头,甚至都不敢看向他,只沉默等到他的回应……
突然,他悠远念了一声,“一见钟情?”
年轻的千金这才再次抬头望向他,“是!”
可他却说,“如果你不能确信和这个人是一辈子,就不要为了这短暂的一眼就念念不忘。人群之中遇见你,这只是自以为是的奇迹。”
对方听到他的话语,锐利锋芒更似充满哲学深意,忍不住轻唤,“容少……”
他连片刻也不愿再停留,直接转身离去,“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
教堂入口处的草坪上,曾家设了迎宾处。
蔓生前往后,认出了曾家的管家伯伯,对方也同样记得她,“蔓生小姐!”
“汪管家,刚才没有瞧见您。”蔓生微笑回道。
“我也是刚刚赶到这里。”汪管家并不知晓林蔓生已经失踪三年,只是听闻她外出远行,“蔓生小姐没有和邵小姐一起来?”
蔓生回道,“她也忙着嫁人,所以特意让我过来道贺。”
邵璇这一走,其实也是嫁给了杨冷清,虽没有华丽热闹的婚礼,但日子是自己过的,只要幸福就好。
“那真是喜事……”汪管家也是恭贺,又是问道,“蔓生小姐是来瞧若水小姐到了没有?”
曾若水是曾老爷的私生女,这件事情曾家谁人不知,汪管家当然也清楚,蔓生默了下道,“我是想第一个瞧见新娘子新郎官的喜车。”
闲谈几句后,蔓生也不再打扰,退离了一些距离,站在一处草坪后方静静看着入口处。
直到,余安安寻找前来,“副总!您怎么在这里,让我好找……”
就在方才,余安安陪着庄宜去洗手间,等她们回到远处,温尚霖以及林蔓生却都不见了。再于宾客里张望,只瞧见温尚霖在和宾客寒暄。
“护花使者当得还成功?”蔓生笑问。
余安安也是笑应。“当然成功!没想到庄小姐现在变化这样多,待人好热情也好有礼貌……”
一直跟随在林蔓生身边的她,也知晓温家这位表小姐庄宜从前的嚣张跋扈。可时过境迁后,当真像是换了一个人。
“一个人总是会变得,她这样不是很好。”蔓生也由衷道。
余安安立即接声,“看着她真是好幸福的样子!她还给我看了宝宝的照片,是个女宝宝,长得好漂亮!”
“孩子都是小天使。”一提起孩子,蔓生便也想起了宝少爷,更是催促道,“这么羡慕,自己还不抓紧。刚才就听见你说这场婚礼好隆重,回头让任翔也给你办一个。”
谈起婚事,余安安脸上一红,“副总!我还不着急嫁人!”
“风水轮流转,小心再过两年。是你急着让他来娶你!”蔓生打趣一句,余安安可不担心,“我才不会!”
“副总,若水小姐还没有到吗?”话题一转,余安安又是问。
蔓生回道,“她估计是不会早到了。”
作为女方家属嫡亲亲眷,应该是随婚车一起到来。可曾若水的身份尴尬,估计曾夫人也不会同意让她随行。曾老爷早就过世,曾若水从不提起半句,可想而知关系是如何僵持。
余安安还在张望,肚子却不争气发出“咕噜”声音,“……”
“走吧,我看见那边准备了一些茶点,先吃一些,午宴开始大概还要一些时间……”蔓生笑着呼喊,余安安跟随她而去。
两人没有再走入宾客之中。余安安端着糕点餐盘,就找了一处安静地方。
这期间,倒是让王镜楼一番寻找,当瞧见她们躲在角落里品尝糕点,倒也是佩服,“你们还真是悠闲!”
“应酬宾客这样的事情,当然是能者多劳了。”蔓生的确很悠闲。
却来不及再多聊,就听见安静的乐声转为热烈,天空处是礼炮“轰隆”而起,那是曾家新娘的婚车终于抵达!
……
曾家的乘龙快婿,自然也是千挑万选之下的青年才俊,对方家族所在城市距离宜城也不太远,间隔了两三座城市开外,一天往返就能回娘家。而新郎官的家族也是直接在宜城买下了设置婚宴的庄园别墅,可谓是出手阔绰。
听闻,选定这门婚事也是由曾夫人最后做主。曾夫人爱女心切。不忍心她远嫁,所以才选了这位女婿。
蔓生再见到曾如意,已是在教堂的宾客席上。
教堂里布置一新,玫瑰花热烈的点缀着整座礼堂,曾家亲眷皆已经到场,曾夫人以及曾家数位长辈都是坐在第一排的长椅。
而神父正在红毯尽头等候。
是曾家的女婿,那位青年才俊一身丝绒礼服仪式驻足在神父身前静待。
就在吉时到来的时刻,蔓生如所有宾客一般,她回眸瞧向那扇被缓缓开启的教堂大门。
红毯另一头,是同样笔挺西服的曾楼南,他携着身穿白色婚纱的曾如意出现。
原本带领新娘步入礼堂这个仪式,是该由曾父亲为。而今曾父早不在人世,也该由曾家长辈代替。可不想,曾楼南最为兄长却站在了曾如意的身旁。不过,他已是曾家当家人,也似乎合情合理。
婚礼仪式正在进行,众人都瞩目着新娘走向新郎。
红毯之上,新娘自然是最美丽的一位,余安安双手握在一起,目睹婚礼场面还是有些激动。
蔓生瞧了一眼周遭,却发现曾若水还是没有到场……
音乐声中,曾楼南已携曾如意走向红毯尽头,来到了新郎面前。他停步,将曾如意的手交到对方手中,那是将一生全都交付。
待新郎接过新娘,曾楼南转身,就要入席就座。
只是这个刹那,他的目光瞥见教堂入口处的身影,倒是微微一怔。而后不着痕迹,来到曾夫人身旁坐下。
蔓生却注意到了这细微一幕,她立刻去瞧,那一道身影穿着得体的礼服,还化了妆容,正是曾若水出现……
她已在座,无法立刻走向她,只是看着她安静找到靠近门口的位置就座。她悄然无声的出现,好似根本就不是曾家的女儿,更像是一个外人,不经意间走入一场婚礼。
神父已经开始诉说誓词,有关于今后半生的相守盟约。
无论疾病还是健康,都爱他,照顾他,尊重他,接纳他,永远对他忠贞不渝直至生命尽头?
“我愿意!”曾如意一声回答中,彼此交换戒指,新郎掀起蕾丝婚纱头巾,亲吻属于自己的新娘。
瞧着婚礼上这一幕,曾若水却想起当年她们三人还是少女的时候,有关于婚礼婚纱的向往……
突然记起曾许下天真心愿,方才明白那不过是年少美好的憧憬。
蔓生,谁人不会老,就连爱情也会苍老。
……
教堂仪式礼成之后,就迎来了诸位未嫁千金小姐殷切期盼的环节——抢花球!
眼见曾如意嫁得如意郎君,哪一位不是求神拜佛也让自己同样觅得良缘。
于是,教堂前方那一片空地上,无数女宾聚集在此,只为了夺得新娘手中的花球。
蔓生瞧见余安安跃跃欲试的样子,她笑道,“瞧你望眼欲穿的样子,还不快点找个好位置去抢!一会儿要被别人给抢走了!”
余安安依旧是少女心不减,她拉住林蔓生道,“副总,我们一起去抢吧!”
说着。她已经拉过林蔓生往抢花球的队伍而去。
王镜楼一瞧,倒是有些无言:女人怎么不管到了多少岁,还是会为了这种根本就不可靠的吉兆争抢?
但是忽而一回头,王镜楼又看见了尉容。
他们同样避开热闹的人群后方,静静伫立于一侧。
王镜楼走近他,到了婚礼上,似乎还没有打过照面,“尉总。”
尉容瞧向他,轻轻一颌首,算是应了。
这三年来,他一直都是懒于理会旁人,王镜楼倒也不稀奇,只是瞧着林蔓生和余安安已经开始跻身入队伍中,他笑着朝任翔道,“任专务,余秘书很积极。”
任翔却是无言以对。求婚上百次,她也不肯答应,结果抢花球倒是积极……
“还想着要去抢花球,一定是期待着嫁人。”王镜楼又是说道。
当下,任翔的立场颇为耐人寻味。
他是容少身边的亲信,可他未来的妻子却是林蔓生的亲信,而林蔓生又是王家的千金。这样一来,王镜楼也仿佛和他有着躲不开的关系……
任翔只能回了个笑容,尉容则已经转身,走向无人之处,不再参与这份热闹。
他像是要远离,远离这一场抢花球,更不愿目睹……
女宾簇拥的教堂门前,曾如意背过身对向众人,她将手中的花球高高举起,一边倒数计时一边就要抛出。“三!二!一!”
最后一声后,花球从半空中划过一道抛物线,而后朝女宾方向而去。呼喊声四起,一双双手伸起争抢——
结果有几位年轻公子哥凑了热闹,将花球故意拨开,眼看着花球不断被抛向空中,余安安是根本接不到了,蔓生本也没有想要去接,所以只当了观众。
但是随即,蔓生却眸光一凝,因为她清楚看见,那只花球经过哄抢后,结果落在了最后方那人的手中!
众人都停下去瞧,究竟是哪个幸运儿得到,余安安喊道,“是若水小姐抢到了!”
蔓生也瞧向曾若水,仪式结束后宾客众多,她无法立刻上前去找她。远远相望,只见她捧着花球,冷美人依旧没有笑容。
可是众人却知晓,她是曾家的私生女!
曾夫人陪伴在曾如意身旁,一瞧见花球竟然落到曾若水手中,虽然依旧保持着笑容,可脸色还是微微一沉。
曾如意也是蹙眉,“怎么被她拿到了……”
走出教堂置身于阳光下的曾若水,当真有着一张冷艳的丽容。许是因为出于礼貌,所以捧住花球后,她扬唇一笑,而这一笑却明媚无比。
曾楼南站在另一侧,他看着成为众人焦点的她,花球锦簇中,这样的美丽。
就像是年少时期。那个女孩儿也捧着花盈盈而站。
蔓生原本在瞧着曾若水,可突然发现,她的视线正望着一个方向正是曾楼南在其中。
再定睛去瞧,又是惊愕察觉,曾若水这一刻望着曾楼南的眼神不似往常……
“不一样……”蔓生不禁轻声道。
余安安困惑,尚且不知是因为什么,“副总,哪里不一样?”
那竟然不像是一个妹妹看向兄长的眼神……
……
十点左右,婚车队伍带着所有宾客浩浩荡荡离开教堂,来到了举办婚宴的庄园别墅。
午宴尚未开始,宾客们抵达后都在参观谈笑。
蔓生这才有机会和曾若水单独碰面。
山庄花园里静静漫步,蔓生问道,“前几天回家后,你没有挨训吧?”
“你这样紧张,我会以为你是邵璇附身。”曾若水直接回了她一句。
这声犀利直接的话语,倒像是她平日里的作风。蔓生笑道,“就是因为邵璇没来,我才要连她的份一起。”
“若水……”蔓生又是呼喊,她的步伐也是一止。
曾若水感受到她的认真,她亦是停步,却见她握着自己的手,凝声问道,“告诉我,这三年里,你到底好不好。”
面对她的询问,曾若水却突然没了声音,一瞬间海浪像是拍击而来,让她浑身一痛!
猛地,花园里传来女声,是有人在说笑。得知旁人已在,她们就要离开,可是因为对方突然提及一句“曾家的那个私生女”之后,反而定在原地不动了——
“听说她私生活不检点,爱上了一个比她年纪大很多的男人,这个男人还抛弃了她!”
“可是我听说,她爱上的是一个年轻男人,还被骗财骗色!”
“谁知道究竟是怎么样,总之她给曾家这样丢脸,今天竟然还能堂而皇之出席,连花球都被她抢到,也不知道找个角落把自己藏起来……”
女声继续隐约传来,却让蔓生听闻后心中愤然。她再是望向曾若水,偏偏她是那样沉静,眼中没有一丝光芒,仿佛这个世界对她而言早已灰败死寂。
却在此时,一道男声突兀响起,打断了两人的话语。“今天是曾氏大喜的日子,两位也是名门千金,贵府的家教还真是让人不敢恭维——!”
这个声音好熟悉……
“是尉氏容少身边的人……”其中一位千金认出对方。
蔓生迈出一步探头去瞧,果然是任翔,他竟直接反驳那两位千金。
难道尉容也在这里?
却不见他的身影。
然而任翔,在这种场合下,竟然会为了曾若水出面维护……
岂不是尉容默许?
可他为什么要这样相助,曾若水和他又没有任何关系。
蔓生正在思量,却听见一旁的曾若水轻声道,“他身边的人会为了我打抱不平,是在还自己的债,还是想让你欠他人情,这样才好公平一些?”
不管是哪一种,蔓生却都觉得,其实不必这样当真。
因为人一旦付出感情,就不可能得到公平。
……
此刻。另外一位千金恼怒斥责,“你是什么身份!也敢教训我们!”
任翔冷眸以对,“容少最看不惯人前一套人后一套!要是觉得我冒犯了两位,那现在就去容少面前评理论个是非!”
她们哪里还敢,两位千金情急之下,转身就想要离去。
可是偏偏,两道身影突然冒了出来!
是曾若水挽着林蔓生的手,出现在前方。
“……”那两位一瞧见是曾若水,尴尬到无地自容。
曾若水冷漠望着她们,还是蔓生歉然道,“不好意思,不知道这里已经有人。”
“没关系,我们也要回宴会厅去……”其中一人急忙回声,拉过另外一人疾步奔走而过。
一场僵局过后,曾若水望向了任翔,“感谢任专务。”
“不必客气。曾小姐,我只是看不惯而已。”任翔回了一声,曾若水又道,“任专务的正义感让我很感激,但是下次就不必了!”
任翔听见她这么说,低声回道,“是,曾小姐。”而后又是朝林蔓生打了个照面,也离开了花园。
“我不想你欠他。”曾若水的意思明确,她更不愿意林蔓生是因为自己而相欠尉容。
蔓生哪里会不明白她的用意,“欠就欠吧,也没有什么大不了。”
曾若水定睛望着她,沉默片刻后道,“蔓生,你变了很多。”
“那是变好了,还是变坏?”蔓生又是问道。
不等曾若水回声。又有一人赶来,“若水小姐……”
来人是那位先前出现津城请曾若水回曾家的郭助理,而他的身后还有两人,那是曾楼南和另外一位秀气文弱的名门子弟双双前来,那位郭助理当然也瞧见了林蔓生,他问候一声,“林小姐也在……”
蔓生朝他笑了笑,曾若水则是沉默望向来人。
对于她们两人在一起,曾楼南似乎并没有意外,他微笑介绍,“这位是盛瑄,舍妹曾若水,另外一位是她的好友林蔓生。”
这位盛公子却是人如其名,斯斯文文,一看便知是出生于书香门第。而且,对方望向曾若水的时候。有着明显的爱慕之意,显然已经心仪。
纵然此刻只是开场白,蔓生也已经猜到此番真正用意。在曾如意的婚宴上,曾楼南这样迅猛,要为曾家找到第二位乘龙快婿。
正是面前这位盛公子!
“两位好!”盛公子倒是十分有礼,“若水小姐和林小姐正在聊天,不知道有没有打扰?”
曾若水没有出声,她的身边从来都不缺男人追求,所以一向冷傲。
还是蔓生回道,“没有,我们也只是好久不见,闲聊几句。”
“林小姐府上哪里?”盛公子询问道。
曾楼南为她回答,“她是宜城林氏锦悦的千金,也是公司副总。而且,更是海城王氏家族,王董事长的义女。”
“海城王氏?”盛公子姗姗来迟。所以并不知道林蔓生的身份,“王氏的生意远赴海外,没想到是王董事长义女……”
顶着王氏家族的头衔,就像是镀了一层光环,蔓生回声,“盛先生好像和王氏有往来?”
“父亲之前在英国做生意,和王董事长有过往来。我也和令兄王燕回,见过见面。”盛公子的话语含蓄,但已表明关系。
曾楼南接着道,“盛瑄一直住在国外,家族企业也不在国内。”
蔓生却是有些愕然,曾楼南竟然挑中家族企业也远离国内的人选,这是决心要将曾若水远嫁国外!
……
这边四人碰面,曾若水始终不言语。
聊了片刻后,曾楼南大抵也是不方便久留,却是叮嘱一声。“蔓生,你就陪着若水和盛瑄一起聊聊天。若水不大会说话,我实在是怕冷场。”
意思更为明确,他这是要林蔓生留下打圆场,好让曾若水和这位盛公子熟络起来,甚至是为他们两人牵红线。
陪着聊天,蔓生倒是不反对,可是再瞧向曾若水,她已经冷然了一张丽容,目光笔直望着曾楼南道,“大哥,我刚好想起有些事情要找你谈。”
“有什么事情,一会儿再说。”曾楼南并没有应下。
曾若水更加坚决,“现在!而且是单独!”
这下子,盛公子体谅道,“那我一会儿再来找若水小姐。”
眼看着盛公子离去。蔓生也同样道,“你们慢慢聊。”
她就要转身往别墅礼堂折返,可是不经意间一抬头,却发现这幢别墅的三楼,其中一扇落地窗后方,竟然驻足了一道挺拔身影!
虽然窗户玻璃是墨绿色,可她还是认出,那是尉容没有错!
他竟然一直站在楼上目睹一切?
目光隔空清楚交汇,蔓生感到愕然,她收回视线又是匆匆走出花园。
立刻,她往楼上而去。
寻着方才的方位,蔓生找到了他所在的那间房间。门并没有关上,走进去一瞧,只见是一处宽敞明亮的藏书室。书架整齐排列,摆放着各种书籍,十分安静,并没有旁人。她穿越过一道道架廊,终于在尽头靠窗的位置,发现了他的身影!
蔓生径自走近他,她刚要开口,“你……”
他却一下收回视线,长臂一伸握住她的手腕,同时飞快移动步伐,将她整个人拽往落地窗一侧的墙壁!
瞬间一阵天旋地转,蔓生尚未回神,他另一只手已经捂住她的脸,不让她再出声。
“会被发现。”他俯身于她的耳畔,低声提醒。
这个位置的楼下正是曾楼南以及曾若水,蔓生这才明白过来,立即想要拉开他捂住自己的手,“……”
但是同时,他的掌心覆在她的唇上,感受到她的呼吸,她的唇瓣,温热带着些湿润,竟是一阵酥麻直击心底。
“曾楼南!你现在是在做什么?难道我是一具可以任你随意操控摆布的木偶——!”透过那扇敞开的铁艺窗户,是曾若水愤怒之下的女声猛然响起,有些遥远却也清楚传来。
蔓生更是惊愕,她一下拉开他的手……
他亦如木偶,不动,不闪,不言,更不语。
却在刹那之间,瞧见他的掌心留下一抹红唇印记,是她的口红落下痕迹,灼热了他的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