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光光就没再问了,搁下了笔,就对阿凯说:“走吧。”
阿凯暗暗的就松了口气儿,快步的往外走去。
昨天在赌场的事儿,也不知道程容简有没有罚他。江光光原本是想问的,但知道问了他也未必会说,就没再问了。车子驶了一会儿,才开口问道:“二爷在哪儿?”
阿凯这下倒是没有再隐瞒了,回答说:“在东街那边。”
江光光点点头,剩下的时间里没再开口说话。阿凯同样也未说,到了停车场,停了车,就带着江光光往楼上走去。
楼上一整层楼都是清了场的,很安静。没有开灯,烛光布满每个角落。离得还有那么远,就能听见餐厅里传出的悠扬的小提琴声。
阿凯带着江光光到了走廊的尽头,离得还有那么远,阿南就悄无声息的走了出来,面无表情的说:“二爷在吃东西。”
他是站在走廊中央的,这意思再明显不过了。不用想也知道这是程容简安排的。阿凯就往里边儿看看。里边儿正在进行烛光晚餐,隐约能看到两道人影。他不着痕迹的遮了遮,有些儿尴尬的说:“我们去楼下等吧。”
弄那么大的排场,就算是他遮了江光光也知道里边儿在干什么。她并不知道程容简这是什么意思,也没打算去想。该说的,都把她叫过来了,迟早都会说。她就靠边站定,说:“不用。”
阿凯张了张嘴,想说什么,终究是什么都没有说,也站到了一旁。阿南则是又悄无声息的退回了角落里。
这顿烛光晚餐吃得有点儿久,江光光就那么站着,身体动也没动一下。稍微注意些,才能发现她眼里的空洞。
大概过了一个多小时,里边儿的小提琴手才陆陆续续的退了出来。阿南这才走了过来,说:“二爷让进去。”
阿凯这下才松了口气儿,低低的对江光光说:“昨天是事儿二爷肯定还在生气,江小姐你……”
他的话还没说完,江光光就低低的说了句我知道,然后就往餐厅里走去。
餐厅里的灯已经打开,空气中隐隐的有玫瑰的花香。程容简是简单的衬衣西裤,对面的甑燃一袭抹胸小礼服,一张漂亮的脸上甜蜜蜜的。手边还放着未开封的礼物。
江光光目不斜视的走了过去,然后恭恭敬敬的叫了一声二爷。她的脸上是很平静的,完全没有任何的表情。
程容简端着红酒喝着,漫不经心的嗯了一声。摇晃着手中的酒杯,淡淡的说:“之前那会儿有事,现在没事了。”
江光光脸上的表情依旧不变,沉默了一下,着:“那二爷我先出去了。”
程容简淡淡的嗯了一声,江光光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到了门口,阿凯依旧是等着的,看到她有些惊讶,低低的问道:“怎么那么快就出来了?”
他说着往里边儿看了看。
温度明明是一点儿也不低的,江光光却是冷得浑身微微的发抖。上下的牙齿控制不住的磕碰在一起。
她竭力的控制着不让阿凯发现,平静的说:“二爷说现在没事了。”
这意思,倒像是特意让她过来看这场景的。阿凯微微的愣了一下,在心里低低的叹了口气,说:“我送你回去。”
江光光那张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个笑容来,说:“不用。也没多远,我自己能回去。”
她这样子,也太过平静。阿凯迟疑了一下,开口说:“江小姐,你没事吧?”
江光光摇摇头,说了句没事。然后径直往楼道走去。阿凯往餐厅里看了看,有些儿纳闷,不知道二爷这突然的是怎么了。
江光光出了餐厅,在楼下站了会儿,没再回程容简那边,直接就往小院子那边走。
这边离小院是挺远的,她也没坐车,就那么走着。她冷得厉害,拉紧了身上的外套。
她恍惚而茫然的,走了许久,到了巷子口时,她却没回家的欲望了。走到一旁的烧烤摊前坐了下来,让老板烤串儿,又点了酒。
她闷不吭声的,现在的人并不多,老板和她扯闲话,她也没开口。老板倒是很快上了酒和烤串儿,她就倒在了玻璃杯里,慢慢的喝了起来。
自从上次被陆孜柇灌了酒之后,她的酒量就不如以前了。点的二锅头喝了半瓶,头就晕得厉害。她就没喝下去了,付了钱,跌跌撞撞的开始往小院子走。
虽是昏昏糊糊的,心里却并没有因此而轻松,反倒是更加的压抑。她就重重的靠在了围墙上,喘了口气儿。胃里的恶心突如其来的就涌了上来,她弯下身,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头更昏沉得更厉害,江光光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家里的。昏昏糊糊中她想,其实这样也挺好的。
江光光第二天醒来时胃里难受得厉害,她睁开眼睛,过了好会儿才发觉自己是倒在沙发上的,她竟然就那么睡了一晚上。
她有些儿怔怔的,脑子里浮现出昨晚的事儿来。过了那么会儿她才回过神来,身上一股子的酒臭味,她就去换衣服洗澡。
站在热气腾腾的热水之下,她闭上了眼睛。再次睁开眼时,脸上已是一片平静。视线落到一旁程容简的洗漱用品上,她的思绪微微的顿了顿。待到洗好澡,便将那些东西都收了起来。
她原本是打算马上寄回去的,但最终却没那么做。现在寄过去,未免是带了负气的意思的。而且,这些东西,程容简也未必稀罕。收好丢在一旁,他如果问起,就寄过去。如果不问。过段时间,就丢了吧。
大抵心里是早预料到有这天的,江光光竟然是很平静的。晚些时候打扫院子,苟三踱到门口来,开口问道:“我说你昨晚怎么了?我叫你也不搭理。”
江光光连自己是怎么回家的都不知道,哪里知道他叫她。她将门打开,说:“没听到。”
苟三倒也没说什么,进院子在一旁坐了下来,开口问道:“我怎么觉得你这段时间挺闲的?”
以前要么是晚上不在家,要么是白天不在家。现在是白天晚上都在家了。
他的脑子倒是灵活得很的。不待江光光说话,就又问道:“你这段时间没事儿做?”
江光光确实是没事儿做的,程容简的赌场那边,她已不打算再去。可不是一点儿事情也没。
苟三就点了点头,略微的思索了一下,说:“我这边有活儿你要做吗?”
江光光的动作就顿了顿,抬头看向了他,说:“什么活儿?”
苟三却没说,上上下下的将她打量了一遍,说:“你别告诉我你缺钱?”他不过就随口开个玩笑罢了。她竟然还当真了。程容简的女人缺钱,这可能吗?
“你不缺钱吗?”江光光倒是平静得很。
苟三这下哑然,摸了摸鼻子,说:“这钱谁会嫌多?”不然他哪里还会留在这里。
这就是了,江光光没吭声了。苟三说出的话也不好再收回去,说:“你要真缺活儿我就去给你打听打听,别到时候你又说你不干。”
江光光和程容简之间他是看不懂的,也懒得去琢磨。
江光光就点点头。提起活儿,她就想起了程容简给她的那张卡来。东西不还回去,那卡是得还回去的。等有时间见到阿凯或是阿南,再请他们转交。其实那卡在她的手里她是一次都没用过的。
苟三是很有好奇心的,见江光光这样儿,又问道:“你是不是又和二爷闹矛盾了?”
江光光扫地的动作顿了顿,说:“你也未免太看得起我了。”
苟三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说:“确实。你们这组合挺怪的。我一直就没搞清楚,二爷到底看上你什么了?”说到这儿,他咳了一声,压低了声音,说:“不过这样也挺好的,离得远总没错。”
什么事儿都有利有弊。跟在程容简的身边,是挺风光的。但这风光之下,脑袋是危险的。
他想到了风光这词儿,就看向了江光光。她的身上是从来就看不出风光两个字的,这样就更不划算了。
苟三正想找出点词儿来安慰几句,江光光的手机就响了起来。她拿出来看了看,是崔遇打来的。这已经是崔遇打的很多通电话了,她的动作顿了顿,接了起来。
崔遇大抵是没想到她会借电话,一时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倒是江光光很以前一样,喂了一声。
崔遇这才说:“上次说给你织的毛衣你没带走,我想着给你送过去。”
那天虽然没见着江光光,也没见着陆孜柇,但她知道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事儿的,不然,江光光不会那么久都不接电话的。
江光光沉默了一下,点头应了一句好,说:“你过来吧,我把地址发给你。”
她是知道那天的事儿是怪不着崔遇的,陆孜柇过去,崔遇显然是不知道的。陆孜柇想要弄到她的行踪,那是轻而易举的事。只不过选在她和崔遇见面的时候,大概是知道她有所顾忌,不会立即就走。
崔遇没想到她那么快就应了下来,连连的应了好,然后挂了电话。
江光光给她发了地址,见苟三还在一旁,不由得看了他一眼,问道:“还有什么事?”
苟三就摇摇头,好像还想问点儿什么的,但最终是什么都没有问,说了句我走了,就回院子里去了。
崔遇的动作很快,江光光刚将屋子收拾打扫干净,她就打了电话过来,说是已经到巷口了,问江光光该往哪儿走。
江光光就让她等着,说自己会马上过去。她到巷口的时候崔遇正左右张望,手中除了那天装毛衣的袋子之外还拎了一些水果。见着江光光,她多少是有些不自在的。见她和平常一样,心这才稍稍的安稳了些。
江光光接过了她手里的东西,一人拎点儿往巷子里头走。崔遇四下打量了会儿,没话找话的问道:“你一直住在这儿吗?”
江光光就嗯了一声。
崔遇又往两边儿看了看,说:“这边挺安静的。”环境比她以前的住的地儿是要好很多的。
江光光就点点头。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到了院子门口,江光光就掏出了钥匙来开门。
崔遇四处的看着,到了屋子里,江光光给她倒了水,她双手接过。她的心里到底还是不安的,迟疑了一下。鼓起勇气低低的问道:“他那天,有没有为难你?”
崔遇是坎坷的,握着水杯的手甚至不知道该往哪儿放。
提起那天,那时的屈辱一下子就涌了上来。她的拳头不自觉的握紧,低下头淡淡的说:“没事,你不用觉得过意不去,我以前得罪过他。”
这意思就是在告诉崔遇,让她不必内疚,和她没关系。陆孜柇那天做的事儿,她同样是说不出口的。她甚至不知道。如果让崔遇知道……她是那么喜欢陆孜柇,会被打击成什么样。
稍稍的顿了顿,江光光抬头看向了崔遇,说:“崔遇,他不是你的良人。”
崔遇微微的怔了怔,随即低下了头,说:“我知道。”她的声音是苦涩的,有那么些儿的恍惚。
江光光原本是还打算说点儿什么的,见她这样子就没再说下去了。拿起了水果刀来削着崔遇带来的水果。
崔遇再抬起头来的时候已是一副什么事儿也没有的样儿,和江光光说着些家常话。她被陆孜柇包养了之后大抵是寂寞的,也不提什么时候回去。
中午江光光包饺子,她也跟着帮忙。边做着边说起了她以前和父母在一起的那些琐事儿来。
她的神情是很温柔的,仿佛时光还停留着,一直就没离开过。江光光听着,神色间有些复杂。
如果不是遇见了她的,崔遇现在,离陆孜柇大概是远远的。她想要的那种生活,陆孜柇不可能给的了她。
崔遇离开的时候已是暮色四合,原本是要吃了晚饭的,不知道谁打了电话,她接了电话就说要回去了。
江光光也没有留她,让她下次再过来。崔遇应下,让江光光不用送了,身影没多大会儿就消失在了长长的小巷里。
回到院子里,江光光一下子就想起了程容简给的那张卡来。她有些儿怔怔的,其实,她和崔遇,是一样的。
江光光想到这儿,并没有再等,进屋将卡找了出来。然后锁上门往赌场去了。
晚上的赌场要热闹很多,她刚到门口,就见阿凯正吩咐着下边儿的什么。等着他说完话了,江光光才走了过去,将卡递给他,开口说道:“这是二爷的,劳烦你给他一下。”
阿凯看着她手里的卡,愣了一下。他是不愿意接这烫手山芋的,挤出了一脸的笑来,说:“这个……既然是二爷给你的。你就自己给他把。让我给有些不太好吧……”
他说完,一下子就想起了昨晚来。想说点儿什么,却发现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二爷在想什么。只得接过了那卡来,说:“行,我替你还给二爷。”
江光光就说了句谢谢。她的身影在暗黄的灯光下瘦削单薄。阿凯将卡放好,说:“你这是要回去了吗?”
江光光就点点头,阿凯就说:“那我让人送你回去。”
他说着就要去叫人,江光光就说了句不用,回身走了。阿凯看着她的背影,又摸了摸衣兜里的卡。摇摇头,往赌场里去了。
他是完全摸不透二爷在想什么的,明明之前都是好好的,不知道怎么的就成了这样儿。
阿凯忙完赌场的事儿回程容简那边时已经是十二点了。原本以为程容简是早睡了的,但却并没有。他支着眉心正在看资料。
他就上前,恭恭敬敬的叫了一声二爷。
程容简淡淡的嗯了一声,说:“阿姨做了宵夜。”
以前是从来没这待遇的,阿凯就愣了愣,随即应了一声好。他是记着卡的事儿的,磨蹭着没走。
程容简就抬起头来扫了他一眼,说:“有事就说。”
阿凯这下没再磨蹭了,摸出了江光光给的那张卡来,放在了程容简的面前,说:“这是今天江小姐让我转交给您的。”
程容简的脸上没什么表情,视线落在那张卡上,一双眸子深深沉沉的。他是一句话也没说的,阿凯硬着头皮的说了一句先去吃东西,快步的就往厨房走去。留下程容简独自在客厅里,看着那张卡没动。
过了好会儿,他才捡起了那张卡来,面无表情的拿在手里折断,直接的扔进了垃圾桶里。
他也不叫人,拿起了一旁的外套,直接就往车库走去。等着阿凯发现的时候,他的车已经驶出去了。
阿凯的视线落到那张折断的卡上,原本是要吩咐人跟过去的,稍稍的想了想,还是没有。
程容简过去的时候江光光早睡了,她这几天的睡眠很浅,外边儿的门打开时她就醒了过来。
她刚到客厅。程容简就打开门进来了。他身上的气势迫人,一张脸上并没有任何表情。见着江光光,就冷笑了一声,直让人心里发憷。
江光光垂着头,开口问道:“二爷怎么过来了?”
程容简冷冷的看着她,说:“你说呢?”
江光光没说话,程容简一步步的逼近她,直到将她逼抵在墙上,才停了下来,冷笑了一声,说:“你倒是挺淡定的。”
江光光是低垂着头的,程容简伸手捏住了她的下巴,迫使她和他对视。他一双眸子里深深沉沉的,仿佛暴风雨随时会袭来。
稍稍的顿了顿,他咬牙切齿的一字一句的说:“我真怀疑,你到底有没有心?”
他是很少那么情绪外露的,整个人冷得像是从冰窖里出来似的。说完这话,不待江光光说什么,他就丢下了她的下巴,砰的一声摔上门走了。
江光光的下巴被捏得生疼,红红的一片。她没有动,过了许久之后,才顺着墙壁坐在了地上。闭上了眼睛。
程容简这是恼羞成怒了么?因为她没有任何反应?一哭二闹三上吊,她还真是做不到。眼泪是最无用的东西,她早已学会不落泪。
就算是把整个沿河哭成汪洋大海,又能改变什么?
江光光就那么静静的靠着,有些刺痛从心底涌了起来。她有那么些恍恍惚惚的。
这段关系,从刚开始,就已知道了结局的。她当然淡定了。从一开始就没抱过任何希望的事情,结局再怎么坏……也都……
其实这样也挺好的。真的。她恍恍惚惚的想着,脑子里浮现出周来的话来,她睁开了眼睛,看着刺眼的灯光。
其实,是早该结束了的。这样,对谁都好。
江光光就那么怔怔的在地上坐着,地上的冰凉刺入肌肤中,她也未动一下。仿佛是失去了知觉的木头人似的。
不知道坐了多久,屋子里的灯突然闪了两下,然后陷入了黑暗中。紧接着有雨点儿噼里啪啦的打在房顶上。
江光光就那么呆呆的坐着。不知道过了多久,脸上有冰凉的触感传来,她抬起手去擦了擦,才发现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脸上已是湿漉漉的一片。
她抽了抽鼻子,又过了那么会儿,才站起来,往卧室走去。她合衣就那么倒在床上,脑子胀得厉害,她克制着自己什么都别去想。
有些事儿,就不该开始的。人生里。总有那么些东西,是连自己都无法掌控的。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它偏离原有的轨迹。
江光光的感冒原本就是没好完的,大抵是在地上坐得久了。在半夜又迷迷糊糊的发起了烧来。
她自己是昏昏糊糊的,大抵是没想到自己是发烧了。她也没去找药吃,口干舌燥得厉害,她起床倒了水喝,然后又重重的倒在了床上。
不知道睡了多久,再睁开眼,就见崔遇站在床前。她的头眩晕得厉害,定了定神,才问道:“你怎么来了?”
她的声音是哑的,说完这句话,见着灯光头实在是难受,她又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