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出了门,郭数看了江光光一眼,问道:“吃早餐了吗?”她过来得挺早的,现在也不过才九点。
江光光就点点头,说吃了。郭数就没再说什么了,摁了电梯下了楼。
两人直接去的地下停车场,郭数倒是挺低调的,开的是一辆不起眼的沃尔沃。
一路倒是并没有遇见那司机,车子驶出了停车场,郭数就开口问道:“要去哪儿?”
他说着就侧头去看了江光光一眼。
江光光不知道在想什么,这下回过神来,看了看前方,说:“就在前面放我下车就好。”
郭数就笑笑,说:“连我也不放心?”
他倒是敏锐的很,江光光吃了一惊,很快镇定下来,若无其事的说:“当然不是,本来已经够麻烦你了,不能再麻烦你了。”
郭数就唔了一声,半开玩笑般的说:“我不怕麻烦。反正我今天也没什么事。”
江光光自然是不可能让他送自己去的,刚才让他送出来,也只是怕遇到那司机多出不必要的麻烦。
她就揉了揉鼻子,说:“真不用,你在前面放我下。”
她说得挺认真的,有些坐不下去了。她是没想到郭数会执意送她的。
郭数看了看前方的道路,这才侧过头去看江光光,问道:“不让程容简的人跟着我可以理解。但这也不让我跟着……你不会是打算做什么坏事吧?”
他仍旧是一副开玩笑的样儿。
“不是。”江光光一时找不到借口,只能那么干巴巴的回答。她以前怎么就没发觉郭数那么喜欢管闲事呢?他以前不是一向挺识趣的么,不是他该插手的绝不插手。今天怎么突然就变了个样了。
江光光有些郁闷。不过让她郁闷的还在后边儿。
郭数打了个响指,笑眯眯的说道:“既然不是,那就没什么怕我知道的了。我更得送你了。”
江光光从未发觉他竟然是那么的能言巧辩。她一时无语,过了会儿,才开口说:“郭数……”
她后边儿的话还没说出来就被郭数给打断,郭数一下子将车停到了路边,认真的看着江光光。说:“你不让程容简的人跟着,肯定是有事儿的。最近这边挺乱的,我怎么也得陪着你。你信不过我,还信不过霍叔叔吗?你要实在不相信我,可以打电话问问霍叔叔我可信不可信。”
江光光是没想到他会说出那么一番话来的,一时找不到说的。
郭数顿了顿,接着又轻轻的说道:“你爸爸的事,我多少是知道点儿的。”
江光光的身体就僵了僵,马上抬头看向了郭数。她是没想到。郭数竟然是知道的。那件事,明明知道的人并不多的。关于那方面的档案,早已被抹掉的。现在就算是有人查,也是查不出来的。
江光光是震惊的,一时脑子里有无数的念头。郭数像是看出了她在想什么似的,苦涩的笑笑,说:“我二叔,是当时你爸爸的上司。”
江光光闭了闭眼睛,是了,她忘了,京都那地方,关系都是盘根错节的。
她的心里有些儿窒息,忽然就说不出话来。沉默了一下,才开口说:“郭数,这地方……和别的地方不一样。你并不是长期在这儿,牵扯进来对你没有任何的好处。”
在这儿,是没有任何的律法的。不管你在京都是什么背景,在这儿都是不管用的。
这儿。凭的是手里的家伙吃饭。
郭数笑了笑,忽然就抽出了一支烟点燃,问道:“你怎么就知道我没有牵扯进来?你在这儿呆了那么久,更应该知道,在这儿,牵扯不牵扯进来,都是由不得自己的。”
他的语气淡淡的,但那张平凡无奇的脸上却是带着笑意的。仿佛任何事情都未放在心上一般的。
江光光突然就失去了所有的语言。
郭数很快掐灭了烟头,看向了江光光,说:“无论你是什么事,我今天都肯定是要陪你走一趟的。你可以选择不让我去,但只要你下了车,我就会给程容简打电话。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你陷入危险之中。”
他的语气是很认真的,完全不是开玩笑。
江光光是相信他做得出来的。她是知道郭家是有点儿背景的,那么,那些下三滥的事情,郭数是不屑于做的。既然他敢提出霍重筠,那就证明,他是能信得过的。
事情是耽搁不得的,每个时刻,那些人都有可能会被转移。她沉默了一下,有些费力的开口说道:“送我去码头吧。”
郭数也并没有问她是什么事,应了一句好,重新发动了车子。他显然是将自己当成了江光光的司机和保镖的,一路上都是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事儿。还未驶进码头的范围,郭数的眉头就微微的皱了起来。
他侧头看了看江光光,说:“你确定要现在过去?”
道路两边是停了好些车的,比平常多了一倍不止,这显然是不正常的。
江光光自然也意识到了,脸色微微的有些凝重。如果这边真有什么猫腻,这完全属于正常的情况。她并不惊讶。
郭数又接着说道:“现在我们可能过不去。”如果他没猜错,顶多驶到岔路口,车就会被拦下来的。如果硬闯,他们这样儿,显然是要吃大亏的。
江光光沉默了一下,说:“绕回去。我知道一条小路,只是路况并不怎么好。”而且这边戒得那么严,小路那边也未必能过的。现在看来,白天过来压根就不是一明智的选择。
郭数的手指在方向盘上敲了敲,说:“先过去看看情况,探探路,实在不行就只有等晚上再过来了。”
他倒是并不怕惹事儿,也丝毫不觉得惊讶。
江光光的心里多少是有点儿复杂的。郭数这样子,显然并不是一般的有背景的二代。
她就点头应了一句好。怕引起怀疑。郭数的车子绕了两圈,这才绕了回去。小路得倒回去一半,而且比大路到码头得绕许多。所以很少是有车跑的。
这边应该是有重货车跑过的,路况非但不好,完全可以称得上是糟糕。路上坑坑洼洼极深,好在开的是越野,其他车开那么一次儿恐怕地盘就得废了。
郭数的车技是不错的,但颠簸得仍是厉害的,江光光被颠得胃都快要腾出来。
开了那么一段。郭数忽然就将车停了下来,看向了江光光,问道:“还有多远?”
这边虽然是靠着海的,但却并不是平原,弯道是有些多的。这样对他们来说是有利的,能隐蔽。
江光光也是许久没有来过的,下车辨别了一下位置,回答道:“应该没多远了。”
她也不过是来过一两次,对路况并不是很熟。
郭数就沉吟了一下,说:“开车过去太过于显眼,车就停在这边,我们走路过去看。”
如果真有人拦着,至少目标没那么大。如果是开了车过去的,目标太大,反而容易打草惊蛇。
他倒是想得挺周到的,江光光就点头,应了一句好。
郭数就锁了车。
既然都来了,总不能让人那么不明不白的陪着自己冒险。江光光沉吟了一下,开口说道:“要不你就在这儿等我,我自己过去看就行。我不会冒险,发觉不对劲我就会回来的。”
郭数笑笑,说:“都已经到这儿来了你还打算甩掉我吗?”
他这样儿显然是不会答应的。江光光就沉默了下来。郭数看了看前方,沉吟了一下,开口问道:“你能告诉我,这趟过去是什么事儿吗?也许我到时候能帮得上一点儿忙。”像是怕江光光不答应似的,他随即又笑笑。说:“不说也行,到时候我紧跟着你就是了。”
都已经到这步了,江光光自然不会不相信他。沉默了一下,还是将周来找她的事儿说了。
郭数的眉头是皱着的,到底还是没多做什么评价。他是知道这事儿的严重性的,思索了一下,开口说道:“你应该知道,这事儿不是凭你我之力就能做得了的,刚才的戒严你已经看到了,你能想到的事儿,对方狡诈,同样也能想到。现在过去是危险的,晚上再过来。”
江光光就沉默了下来,到底还是应了好。
如果对方安排了人巡查,车停在这儿是显眼的,两人立即就上了车。
这么一折腾,已是到了午饭时间。郭数并没有再回酒店,带着江光光到一家相对来说比较干净的馆子里吃了东西,然后回了车里,等待着晚上的到来。
郭数的事儿好像真的并不多,电话也很少。这么干坐着是无聊的,他就让江光光先睡会儿,而他则是下车去买烟打听消息去了。
江光光虽然起得早,但却是睡不着的。就这么等到晚上,程容简那边肯定是会打来电话的,她是不知道怎么解释的,索性将手机设置成了飞行模式。
两人晚上是吃了东西才行动的。郭数打听了消息,基本可以确定那条路几乎是没有车过的。
去得太早显然是不行的,两人是十点多才过去的。郭数早准备了手电筒等必需的东西。在离那边还有两公里的地方就停了下来,走着路过去。
离得远远的,就能看到码头那边的灯火通明。隐隐约约能看到巡逻的人的身影。
这样儿,他们是未必能靠近的。郭数的眉头皱得紧紧的,压低了声音的对江光光说:“无论人是不是在这儿,我们今晚都只是来打探打探,你得答应我。不能有任何的行动。哪怕是,看到再不堪的东西。”
看到这样儿,他的心里是有些不安的。即便那些人没有在这边,这边估计也是有见不得人的东西的,不然是不会戒得那么严的。
但凡是冲动一点儿,他和江光光都是走不出这里的,这点儿他的心里是很清楚的。
江光光自然不会不知道轻重,点了点头。
在黑夜里手电筒是太过显眼的,两人几乎不敢动手电筒。离得近了,才发现路口竟然也是守着人的。有十来人在守着的,要靠近,那是完全不可能的。
郭数就看向了江光光,既然都那么来了,不可能无功而返。江光光抿紧了唇,躲到了遮蔽物后,沉声对郭数说:“你就在这儿等等我,我……”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郭数给打断,他开口说:“你知道我不可能让你一个人靠近。”
他的语气完全是不容置疑的。江光光就没说话儿了,沉默了一下,开口问道:“你会游泳吗?”
她这话一出,郭数就知道她的意思了。她不打算从这路口进了,打算绕到巡查薄弱点儿的地方,游着泳过去。
从岸上,完全是寸步难行的。
郭数点点头,就说了句走吧。这边儿常年没有人走到,杂草荆棘丛生。走着是有些困难的,偏偏连手电筒也不敢用。
郭数倒是挺会照顾人的,在前边儿先走着。绕了很远,才绕到了码头的边界上。
两人就在边儿上匍匐着,寻着机会到水边儿上去。这边的守卫薄弱了很多,没多大会儿就等到了机会。
这事想着容易,做着却是难的。已是秋天,水是透冰的凉的。江光光才刚下水里就打了个寒颤。
她咬紧了牙关,像着更深处潜了过去。码头上时不时的有人说着话,两人丝毫是不敢掉以轻心的。
游了那么一长段,才敢躲在隐蔽处冒一下头。江光光以前在这儿呆过一段时间无疑是很有用的,知道在哪儿上岸不会引人注意。
到了一处木板之下,她就停了下来。向郭数打了手势,示意从这儿上去。
郭数往上边看了看,让她先别动,他先上去看看。这儿江光光是要比他熟悉很多的,她去显然是要妥当得多的。只是还没等她做出反应来,凝神听了听上面没有什么动静的郭数就顺着木桩攀爬上去了。
他的身手是敏捷的。显然比江光光厉害了不止一倍。
江光光原本以为他上去看看有没有人就会叫自己的,但却并没有。郭数这一去就没有再回来。
如果他被发觉,上边儿显然是会闹起来的,安安静静的就证明他现在还没事,江光光就只能耐着性子的等着。
等了二十来分钟郭数还没回来,江光光就有些等不了了。她麻溜的爬上了木桩。
海边的风是大的,身上透冰的凉。一个分吹来,她就打了个寒颤。
这边是建在水上的小木屋,供看守的人休息的。大概是所有人都出去了。这边很安静。
身上走着就会滴水,江光光并不敢大意,将身上的衣服拧干,这才敢往前边儿走。
她这运气是不怎么好的,走了才没多远,就有说话声和脚步声传了过来,她就没敢再动,蹲到了窗子下边儿。
离得近了,她才听到了过来的人的对话声。有暗哑的声音问道:“今晚的货什么时候能到?”
一个恭恭敬敬的声音回答说:“应该是在下半夜。具体时间不知道,得等那边的通知。这段时间查得严,在路上得耽搁不少的时间。”
前边儿的门应该是打开的,说着就进了屋子里。那个恭恭敬敬的声音就让那人坐,然后就有杯子碰响的声音,应该是在倒茶。
喝过了茶,那暗哑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开口说道:“告诉那边的人,路上一定得小心。不能出半点儿纰漏。”
这句话是说得阴恻恻的,声音听着是耳熟得很的。江光光的身体就僵了僵。
恭恭敬敬的声音就应了一句是,然后又说起了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来。江光光听了几句,一下子就想起了那暗哑的声音是谁,她的身体瞬间就绷紧了起来。
是程谨言。她的身体也只是僵了那么一瞬间,这码头如果真的已是程谨言的范围,他在这儿完全不奇怪。
就是不知道,他口中不能出纰漏的货到底是什么。
江光光正打算凝神听听,里头又传来了声音:“您在这儿歇着。货来我盯着就行。有您吩咐过,底下的人最近都不敢松懈。”
程谨言嗯了一声。有脚步声就响了起来。有了之前苟三程容简的叮嘱,江光光并不敢掉以轻心,听到脚步声是朝着窗子这边靠近的,立即就悄无声息的退到了木屋与木屋的缝隙之间。
她的身体才刚隐了进去,窗子就被推开了来。她的神经一下子就紧绷了起来。好在她退得快,不然这下肯定被发觉了。
她的神经刚松懈下来,程谨言的声音就响了起来,问道:“哪儿怎么有一滩水?”
江光光一怔。随即想起自己刚才拧过衣服的那一滩水,心一下子就提了起来。
程谨言果然不是一草包,竟然这不起眼的细节也一眼注意到了。
在这时候她越是不敢动,就贴着木屋就那么站着。脑子里已转过万千的思绪。最终所有的思绪都落到了还未回来的郭数的身上。
她的心里是焦急的,却也大气不敢出。
跟着程谨言的刀疤怔了一下,立即朝着快步走到了程谨言的身边,朝着他手指指的那滩水看了过去。只是一小块而已。他松了口气儿,解释说:“应该是他们之前钓鱼弄的,这边的比较乏味,没有别的消遣。”
程谨言并没有说话,时间像是静止了一般。江光光的一颗心都到了嗓子眼了时,程谨言才嗯了一声,风吹得有些大,他就伸手关了窗子。
等过了几分钟,那里边儿也没有任何反应,江光光这才暗暗的松了口气儿。身上虽然是湿漉漉的,但就这么会儿,她的手心里已全是冷汗。
幸好这几天都是下了雨的。晚上的灯光暗,看不到她留下的湿痕,不然,她今晚肯定是走不掉了。
她到底还是不敢掉以轻心的,就那么静静的站着。屋子里很快又传来了程谨言和刀疤的说话声,江光光站了好会儿,确定没有人过来检查了,这才悄无声息的潜回了水里。
上边儿的人是程谨言,她的心里多少还是有些发憷的。可怕郭数找不到。并不敢离开。只能找着更隐蔽的地方将自己藏起来。
有了程谨言在,江光光的心里无端端的压抑了许多。等待的时间更是煎熬无比。
不知道等了多久,水里传来微微的动静,见郭数的头冒了一下,江光光才松了口气儿。
程谨言还在木屋里,怕被察觉到,她并不敢说话,示意郭数离开。两人几乎是憋着一口气离开的。
回到车里的时候都是湿漉漉的,风大,江光光冻得直打颤,嘴唇也变得有些儿乌紫。上了车,郭数就递了一张车里的毛巾给她,低低的说:“先擦擦。”
在这儿是不敢停留的,他连身上湿漉漉的外套也没有脱就发动了车子。车上的暖气开着的,等着缓过了一口气儿,她才问郭数:“发现什么了没有?”
她说着就打了两个喷嚏,显然是冻得够呛。
郭数的脸色是凝重的,摇摇头,说:“没有。许多地方看守得都是严的,根本就不敢靠近。”
这边的守卫都是警惕的,他还差点儿被发觉了。好在旁边的一房间的窗子是开着的,他就跳了进去。后边儿他也不敢按照原路返回了,只得重新潜入了水里。
江光光就没说话儿,想起了程谨言说的那批货的事儿来。这码头,在程容简手里的时候守得是没那么严的。
即便人没有在这儿,守得那么严,这儿也肯定是有见不得人的东西的。
郭数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一时也没有说话,过了会儿,他才看向了江光光,开口问道:“你过来这边的事儿,程二爷一点儿也不知道吗?”
江光光完全没有想到他会提起程容简来,沉默了一下摇了摇头。到底还是没有将周来的怀疑告诉他。
郭数也没说话,顿了一下,开口问道:“今晚你回去打算怎么解释?”
江光光这下就没说话了,抽出纸巾来使劲儿的揉着自己的鼻子。
郭数倒也没有逼问下去,侧头看了她一眼,又问道:“就算是现在,你也不打算告诉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