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贯的面无表情,气氛一下子就紧张了起来。
程舒惟的眉头微微的皱了皱,说:“我待会儿和你去书房谈,甑先生和甑小姐要去看看阿简,你让他让开。”
他的神色间已是很不悦,阿南并没有动,淡淡的说:“阿北说得不错,二爷需要静养。”
程舒惟的声音一下子凌厉了起来,说:“你们现在是连我的话也不听了?!别忘了你们的身份!”他的一张脸上顿显厉色,“以为阿简现在昏迷着你们就可以为所欲为了?想造反?”
比起程舒惟,阿南的一张脸上淡得很,回答同样也是淡的,“程先生言重了,不敢当。我们只是为了二爷的身体着想。程先生是二爷的亲人,想必也希望二爷能快点儿好起来。”
这意思就是在说,程舒惟这样,是并不希望程容简能醒过来。
“你倒是牙尖嘴利的。”程舒惟冷哼了一声,还欲再说什么。旁边的甑洪光已打着哈哈说:“既然阿简需要静养,我们就改天来看好了。”微微的顿了顿,他那双老辣的眼睛扫向了阿南,说:“燃燃就在隔壁,要是阿简醒来,还往通知她一声,也好让她照顾照顾阿简。”
这是要将甑燃留下了,现在并不好与他撕破脸的。甑洪光这些年虽是退居幕后了,将多数事情都交给了陆孜柇。但从前也不是一善茬,这时候,还是不要节外生枝的好。
阿南沉默了一下,点点头说:“到时候必定通知甑小姐。”
程家的内斗,甑洪光自然不会参与。当即就说:“程先生还有事,我和小女就不打扰了。等下略被薄酒,还请程先生赏脸。”
家里的丑事,程舒惟自然是不想让甑洪光知道的。当即就点点头,对着身边的人说:“替我送甑先生。”
甑燃是挂念着程容简的,见见不到,不由得跺跺脚,也不等甑洪光自己就先走了。
甑洪光已经习惯女儿这样子,和程舒惟客套了两句,这才离开。
等着父女俩离开,阿南立即就开门见山的说:“我听说程先生的人带走了小江。小江是跟着我的,不管她是犯了什么错,我们这儿的人,都不劳程先生处置。好劳烦程先生把人带过来,该处置的我必定会处置。”
他这是要装傻充愣的包庇了。
程舒惟也一点儿也不生气。淡淡的说:“人我已经送走了。等你们二爷醒来,我自会向你们二爷交代。”
就这么会儿,人竟然已经送走了。阿南的脸色微微的变了变,别墅这里里外外都是他们的人,人送走了他竟然没有得到一点儿消息。必定是刚才借着甑洪光的手送走的。
甑燃的骄横是众所皆知的,如果人落到了她的手里……
阿南的脸色冷了几分,现在和程舒惟闹也无济于事,最重要的是要去找人。
江光光刚被程舒惟的人带到隐蔽的地方,还没来得及想出脱身的办法。后脑勺就被重重的击了一下,连声音也来不及出,整个人就晕了过去。
她是被水给泼醒的,她睁开眼,一眼就看到了甑燃那张漂亮儿张扬的脸。
她就稍稍的怔了怔,甑燃冷笑了一声,说:“没想到是我吧?”她说着勾了勾江光光的下巴,嗤了一声,轻蔑的说:“长得也不怎么样。还敢和我抢男人!”
程家倒是挺看重和甑家的联姻的,竟然把她交给了甑燃。程舒惟看着文质彬彬的……和程容简不愧是亲兄弟,果然都是心狠手辣的。
见江光光不说话,甑燃似乎是有些恼怒,冷哼了一声,说:“怎么了?哑巴了不说话?”
江光光平静得很,抽了抽鼻子,说:“甑小姐是刀俎,我是鱼肉,甑小姐想我说什么?”
“你这胆子,当真是大得很。我表哥说得果然没错。”甑燃偏着头看着江光光,也不知道在琢磨什么。
江光光没吭声儿,过了会儿,才说:“甑小姐说错了,我的胆子其实小得很。”既然提到了陆孜柇,这背后的主谋,多半也就是他了。
甑燃嗤了一声,冷声说:“敢和我抢男人,你这胆子当然不小。”微微的顿了顿,她睨了江光光一眼,说:“你就不想知道,我会怎么折磨你来解我的心头只恨?”
陆孜柇的套路,她也并不是没有见过。江光光微微的半垂下眼眸,淡淡的说:“甑小姐请自便。”
甑燃视她为情敌,就算是她巧舌如簧,她也不可能放过她。何必多费口舌。而且,这背后还有一个陆孜柇……恐怕也不会让她完好无缺的出去。
甑燃的脸上忽的露出了一个笑容来,说:“听说,你挨过我表哥的一顿鞭子。你这样的皮糙肉厚的贱人,估计也不怕被抽。那本小姐来陪你玩个好玩的。”她说完就对着身后的人说:“拿上来。”
她的话音刚落,立即就有人端了一个大碗过来。碗里红彤彤的一片,甑燃递到了江光光的面前,笑得一脸天真无邪的说:“你知道这是什么吗?”不待江光光说话,她就接着说:“这是辣椒水。你这花花肠子多着呢,不知道有多肮脏,我当然得免费的给你好好洗洗了。”
果然是虎父无犬女。看着是娇娇儿养的大小姐,这手腕一样的毒辣得很。
她的眼里是带着笑意的,就跟恶作剧的小孩子似的。说完也不待江光光说话,就对身边儿的人说:“把人给我抓好了。”
江光光是被困在椅子上的,压根就无处可逃。甑燃的话音落下,立即就有人上前,一人摁住江光光,一人则是捏开了她的嘴。
甑燃上前,亲自将辣椒水灌往江光光的嘴里。火辣辣的味儿一下子沿着喉咙扩散开。江光光粗喘了起来。想要挣扎开,但那两人却是死死的将她固定着的。
一碗辣椒水灌完,甑燃才收了手。江光光的鼻涕眼泪一起控制不住的往下流,好不狼狈。唇上更是红肿一片。
甑燃将碗递给了身边的人,伸手摸了摸她的脸,脸上露出了一个阴毒的笑容来,说:“现在我就划花你的这张脸。你说我要是把你弄成一个丑八怪,弄得面无全非了,程容简看到你会不会恶心得想吐?或者。根本就不认识你?”
她一字一句的说着,看着江光光鼻涕眼泪横流,眼中根本就没有半点儿的不忍。
江光光粗喘着,胃里喉咙里都是火辣辣的一片,根本就说不出话来。甑燃的这主意显然是早就想好的,拿出了一把锋利的小刻刀来。一寸寸的逼近江光光的脸。
刀子正要落到江光光的脸上时,一道懒洋洋的声音响了起来,“不是让你别玩这种血腥的东西么?”
江光光不用抬头,也知道来人是陆孜柇。甑燃将刀子收了起来,哼了一声,说:“你怎么来了?”
她是有些不情不愿的。
陆孜柇上前抬起了江光光的下巴,看着她那鼻涕横流的样儿,啧了一声,说:“你在这儿玩那么好玩的,我当然得过来看看了。”
他的语气是漫不经心的,甑燃恶狠狠的说:“我要将她的脸划花,看她还敢那么不要脸!”
陆孜柇摩挲着下巴看着极力的压制着喘着粗气的江光光,嘴角露出了一抹邪气来,说:“好主意。我刻一只乌龟,剩下的都交给你。”
他说着话,目光却是落在江光光的身上的。江光光不见半点儿反应,倒是甑燃雀跃了起来,拍手说:“我怎么就没想到。两边儿脸,我们一人正好刻一个。不过这刻着她肯定是又疼又怕,晕过去就不好玩儿了。”她的眼珠子转了转,说:“去打一盆盐水过来,要是她晕过去。就给我泼醒。”
她吩咐了,立即就有人下去了。陆孜柇上前就勾起了江光光的下巴,啧啧的说:“这脸蛋挺清秀的,要是刻上乌龟,恐怕就不怎么好看了。”
灌了辣椒水,江光光的一整张脸都是通红的。完全不像是平常那般的苍白,倒添了几分的艳色。
江光光的一双清亮的眸子冷冷的看着他,虽是狼狈得很,却一声不吭的也不开口求饶。
甑燃的人很快就端上了盐水来。甑燃就将小刻刀拿了出来,说:“表哥,我先来,你别和我抢。”就跟儿戏似的。
陆孜柇的嘴角勾起了一抹邪气,丢下了江光光的下巴,说:“不和你抢,只要把我的给我留下就是。”
他依旧是懒洋洋的样儿的,说着就退到了一边。甑燃露出了一副恶狠狠的样儿,手中的刀子落到了江光光的脸上。
她原本是打算狠狠的划上一刀的,谁知道刀才碰到江光光的脸颊,手腕就被握住了。
饶是这样,江光光的脸上仍旧是落下了一道浅浅的血痕。甑燃回头恼怒的看着握着她手腕的陆孜柇,还未说话,陆孜柇就勾了勾嘴角,说:“你先别急,我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儿来。”
甑燃就疑惑的看向了他,问道:“什么事儿?”
陆孜柇并没有说,勾勾手指头让甑燃跟他出去。甑燃一向都是有点儿怕她的这表哥的,虽是不情不愿的,但仍是扔下了刀子,跟着陆孜柇出去了。
出去之前还不忘叮嘱人好好的将江光光看着,等着她回来。
那辣椒水的威力是无穷大的,江光光出的气儿都像是带着火似的,压根就感觉不到脸上那道浅浅的伤痕的疼痛。
不用看她也知道她的样子是狼狈的,知道逃不了,也没指望着有人来救,她的心里倒是平静得很。
经历过上次陆孜柇的鞭子,也就没什么是她抗不过的了。她喘着粗气闭上了眼睛,忽然就想起了程容简来。
上次他虽是赶到最后才救了她,她这次,估计恐怕没那么好运了。她是由程舒惟带出来的,阿南他们,大抵是不敢违背他的意思的。
就算是敢违背,现在是多事之秋。哪里来的人手来救她。比起程容简,她自然是微不足道的。
江光光的心里微微的刺痛着,就那么一动不动的僵着。有脚步声从外走了进来,她也没有睁开眼睛。
进来的是陆孜柇,他居高临下的睨了江光光一眼,皮笑肉不笑的说:“已经做好准备了?”
进来的只有他一人,并没有甑燃。
江光光扫了他一眼,就移开了视线。他忽的笑了笑,捏住了江光光的下巴,一字一句的说:“我可是救了你一次,你说说,要怎么感谢我?”
他说着,另外一只手就摸出了一把锋利的匕首来。三下两下就将江光光身上的绳索全都割开来。
江光光眼皮也未抬一下,任由着陆孜柇将她身上的绳子割开。陆孜柇将割断的绳子丢在了一旁,似笑非笑的说:“我说,你挺不识好歹的。”
江光光这才抬头看了陆孜柇一眼,说:“难道我还该感谢陆少?”
喉咙被辣椒给辣得厉害了,她的声音沙沙的。说话儿的时候带着刺疼的,辣劲儿虽然不像刚开始的时候,但她依旧是微微的喘着气的。一句话说得断断续续的。
陆孜柇的神色冷了下来,漫不经心的说:“我可是拯救了你的这张脸,难道你不该感谢我?”
江光光的脸上的就扯动了一下。有点儿像是在笑。他还真是在开玩笑,还得感谢他这个主谋了?
陆孜柇自然是看到了江光光那扯动的脸的,唇角微微的勾了勾,说:“你觉得是我将你弄来的?”
江光光说着嗓子费力得很,索性也不说话。陆孜柇冷哼了一声,倒也没和她计较,说:“你倒是不识好歹得很。”
他的语气里是含着讥讽的,像是这事他是真的不知道一般。江光光就抽了抽鼻子,说:“劳烦陆少出手相救。多谢陆少了。”
她的语气里同样是带着讥讽的。陆孜柇像是没听出来似的,饶有兴致的问:“既然要谢我,打算怎么谢?以身相许么?”
陆孜柇啧了一声,又继续说:“跟着姓程的有什么好的,你也看到了,我这表妹不是善茬。还有程家那边,会允许你进门么?那边的,可都是豺狼虎豹,你这小身板儿。估计进门就被吃得渣都不剩了。你要是跟了爷,爷对你,可比程容简对你好多了。”
他说得半真半假的。江光光就低低的笑了一声,缓缓的说:“陆少那么大费周章的,我还真是受宠若惊。”
她语气里讥讽的味儿浓浓的。陆孜柇俯身凑近了她,笑了一声,说:“那你可得好好的感谢我才是。不过,这事不急,我们有的是时间。”
他说完这话。伸手揽过了江光光,将她打横抱抱了起来。江光光哪里料到他会有这样的举动,一时惊恐了起来。想要挣扎开,陆孜柇却将她扣得紧紧的,阴沉沉的一笑,说:“你的腿不是受伤了么。可得好好的呆着,你知道,我的耐性一向都是不怎么好的。”
他握住江光光的手臂的手忽的紧了紧,像是在警告江光光。这儿也不知道是在哪儿。出去是早有车子在等着的。将江光光放在车里,他就对前边儿的司机吩咐了一句让开车。
江光光的衣服上似乎还残留着他衣服上的味儿,有些让人毛骨悚然的。
江光光并不知道他带她去哪儿,一直都闭上眼睛假寐。陆孜柇也没再找她说话,上车就接起了电话。
江光光的脑海里就浮现出了甑燃那恶狠狠的脸来,也不知道刚才陆孜柇和她说了什么,她竟然就那么就走了。
她正走着神,陆孜柇就伸手在她的面前挥了挥,漫不经心的问道:“在想什么?”
江光光回过神来。没说话儿。陆孜柇的嘴角邪气的勾了一下,说:“在想程容简?程容简现在可是自身都难保,可救不了你。”微微的顿了顿,他皮笑肉不笑的接着说:“他的那些人,估计现在也顾不了你。不过你要是让我满意,指不定儿我什么时候就放了你。”
他的声音压得低低的,车里的气氛陡然就暧昧了起来。江光光就闭上了嘴巴,不再说话。
陆孜柇那双漂亮的眸子盯了她一会儿,好像也不觉得无趣。低笑了一声,然后打电话去了。
四周都是漆黑的,完全不知道是往哪儿。江光光的脑子里一点点的静了下来,手指捏得紧紧的,她是知道的,如果她不在路上逃走,到了地儿有人看着了要想再走,恐怕就不容易了。
她努力的让自己平静着,等着陆孜柇说完了电话。这才开口说:“我要上洗手间。”
陆孜柇侧头去,似笑非笑的扫了她一眼,说:“这儿荒郊野外的,哪儿来的洗手间。忍着。”
他的语气是挺不客气的,那双漂亮的眸子里同样是似笑非笑的,仿佛早洞穿了江光光的意图似的。
江光光咬了咬牙,说:“忍不了了。”
陆孜柇的嘴角勾了勾,说:“是么?你要是确定你忍不了了。我就陪着你下车,只有在边儿上守着你,我才能放心。不然这荒郊野外的,你要是被狼叼去了,我怎么忍心。”
他分明就是怀疑他想逃跑,还将话说得那么冠冕堂皇的。江光光从牙齿缝里吐出了两个字:“无耻。”
陆孜柇脸上的笑容一点儿也没落下,慢条斯理的说:“狗咬吕洞宾。”
江光光闭上嘴不再说话了,他陆孜柇要算得上是好人,这世界上估计就没有坏人了。
既然陆孜柇已经有了疑心,她就不可能逃掉了。她也不打主意了,闭上眼睛假寐了起来。
陆孜柇也不多说话,就那么坐着。
闭着眼睛闭着眼睛的,江光光的脑海里就浮现出了程容简那张苍白的脸来,就有些恍恍惚的,不知道自己被关多久了,也不知道,他到底能不能醒来。要是去动手术……
江光光的脸上就露出了几分的讥讽来,她现在都是自身难保了,竟然还想着别人。她的心里是微微的刺痛着的,强迫自己什么都不许去想。
在车上说要上洗手间不过是想借着这个借口逃跑,下了车,她的肚子就疼了起来。辣椒水灌得多了,肠胃怎么可能受得了,她一连都是在跑洗手间,连陆孜柇是带她来了什么地方她都没有注意到。
江光光的头上已冒出了虚汗来,在洗手间里动也不敢动一下。稍稍动动,就腹痛如绞。不知道过了多久,外边儿有人敲门,说是陆孜柇请了医生过来。让她出去。
江光光没动,直到没那么疼得厉害了。才虚浮的走了出去。外边儿确实是有医生等着的,陆孜柇却并没有在。大抵是已经有人和他说过江光光是腹痛是因什么而起了,他随便的问了两句,就给她开了药。并叮嘱她最近都不可吃油腻刺激性的东西。
医生才刚走,就有人给江光光端了温水来给让她吃药。江光光将药片吞了下去,浑身没有一点儿力气,坐也坐不稳,她就问道:“我睡哪儿?”
那佣人立即就说:“楼上,您跟我来。”
她说着就要去伸手扶江光光,江光光说了句不用。她就在前头带着路。
才刚上完了梯子,就听到陆孜柇的声音从房间里传了出来:“我不过去,别再给我打电话!”
他的语气里是烦躁的,电话那端不知道说了什么,他不耐的说:“哭哭哭,哭什么哭。你别忘记了你的身份。”
最后一句是冷漠无情的,顿了一下,他接着又说:“还有,没有我的允许,别再给我打电话。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说完这句话他大概是直接就挂了的,再没有声音传过来。听他的那语气,给他打电话的,应该是一女人。
江光光的脑子里就浮现出崔遇那张怯怯弱弱的脸来。她还未回过神来,佣人已恭恭敬敬的叫了一声陆少。
陆孜柇的脸上的不耐和恼怒仍是未褪去的。视线扫过江光光,他微微的挑了挑眉,问那佣人:“医生来过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