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声音是低低沉沉的,语气更是暧昧得很。江光光的脸上热了起来,有些费力的说:“二爷……这习惯,得慢慢的改。”她说得是有些心虚的,接着又说:“称呼也只是一代号而已,二爷更不用介怀……”
她倒是挺会狡辩的,程容简点点头,慢腾腾的说:“对……得慢慢改。我有的是时间。”
傻子也知道他要做什么,江光光还欲再挣扎,目光停留他那密密的头发下看着仍是有些狰狞的伤口,心里就有些密密的痛意,忍不住的就伸出手去。程容简并没有避开,由着她那纤细的手指轻轻的从额头上拂过。
江光光是呢喃着的,问道:“疼吗?”话问出去,她才蓦的惊醒过来,她面前的人,是沿河赫赫有名的二爷,这话问得也太傻了些。
“这算什么伤。”程容简倒是并不介意,低低的笑了一声,
江光光的手指是冰凉的。他那一双眸子如墨一般的漆黑,伸手就握住了她那小小的手,若无其事般的说:“大热天的手也那么凉?”
话音刚落下,吻就落在了江光光的唇上。大抵是因为腿上有伤,他这次倒是比以往都规矩了很多。暗黄的光晕下拉着江光光的手一粒粒的替他解开扣子,然后哑着声音说:“上来。”
以前是从未有过的,江光光难堪得很。程容简已附到了她的耳边,轻轻的说:“要我来?你忍心?”
他的语气是暧昧的,江光光伸手去将灯关了。程容简低低的笑了一声,等着她上去了,伸手将灯又打开。折腾到最后,他突然低低的笑着说:“光光可比阿叡好听多了。”
他的语气倒是一点儿也不像是在取笑,江光光一怔,身体疲得厉害,眼皮也抬不起来,她就闭上了眼睛。
程容简看了她一会儿,才伸手关了床头的灯。
明明是疲累至极的,江光光睡得并不好,迷迷糊糊的就陷入了梦靥中。她梦到了从小长大的小院子,梦到了那院子里的欢声笑语。这一切都是那么的真实。她怔怔的站在院子里的海棠树下,怔怔的看着一切。
不知道过了多久,有一个高大的身影从屋子里走了出来。那张带着胡子渣的面容是那般的熟悉的。她似是不敢相信一般,张张嘴,爸爸两个字还没叫出来。
那人就一脸的寒意的看着她,一字一句的说:“阿叡,你就是那么给我报仇的?”
江光光几乎是立即就从梦中惊醒翻坐了起来,她的动作太大,程容简带了些暗哑的声音响了起来,问道:“做噩梦了?”
屋子里的灯亮了起来,江光光的身体僵得厉害,浑身已是冷汗淋淋。她过了会儿才回过神来,摇摇头,说了句没事。
她马上又在床上躺了下来,程容简并没有再问,只是伸手揽到怀里。怀里的江光光的身体是僵得厉害的,许久之后才慢慢的缓和下来。
从父亲过世起,她每每梦到的,都是那张被折磨得不堪入目的脸。从来没有,那么清晰的看到过那张脸。她的指尖忍不住的微微的颤抖着,许久之后才慢慢的闭上眼睛。
她走着神儿,原本以为程容简会问什么的,但他却什么都没有问。屋子里安静得只有心跳声以及呼吸声。江光光的眼里涩得厉害,就那么一动不动的躺着。
第二天她在天色微明时就睁开了眼睛,程容简竟然已经不在。她在床上躺了会儿,想起昨晚那个梦来,闭上了眼。
她没有动的,等着天色大亮了,这才窸窸窣窣的穿衣服起床。程容简是早坐在客厅里的,见着她。就放下了手中的报纸,说:“吃早餐,晚会儿下山。”
江光光过了会儿才反应过来他说的下山是要离开这地方了。那么下面的事儿……应该是处理好了。
她就点点头,应了声好。早餐是很简单的,小米粥还有蒸的白生生的馒头。程容简慢条斯理的吃着,见江光光嚼得很慢,挑了挑眉,问道:“怎么,不喜欢吃?”
“没有。”江光光顿了顿,说:“馒头可以加点儿糖。”可不,这馒头压根就没有味儿。也许是因为她今天没有什么胃口。
程容简的眉头又挑了挑,说:“要不要让阿姨拿一碟糖过来?”
这能一样么?江光光不得不佩服程容简的这思绪,说了句不用。然后慢吞吞的吃起了小米粥。
一碗粥刚喝完,阿姨就端上了一碗温热的汤来,放到了江光光的面前,说:“江小姐,这是二爷让给您的安神的汤。”
汤里是带着药材的味儿的,江光光原本是想说自己不需要安神的,见对面的程容简慢条斯理的样儿,就将话给咽了回去,点头应了声好。
她不喜甜食,但也不喜欢带着苦味儿的东西。拿着勺子慢吞吞的喝着。
程容简见她磨蹭,也不催,吃完了也不离开,手指就在餐桌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等着她吃完了,才说:“去休息一下,过会儿就走。”
阿南早在一旁候着的,江光光知道他是有事儿,揉了揉鼻子,就说,“我出去吹吹风。”
阿姨立即就过来,去推轮椅。江光光抿了抿唇,低低的说:“二爷,走走,正好消消食。”
程容简的眼皮也没抬一下,说:“昨晚没累着?”
江光光这下就不吭声儿了。程容简又让阿姨给江光光拿一件外套,这才让他们出去。
夏天早上露水重,外边儿是凉飕飕的。阿姨推了江光光到外边儿,江光光就让她去忙她的。
别墅里里里外外的戒备都是严的。江光光四处看了一圈,滚着轮椅到了前边儿,对着正检查着车辆的人说:“能不能给我一支烟。”
她是有些闷闷的,石头没在,她一个熟人也没有。
那人恭恭敬敬的站了起来,说:“二爷吩咐过,谁也不能给您烟抽。”
江光光就一噎,好在她的脸皮一贯很厚,倒是没有任何的不自在,摸了摸鼻子。滑着轮椅走了。
这别墅里虽不是长住人的,但院子里并不荒芜,种了好些花花草草的。含苞欲放的花骨朵上沾了露珠儿,阳光落下闪动着刺眼的光泽。
江光光呆在阴影之下,看着开得正繁的花儿。不由得想起了昨晚的那个梦来。她出着神,直到阿姨过来,说是外边儿冷,让她进去,她才回过神来。
才刚回到客厅里,就有人走了进来。没有看到程容简,就对江光光说:“江小姐,陆孜柇过来了。”
江光光就有些走神,随即说:“二爷应该在书房。”
那人应了句是,去书房找程容简去了。程容简倒是没过多大会儿就出来,陆孜柇也走了进来。
看见江光光坐在轮椅上,他的视线停了停,这才看向了程容简,眉头挑了挑,说:“程二爷这是快要好了?”
他的语气里是带了几分的遗憾的,丝毫不遮掩。
程容简让人上茶,慢条斯理的说:“托陆少的福。给我找了那么个好地儿修养,不然,也不会好得那么快。”
不就是添堵么,他同样也会。如果不是甑洪光出面,陆孜柇怎么可能将老巢给他修养。他这心里,必定是不甘的。
陆孜柇却一点儿也没生气,似笑非笑的瞥了江光光一眼,说:“程二爷还真是谢错人了,这要谢么,得谢我表妹才是。”
他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程容简的脸色却半点儿也没变,端起了茶杯啜了一口水,淡淡的说:“甑小姐那边,自然还有重谢。”
他的语气不咸不淡的,虽是听不出好歹来,一双幽深的眼眸里却是没有一点儿温度的。
陆孜柇并没有注意到,意味深长的一笑,说:“我表妹心悦二爷,二爷把自己送给她就是了。”
他还真是得寸进尺,半点儿也不知道收敛。程容简就抬头看向了他。唇边带了一抹笑,皮笑肉不笑的说:“这礼太重,我怕令表妹五福消受。”
他这话倒是直接得很,陆孜柇倒是一点儿也没生气,意味深长的看了陆孜柇一眼,说:“二爷这样,是不是有点儿像过河拆桥?”
可不是,现在住的地儿,还是他的。
程容简就笑了笑,手指在小几上敲了几下,说:“平平白白吃亏这种事,陆少这种精明人大概也不肯做。”顿了顿,他接着说:“陆少过来,只是为了和我说这些?”
他的语气淡得很的。要不是外有强敌,甑洪光怎么可能借出别墅供他住,保护他的安全。这么做看起来是雪中送炭,其实不过是各取所需。要是他倒下了,下一个,必定就是他了。
这种话题,大家都是心知肚明的,他并不欲纠缠下去。
陆孜柇自然也是知晓的,漫不经心的一笑,说:“倒也不是,我过来,是特地来看二爷的伤怎么样了的。”微微的顿了顿,他犀利的扫向了程容简,说:“我表妹昨天被人带走了,这件事情,不知道二爷是否知道?”
他这是上门来问罪的了。程容简的唇角勾了勾,说:“陆少的表妹。自然该由陆少看着了。陆少觉得我会知道么?陆少手底下那么多人,不会连看一个大活人也看不住吧?”
陆孜柇的脸色就有些难看,阴冷冷的说:“在沿河,我实在想不通,除了程二爷你,还有谁能悄无声息的将人给弄走。”并且一点儿线索也未留下。
程容简的唇微微的勾了勾,说:“陆少抬举了。以后陆少更要将人看好点儿才好。”
他不承认也不否认。陆孜柇的脸色更是难看,程容简却看也不看他一眼,说:“陆少要是没事就请回吧。”
他还真是够目中无人的,陆孜柇的手指握了起来,冷笑着连连的说了几个好,拂袖而去。
程容简的脸上一如既往的,像是并未将这事放在心里,对江光光说:“去看看有没有什么东西落下的。”
江光光哪里有什么东西,不过还是应了句好。原来程容简是动手收拾了甑燃的,难怪陆孜柇提也未提他将她带走的事儿。甑燃先将事情做到前边儿,他自然不会自踩痛脚。
只是,程容简那么做,甑洪光的心里,肯定是有所隔阂的。过不了多久。老宅那边肯定会来人的。
江光光微微的走神儿,伸手摸了摸嘴唇。甑燃灌辣椒水那招确实是挺狠的,比上硬刑狠得多了。她的嘴上,红肿了挺久的。到现在,也不敢吃太油腻的东西。
江光光顿了那么会儿,才去了卧室。她是没东西的,也没去找,就在房间里发着呆。她除了那次和阿北下山之后,就再也没有下去过。对下边儿的消息,是一无所知的。不知道现在,下面是怎样的情形。她就一下子想起了周来来,上次的事儿,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无论是哪一方占了上风,对方肯定都是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的。
这不是她该操心的事儿,她很快回过神来,没有再想下去。
江光光的手机在出车祸那天就丢了,回了沿河,程容简就丢了一个新手机给她。应该是新款的手机。比起以前她用的那老手机,时髦了不知道多少。
江光光拿在手里沉甸甸的,慢吞吞的说:“用不了这个,随便用个就行。”
程容简送出的东西,哪有便宜的。她确实是不愿意要的。
程容简眼皮也没抬一下,慢条斯理的说:“用不了慢慢学。实在要是不会,我让人来教你。”
用手机还要人来教,江光光哪里丢得起那么大的脸,就不吭声儿了。
程容简这才抬起头来看了她一眼,说:“卡是新的。旧的估计补不回来了。”
江光光就说了句没事儿,反正,她也没有什么要紧的人要联系。她微微的顿了一下,开口问道:“二爷,石头没在这边了吗?”
那么久了,她是一次都没见过石头的。她的心里多少是有些不安的。
程容简就睨了她一眼,说:“你觉得他还能在这边么?”
是了,那天的车是石头在开的。责任,自然也是在他的身上的。程容简一向都是赏罚分明的。就算是没有事,他也不可能在呆在程容简身边了。
江光光就不说话了。过了会儿,才问道:“二爷能不能告诉我他在哪儿,我想去看看他。”
程容简似笑非笑的看着她,说:“你这心思,怎么不见半点儿用在我身上?那天的谢谢只是嘴上说说的?”
“我待会儿就去给您煲汤。”江光光缩着肩,慢吞吞的说。
“也行,有点儿事情做就不会胡思乱想的了。”程容简慢条斯理的。
江光光一噎,竟然找不到话来反驳。她默默的低下了头,想了想,说道:“二爷。我想回小院子那边看看。”
院子是早就在修葺的,那么长一段时间没管,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原本以为程容简会拒绝的,但却没有。他点点头,说:“让人陪你一起过去。”
他倒是一点儿也没拖着,叫了阿南去安排车。这才看了江光光一眼,慢腾腾的说:“怎么,我安排的你也不放心?”
程容简这人其实是有点儿完美主义的,江光光赶紧的摇摇头,摸了摸鼻子。说:“当然不是,二爷安排的我有什么不放心的。只是有那么长一段时间没回去了,想去看看。”
还有旺财,任由着它自生自灭的,也不知道到底怎么样了。而且,一直困在这儿,外面的事情她是一点儿也不可能知道的。
程容简倒是没再说什么,让她别乱跑,便随着她去了。不过短短几天没再这儿,江光光是觉得这地儿熟悉而又陌生的。仿佛。已过了几个世纪那么漫长似的。
她一路都是看着车窗外的,街道和以前是没什么两样的,风平浪静的样儿。只是她知道,这是暴风雨过后的平静。
一路江光光都没有说话,车子停在了小院门口,她看着崭新的围墙,以及里头焕然一新的布局以及绿色的盆栽,不由得愣了愣。明明破破烂烂的院子,经过那么一收拾,倒是有些小资的味儿了。不得不说程容简确实是挺有眼光的。
身后跟着的人是阿南安排的。见江光光站着不吭声儿,就试探着说:“南哥说了,您要是不喜欢,他再叫人过来改改。”
“不用,挺喜欢的。”江光光回答。那破铁门也是换了的,换成了带了防盗系统的大门。比以前是安全了很多的。只是,她以后要是翻围墙,恐怕也有些困难了。
她在门口看了看,就往老赵头那边去了。老赵头那边和她这边是一样的,只是院子里的布局并没有变。
江光光看了会儿。才想起好长一段时间没打电话问问他们了。她的手机丢了,他们也许是打过电话的。
她看了看老赵头的那些花花草草,这院子应该是有人来收拾过的,干干净净的,花花草草也没有枯死的。
她呆了会儿,才会她那院子。屋子里的东西也是换了的,显然是重新装修过了。布局比原来精致了不少。江光光一一的看着,就想着恐怕是花了一笔钱的。
她就微微的有些失神。将整个院子都打量了个遍,她这才拿出手机来给可乐打电话。
院子翻新过了,怎么都是得告诉老赵头一声的。大抵现在是忙着的时候。电话迟迟的没有人接通。江光光就没再打过去了,寻思着待会儿再打。对着跟着她来的人说:“走吧。”
那人应了句是,等着她出去了,才锁了门。上了车,江光光开口说:“能带我去赌场那边转转吗?好长一段时间没过去了。”
前边儿的人稍稍的愣了一下,说:“您要去哪个赌场。有几个关门停业了,估计还有一段时间才能开。现在去那边也是没有人的,乱糟糟的。”
这是江光光没想到的,她微微的愣了一下,回过神来。说:“那不用了。从前边儿的街回去,我去买点儿东西。”
那人应了句好。江光光出神的看着窗外,赌场停业了,这就证明程容简的处境是有些不妙的。但程容简回来得那么快,应该是都处理好了的。那么,这次的事儿,就是两败俱伤了。
程容简付出的代价是关门停业,他们付出的代价是什么?程容简那几天是昏迷着的,这些事儿,是谁处理的?还是。他的昏迷……只是假象?
明明是在想着正事儿的,江光光一下子就想起了她那天给程容简擦身子的事儿来。如果他是知道的……江光光就觉得喉咙里有些干涸,脸上有些热乎乎的,她制止自己再想下去。
前边儿的街是卖蔬菜水果的,东西便宜,虽然已经不早了,但仍是很热闹。跟着她的人怕出事儿,她的腿伤也没完全好,没让她下车,让她要买什么交代。他去替她买回来。
到了这边儿,熟悉感就扑面而来。江光光其实是想下去走走的,但也没为难人,有些儿闷闷,只让人买了些新鲜的水果。
她是不知道程容简喜欢吃什么的,每样都买了一些。来来回回不过就两个小时而已,到了外边儿,才发现院子里是停了一辆陌生的车的。
她微微的愣了愣,能将车那么大摇大摆停在这儿的人,应该是老宅那边来人了。她一时就不知道该不该进去了。
车子停了下来,迟疑了一下,她说:“待会儿再进去。”
那人就应了句好,没将车里的水果拧出来。江光光在院子里的待了没多大会儿,阿凯就从外边儿进来了。看见江光光,他就愣了愣,说:“江小姐您怎么不进去。”
“二爷有客人,我待会儿……”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见有人从程容简养狗的那边走了过来。
来人的五官和程容简有三四分想象,身上的气质却是和程容简程舒惟都不一样的,虽是西装革履的,眼神里却是带着阴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