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买主是谁?
待纳兰宁熙吃完那两碗饭之后,那妇人带她下去梳洗了一番。将头发洗净,随意挽了个绾儿,又换了套干净的布袄,纳兰宁熙走出了屋子。
妇人还在外屋等着她,看到她的样子,目光里初时闪过一丝惊艳复而又转成懊悔。
“大娘。”纳兰宁熙朝她行了个福礼,却故意让这个礼行得只有个七八分准。
“嗯。叫我刘大娘好了。”刘大娘朝着桌上呶了呶嘴,“去写几人字来我看。”
原来在纳兰宁熙洗浴的时候,刘大娘就已备好了纸墨。纳兰宁熙走过去一看便乐了,这伺候得还是挺周道的,连墨都是磨好的。
提笔写了二三个字,纳兰宁熙将纸提给刘大娘看:“大娘看这字还行不?”
刘大娘皱着眉头看了两眼,眼光又在她身上溜了两圈之后方才点了点头:“还行。我和你说的话,你得记清楚。你叫黄豆花,你爹叫黄德海。”
纳兰宁熙眨了眨眼睛打断了刘大娘的话:“黄豆花?哪个黄?哪个豆花?”
刘大娘脸上多了几分恼怒:“你爹姓黄,你自然是黄豆花了。”
纳兰宁熙垂下脸,撇了撇嘴,要是姓陆,不是得取名叫绿豆芽了?
“你今年十五,知道为什么卖了你吧?”
纳兰宁熙连记点头,尽量让自己显得聪慧机灵活一点:“为了给我爹治病。”
可这答得利索了,刘大娘也仍是皱眉,看了她好几眼之后才不咸不淡的说道:“主家是富贵人家,比不得那些小门小户,进去了看着点规矩,别给自己惹祸,给我们惹事。”
“黄豆花记下了。会仔细小心不给自己惹祸不给大娘惹事。”
梳洗过后的纳兰宁熙与之前的乞丐判若两人,虽然声音沙哑不堪好听,不过这模样倒也灵动可人,颇有几分灵气。再加上对答之时言词机锋,倒不是个简单的主。
这样的人物,换成五两银子的身价顶给别人,实在太吃亏了。刘大娘又盯了她几眼,吩咐道:“先在这等着吧!”
“是……大娘。”
等刘大娘走出去之后,纳兰宁熙便凑到了窗户边,透过窗边的小洞朝外看着。刘大娘走到了黑屋边,敲了敲屋门。
二爷从屋里走了出来,刘大娘凑到了二爷的耳边低声说了几句。二爷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难看起来。望向刘大娘的目光里也充满了怒火,他对着刘大娘怒斥了几句之后甩手进了黑屋,那门又被重新关上。
纳兰宁熙只隐约听到几个字,什么闭嘴,什么想死,什么得罪不起。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物要买几个家身清白的姑娘,一般人还得罪不起?
这玉照关里,只有那个何郡守的官职最高,只是他的身份和地位,只怕还担当不起他们的这种说法,那到底是谁呢?
纳兰宁熙还想再查探几分,只不过刘大娘已朝这边行来,纳兰宁熙连忙退了回去。
入了门之后的刘大娘看起来有几分灰丧,看纳兰宁熙的眼神也有几分淡淡的。
将刚刚告诉纳兰宁熙的问题又问了一遍,见答复无错之后,刘大娘带着纳兰宁熙来到了黑屋前。
这次从屋里出来的还是二爷,看到纳兰宁熙,眼睛一亮,脸上也多了几分笑意。他退后了一步,让纳兰宁熙让进了屋里。
进了屋之后,纳兰宁熙目光在屋里一扫,心里忍不住一惊。原来这屋子里席地坐着不下一二十个女孩,全都是差不多打扮和年纪。
到底是什么人物,会一下子吃下这么多年轻女孩,而且还全都要是识字会写的?
纳兰宁熙朝着二爷行了个福礼,装作头也不敢抬的样子,眼角的余光却在屋内打量着。
这间屋子……四面无光,除了正中间支着的那盏蜡烛,就只有门口支着的一张长凳。
那个位子显然是二爷的,以他的身份,在这个团体当中应该算领头人物。可就是这样一个人物,却因为这些女孩而守着房门……他到底为谁而守?
“去看看人到了没有?”二爷对刘大娘吩咐道。
“是!”
刘大娘退了出去,纳兰宁熙就近找了个地方席地坐下,和那些女孩坐在了一起。
偷眼望去,那些个女孩,有些面露惶恐之色,有些是一脸茫然,还有一些偷偷的躲在角落里哭泣,只不过声音压得很低,让人听不真切。
没过多久,刘二麻那个瘸子来了,他走到门边通知了二爷一声,说是三爷的人来了。”
立时,二爷开了门,叫了刘大娘进来,给一众女子眼睛上都绑上了黑布,手也被绑了起来。等到绑好之后,纳兰宁熙便跟着她们一起被二爷们塞进了马车。
那马车到底转悠了多久,纳兰宁熙不知道。她只知道她整个人都要被那马车抖散的时候,马车方才停下来。
跟着其它人一起,纳兰宁熙下了马车,又黑着眼睛被人拖到了一处地方安置下方才让她们解了绳子和眼布。
原来他们在一间非常大的毡包里,一个管家模样的人站在正中间,另一个仆从模样的人,给她们一人发了一张纸。
纳兰宁熙拿到那张纸之后,随意看了两眼,发现是某封家书中的一段,不外乎问候家人身体,诉说自己思乡,思亲之情。只是那字写得极丑……丑得……像鸡爪子印上去的一般。
那管家买了这么多年轻女孩在手里,又发给她们这封简单的家书,总归不是那么简单的事。因而纳兰宁熙拿了纸在手里,恭恭敬敬的站在那里听管家模样的人说话。
等到管家开口之后,纳兰宁熙才发现,管家说的官话非常不标准,有些音还是纳兰宁熙用猜出的。
只有外地人,才会将官话说成他那个样子。纳兰宁熙仔细瞧了他几眼,才发他的五官较大齐人要深一些。眼瞳的颜色也是淡淡的灰,而不是大齐常见的深黑色。这个人……根本就不是大齐人,是北疆人。
那这个……纳兰宁熙抬起了手。
刚刚管家说的那些话,纳兰宁熙此时才明白过来到底是什么意思。他要她们猜出这些纸上面的迷底,猜出的人将被挑选为笔墨丫鬟,陪公子读书。
纳兰宁熙的面色凝重起来,再看手里的纸,已不再似刚刚的漫不经心。从纸上来看,是一个远在千里之外的父亲写给儿子的信。不过短短三四句,初是嘱咐儿子注意天气,复而提起他的身体。
单从字面意思上来看,再简单不过。可是如果真是这么简单的话,那些北疆人为什么绕这么大圈子,花这么大精力找她们这些能识能写大齐文字的女子来帮着猜迷?
纳兰宁熙的心一下子坠了下去,再看之时,恨不能钻到那几行字里去了。
叠字?不对。跳字?
纳兰宁熙的手抖了一下,几乎不敢相信上面写的字。而这个时候,那个说话别扭的管家已走到了她的跟前:“怎么?你知道迷底?”
纳兰宁熙苍白着一张脸,抬起了头。屋子里的一干人的视线全都落在她的身上。有审视,有欣喜,有妒恨,还有不怀好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