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等时间到了他就会让你滚
“她以后就住这里,我空闲时间少,你帮我照顾好她。”齐靖州摸着紧挨着他的林菁菁的脑袋,说得理直气壮,一点也不见心虚。
路与浓一时竟反应不过来,她是齐靖州的妻子,容忍着他心思都在其他女人身上就算了,现在竟然还理直气壮要她照顾那女人的孩子?虽然这段婚姻荒唐又虚假,只能算作交易,可是好歹她怀了他的孩子,就不能给她留一点颜面吗?
“我很讨厌小孩子。”路与浓垂着眸,尽量将声音放轻,以掩饰声音里的异样,“我照顾不好她,这件事情我没法答应。”
齐靖州语气微冷:“路云罗也是个小孩子。”
路与浓抬眸嗤笑:“他是我的儿子,是我掌心的宝,和别人不一样!”
路与浓提起路云罗时眉眼间不由自主流露出的自豪和温柔,让齐靖州看得火大。那孩子再怎么好,都是别的男人的种,和他齐靖州没关系。
他隐忍着莫名其妙的怒气,语气强硬地道:“那天求我帮忙时你可是答应得很好,现在事情我给你解决了,你帮我照顾她,是理所应当,你没有拒绝的权利!”
路与浓噎了一下,却不肯退让:“可你也应该找一件我能办到的事情让我做,让我照顾这个孩子,分明就是强人所难!”
窝在齐靖州身边的林菁菁突然抖了一下,好像被两个大人吵架似的声音给吓到了。齐靖州安抚地拍了拍她背,语气非常坚决地对路与浓说:“我不想和你吵,但这件事情,我不接受你任何理由的拒绝。不喜欢小孩子是你自己的事,要怎么克服你自己去想办法。我就只提一个要求——将她照顾好,这就是我唯一想让你做的事!”
路与浓呼吸停滞了许久,她抬手捂着眼睛,想着自己那个被他叫做“野种”的儿子。又对比他对林菁菁的在意与疼爱,心中就满是不平与怨愤。一直不能释怀地是,他曾经对她那样好,承诺不知做了多少,可是再见,他不仅重新有了爱人,还莫名其妙将她当仇人似的对待。
明明他置她生死于不顾,她都不舍得怪他了。
“可以,但能不能照顾好……这样一个孩子,我没法给你肯定的答复,只能说尽力。”路与浓长长地呼了口气,像是妥协,其实只是想掩饰喉咙里的哽咽。
齐靖州听得皱眉,什么叫“这样一个孩子”?
想要说些什么,见路与浓神色莫名变得十分黯然,他就歇了追究的心思,转而温柔地推了推林菁菁,“菁菁,以后爸爸没时间,就这位阿姨陪着你,你要和她成为朋友,去和她打个招呼好不好?”
林菁菁平日里性子是活泼的,但小孩子向来敏感,她察觉到路与浓并不喜欢她,眼神中甚至隐藏着奇怪的情绪,于是在齐靖州将她抱下沙发,向着路与浓那边轻轻推了一把的时候,她怯怯地走了两步,又害怕得转身扑回了齐靖州身边,抱着他腿怎么都不愿撒手。
齐靖州没料到说服了路与浓,林菁菁竟又不愿意亲近路与浓,他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尽量温和地问道:“怎么了菁菁,不喜欢阿姨吗?”
林菁菁委屈地撇着嘴,“爸爸,我不要阿姨,我要妈妈,你把妈妈接过来好不好?”
齐靖州听见这话,下意识望向路与浓,路与浓却刚好别过头去,根本没让他看见她脸上什么表情。
“妈妈现在有重要的事情要做,没有时间,等她忙完了我们再一起去把她接过来,好不好?”齐靖州温声哄着林菁菁,林菁菁一直都挺粘他,对他几乎是百分百的信任,没一会儿就哄好了,但仍旧不愿意靠近路与浓。
齐靖州只得妥协,想着还是慢慢来吧,小孩子性子执拗,急不得。
从林菁菁来了之后,路与浓就一直像个多余的人。那个孩子不仅吸引了齐靖州全部的注意力,还让刘嫂等人都殷勤地围着转,似乎都知道,那才是这个家里有真实名分的主人。
晚上睡觉的时候,林菁菁戒备地看了路与浓一眼,仰着头,脆生生地说:“我要和爸爸睡!”
齐靖州哄她:“不行哦,菁菁已经五岁了,不能再和爸爸睡了。”
“五岁了还是小孩子!”林菁菁瞪着眼睛,“这是爸爸你说的!在家里的时候,你明明也是带我一起睡的!现在为什么不可以了?”说着忽然扭头狠狠瞪了路与浓一眼,“妈妈说有坏人想把爸爸抢走,是不是就是她?爸爸你是不是要和她睡,所以不要我了?”
路与浓听不下去了,她无意追究这些话是这个孩子自己想的,还是别的什么人教唆的,疲惫地闭了闭眼睛,径自往次卧走,“我先去睡了。”
齐靖州见状,有些不赞同。这段时间路与浓总是睡不安稳,他是知道的,晚上总要将人紧紧抱住,否则她不是踢了被子,就是往床边上滚,要不是他每次都发现得及时,说不定已经滚到床下去了。
他想开口让她回来,可是又顾忌着怀里的林菁菁,怕她闹,只得沉默着不发一言。似乎是对新环境不适应,林菁菁闹腾得很,齐靖州将人哄睡,已经是一个小时之后了。
他洗了个澡,然后披着浴袍就出门转道去了次卧。扭着门把手推了推门,没推开,路与浓又把门锁上了。
“啧。”齐靖州皱眉,她这防的是谁?
花了好半天的时间将次卧的备用钥匙翻了出来,齐靖州放轻脚步,朝着床的方向走了过去。
路与浓睡觉爱开着床头的壁灯,也不知道这什么毛病。齐靖州觉得这样对睡眠不太好,几次都给关掉了,可是之后发现,关掉壁灯后路与浓会睡得更加不安稳,也就由着她去了。
走近之后,齐靖州发现,果不其然,路与浓又踢被子了。
他将被子重新给她盖上,见她长发散在脸颊上,几乎盖住了整张脸,怕她呼吸不畅,又小心地将她头发撩开。等看见那张露出来的脸,齐靖州顿时就愣住了。
她满脸的泪,不知是梦到了什么,眉头紧紧地蹙在一起,脸上满是悲凄的神色。
嘴还微微撇着,好像很委屈的样子。
“你在为谁哭呢?”齐靖州低声呢喃,伸手轻轻碰了一下她湿润的脸颊。手指上沾了泪水,鬼使神差地,他伸到唇边舔了一下。
躺进被窝,齐靖州莫名地不想擦掉她脸上的眼泪。
伸手将人轻轻往怀抱里揽了揽,正要闭眼,忽而听到一声呜咽,紧接着,身边的人就像是受了委屈的孩子见到可以依赖的依靠,竟然手脚并用扒到了他身上。她双手搂得死紧,脑袋在他胸口依恋地蹭了蹭,然后就埋在那处不动了。
只是夜里偶尔响起几声极尽委屈的抽噎,让他心脏也跟着那猛然跳动。
第二日早上,路与浓睁开眼睛,发现被子竟然还好好盖在身上,不由得呆了一下。自怀孕以来,她情绪就不太受自己控制,晚上睡觉也不如以往安稳。若是一个人睡,醒来时总会发现被子被踢到了一边,身体还总面临着掉下床的危险。
今天怎么不太一样?
她摸了摸身旁的位置,是发现温度有什么异常。
紧接着就忍不住自嘲一笑,刚才在想什么?齐靖州怎么可能会扔下那个孩子来陪她!
齐靖州已经去公司了,路与浓下楼,就只见那小孩坐在餐桌上气鼓鼓地瞪着她。
路与浓走过去,她就噘着嘴质问道:“昨晚是不是你把爸爸抢过去的?”
路与浓正疑惑,就听见小孩委屈的声音:“明明说好了要陪我睡的,可是我半夜醒来,他不见了,肯定是去找你去了!我今天早上问他,他还不承认!”
路与浓眼中闪过异样神色,她没有接话,见林菁菁用勺子笨拙地搅着粥,就对刘嫂说:“刘嫂,你喂她。”
刘嫂笑呵呵地凑上去,林菁菁却突然将勺子往刘嫂面上狠狠一摔,喊道:“我不要她喂,我要你喂!”
“哦?”路与浓可不会认为这孩子是想亲近她。
果不其然,林菁菁扬着脑袋,“我妈妈说了,你就是我爸爸花钱请来的!想让你做什么事你就要做什么事!我现在就要你喂我吃饭!”眨着眼睛想了想,她又补充说:“还有,我爸爸是我妈妈的,你别勾引他!不然我告诉我妈妈,让她把你赶出去!”
“是吗?”路与浓微微笑着,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句,又说:“你妈妈可说错了,我不是你爸爸花钱请来的——不对,你不是他的孩子,根本不能叫他‘爸爸’。”她摸着肚子,“我肚子里有个宝宝,他才该叫他‘爸爸’。而你妈妈也不能将我赶出去,她甚至连这个家都不能进。”
林菁菁红了眼眶,“你胡说,你这个坏女人,你不要脸!”她说着就端起面前的小碗,就朝路与浓扔了过去。
路与浓抬手挡了一下。
因为有及时躲避,并没有让碗中的粥洒在身上。可手背还是被那碗砸得红了一片。
她冷着脸,“念你是个小孩子,又是第一次,我不跟你动手,但下次就不一样了。我不是你妈,可不会包容你。”
林菁菁被吓到了,却仍旧梗着脖子不服输。
路与浓对刘嫂说:“给我重新准备早饭。”
刘嫂在旁边吓呆了,偷偷摸摸地摸出手机就想给齐靖州打电话,没料到路与浓会突然叫她,吓得手一抖,差点摔了手机。对上路与浓的视线,她谄笑着应了一声,连忙转身往厨房跑。
几个小女佣连忙上来收拾一团乱的餐桌。
早饭再一次送上来,路与浓没再管林菁菁。林菁菁还梗着脖子,眼中含着泪。刘嫂上去哄着要喂她,她怎么都不张口,固执地指着对面看都不看她一眼的路与浓,“我要她喂我。不然我不吃!”
路与浓心头火起,想到齐靖州的交代,又不得不忍下烦躁。抬头正想叫那小孩坐过来,突然就听她说:“我妈妈说得本来就没错!她本来就是我家花钱找来的!我不仅要她喂我吃饭,待会儿还要让我帮我洗衣服提鞋子!”
路与浓动作顿住,冷冷地牵起唇角,望着小女孩骄横的面容,“你妈妈跟你说了那么多,难道没告诉你我不是什么好人?”转头对刘嫂说:“她要吃你就喂,不吃就算了吧。别强迫她,否则她一不小心出了什么问题,说不定我就要背上莫名其妙的罪名。”
吃饱了路与浓就径自上了楼,全然没有要将那小孩放在心上的意思。林菁菁瞪着她背影,眼珠子转了转,抓起勺子就往嘴里送了一大口粥,还说:“这里不够,我还要!”
路与浓这几天几乎每天都出门去找席绪宁,跟他合计那遗嘱的事情。可是这会儿齐靖州将林菁菁交到她手里。她显然不能再出去了,否则之后林菁菁闹出什么事,她显然逃不脱罪责。
在楼上小客厅坐着,随手找了本书翻,中午的时候接到席绪宁的电话。
他跟她抱怨:“齐靖州他肯定是故意的!明明说了我有一个月的假期,竟然又出尔反尔!”
他又失落地说:“我今天见不到你了。”
不一会儿语气又正经起来,却是往日里懒懒散散的调子:“齐靖州明显是在压榨我最后的价值,他已经在培养新人接替我的位置了。不过毫无征兆地给我安排这么多工作,他肯定是知道我们每天见面的事情了——他嫉妒了。”似乎笑了一声,语气变得恶劣又兴奋,“与浓,你说,我要是现在提出解约会怎么样?就目前而言,根本没有人能真正代替我,肯定能打齐靖州一个措手不及!”
路与浓还没发表任何意见,他就径自挂断了电话。
晚上齐靖州回来,脸色十分不好。他冷冷地望了路与浓一眼,忽而讥笑:“能让席绪宁提出解约这种蠢事来为你出气,你还真是有能耐!”
不过听这语气,他并没有让席绪宁成功解约。
“齐先生高看我了。”路与浓非常直白地说,“出了问题,你就不能往自己身上想想吗?你难道不知道自己同样很讨人厌?”
齐靖州双眸一眯,正待开口,楼梯上就传来小孩委屈又响亮的哭声:“爸爸爸爸!我痛!”
“菁菁你怎么了?”齐靖州脸色一变,冲过去就将从楼梯上跑下来的林菁菁搂在了怀里。
路与浓看着林菁菁扑进齐靖州怀抱,满脸是泪地将手指指向她的时候,心里就咯噔了一下。
“是她……那个坏女人……”林菁菁含糊地说了一句就不说了,小脸苍白着,手捂着肚子,好像疼得厉害。
齐靖州几乎暴怒:“怎么回事?!”
他目光扫过刘嫂等人,又落在路与浓身上,“人我是交给你的,你是否要给我一个解释?”
路与浓神色淡淡,“你家这位祖宗我可伺候不了,我今天没碰她一根手指头,你问我。我也不知道。”
齐靖州哪里能接受这个解释,“别跟我说这些废话!”
这时刘嫂战战兢兢地说:“菁菁小姐可能是……吃撑着了。”早饭时路与浓说过那话后,林菁菁就使劲将东西往嘴里塞,可是可能是起得太早,没多大胃口,到底还是没吃下多少。可是午饭过后,那孩子就抱着一堆水果零食拼命吃,一边吃还一边念叨:“坏女人,我要让爸爸收拾你!”
刘嫂隐约知道那孩子想干什么,心里惊讶小小年纪就有这种心思,但路与浓说了什么都由着她,抱着某种不可宣之于口的心思,刘嫂没有阻止。
齐靖州摸了摸林菁菁肚子,发现果然是吃撑了,当下抱着人就往外走,柔声哄着:“乖,别哭,爸爸这就带你去医院。”
临出门前,他回头冷冷地看了路与浓一眼。
路与浓满脸漠然。
“晚饭我不吃了,我去休息,待会儿也别叫我。”路与浓说着就往楼上走。
刘嫂头也不敢抬,总觉得刚才路与浓望过来的那一眼冷到了极致。
回了次卧,路与浓翻出纸笔放在空旷的书桌上,又找出席绪宁送给她的佛经,一笔一划地抄写。
齐靖州回来的时候,已经快十二点了。听见外头有动静,路与浓笔尖顿了一下,没等多久,她的房门被人从外面粗暴地推开。
“你的解释,准备好了吗?”男人走近,高大挺拔的身影挡住了光,她眼前陷入一片昏暗。
路与浓合上书,齐靖州视线扫过书本封面,发现那竟然是席绪宁前几天带着在公司里转了一圈的书!
脸上露出阴鸷的笑容,一把将书本抓起,“可以啊,菁菁嗓子都哭哑了,你却在这里悠闲地写字?想到送书的那个人,是不是还很开心?”
“还我!”路与浓一把将书抢回来,放到了抽屉里,“你发什么神经!我写字碍着你了?我开心又影响你什么了?你那小祖宗的事情和我又没有关系!”
“没有关系?”齐靖州寒着脸,“你认为我会信你?菁菁说是你不管她。还不给她吃饭,她饿了才会一下子吃那么多!难道小孩子还会说谎?”
路与浓几乎要被气笑了,“其他小孩子会不会说谎我不知道,但是齐先生,你家这个孩子显然会!她被教养得不知道素质为何物,张口闭口都是女人和勾引,还盛气凌人地说要将我赶出去!现在竟然还会颠倒黑白了?我是好奇得很,是怎样没素质没教养的人,才会教养出这样一个孩子!”
这话将林菁菁和林阿漫都骂成了没素质没教养的人,她语气还那样鄙夷,看他的目光那样不屑一顾,齐靖州气得直接扬起了手。
路与浓讽笑,“想对我动手?那你倒是打啊!我已经受够了!你侮辱我,我在你面前那么弱,只能忍气吭声任你欺负,但是姓林的女人和她女儿算什么东西?今天的欺辱我都不计较了,竟然还想倒打一耙?当我是泥捏的么?要是再有下次,我绝不客气!”
齐靖州脸色几经变幻,没在她脸上看出心虚的神色来,冷哼了一声,寒着脸转身走了。
第二天再见到林菁菁,那孩子已经失去了昨日的骄横,她低着脑袋走到路与浓面前,哽咽道:“阿姨,对不起……我昨天不该跟爸爸说谎,是我错了,你原谅我好不好?”
齐靖州今天没去公司,就坐在沙发上,神色有些严肃。林菁菁这番作态,显然是他授意的。
路与浓愣着一时没回过神来,林菁菁等不到回应,悄悄扭头去看齐靖州,面带乞求,隐约又有些害怕。路与浓一看她那畏缩的神态,就知道齐靖州肯定是做过什么了。
这小孩子受了教训。
“阿姨没开口说原谅,你就该继续道歉。”齐靖州语气淡淡地道。
“阿姨……”林菁菁又委委屈屈地开了口。
路与浓说:“既然道了歉,那就没事了。”
林菁菁一听,立即就眉开眼笑,扭身就扑进了齐靖州怀里,“阿姨原谅我了,爸爸,说好的抱抱熊呢?”
齐靖州温柔地说:“爸爸下午去给你买。”
又神色淡淡地转向路与浓,“我让她跟你道歉,是因为她说谎诬陷你,并不是说你没有错。人我是交给你的,但是你没有照顾好,这第一次我可以不追究,但是我希望以后不会再出现这种事。”
“会不会再出现这种事,看的不是我。要是她不故意惹事,我也没必要为难一个孩子。”路与浓扯了扯嘴角,说道。
齐靖州开口回答,但是他一连三天没有去公司,每天都带着林菁菁,一点点教林菁菁跟路与浓相处。经过一番努力,暗地里又为路与浓说过不少好话,几天下来,林菁菁总算不那么戒备敌视路与浓了。
“我要去出差,可能要一星期后才能回来,这几天你好好带着她。”顿了顿,齐靖州低头望着她的肚子,眼中快速划过一抹温柔,“也要照顾好你自己。”
路与浓没错过他的视线,她垂眸应道:“好。”
齐靖州走得很急,而他刚走,路与浓就接到了一个陌生号码的来电,“路小姐是吗?我是林阿漫。我想和你谈谈。”
女人的声音柔柔的,和记忆里那个“小林”完全重合。只是这名字让路与浓有些在意,林阿漫?阿漫?这种名字不多见,只是巧合还是……
路与浓大方地应了约。
林阿漫约在一家咖啡馆,路与浓见到她时,她穿着白裙子,似乎一点也不觉得这天冷。她脸色略微苍白,好像刚刚病愈的样子,格外的惹人怜爱。
坐下第一句,路与浓问她:“林小姐是做什么工作的?”
林阿漫有些羞涩地低头,“我也想出去找工作,但是靖州不让,他说他能养我,不想看见我劳累。”
路与浓稍稍放下了心,她可能真有点草木皆兵了,齐靖州怎么可能会让他的女人出去给人当保姆?
两人极其虚伪地寒暄了几句,就渐渐入了正题。
林阿漫说:“菁菁跟我讲,她好像惹路小姐生气了?靖州还让她跟你道歉。”好像很好笑似的,她笑了一下,“我和靖州高中时就认识了,他这脾气我了解,对孩子也一点不心软,尽管孩子犯的只是微不足道的小错。”
林阿漫这是说她心眼小?
路与浓挑眉,懒得跟这女人打机锋,非常直接地道:“他的确就是这样,性格严厉,眼里揉不得一点沙子。不过菁菁这事他倒不过分,孩子么,年纪小,很容易被人误导,就是要好好教导,否则长大了长成没素质没教养的样子,会被人笑的。那事菁菁已经跟我道过谦了,你就不用再说抱歉了,那事我也是能理解的。”
林阿漫笑容僵硬,她才是齐靖州的女人!路与浓不过就占着个虚名,时间到了还不是得滚蛋!她凭什么用这种语气说齐靖州?好像很了解那男人一样!还有她哪里说要道歉?哪里说她家菁菁做错了?
“路小姐以前跟靖州认识吗?”林阿漫垂着眸问。
路与浓浑不在意地回答道:“他不是告诉过你的吗?我和他两年前是恋人。”
林阿漫蓦地抬头,她怎么知道齐靖州跟她说过?
路与浓当然是那次在病房外听到的,但是她并不打算解释。
这女人好像误会了些什么。
“那能跟我说说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吗?”想到齐靖州说他和路与浓也不过只有一个月的历史,林阿漫就再次自信了起来。
一个月就被甩了,看来靖州是真的看不上这女人啊。
怎么认识的?
离家出走,一时抽风和陌生男人扯了证,接着就被对方连累被人追杀,于是开始了长达一个月的逃亡。
在深山老林里跋涉,他的温柔和关切让她动了心,期间信了他的承诺无数。
生死关头,他说:“你在这等我。”
然后转身离开,再也没有回来。她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成了诱饵,将敌人引入死地。
要不是有人及时出现救了她,她现在已经尸骨无存了。
再见时她已经淡忘了仇恨,可是他仿佛没有那些记忆,毫无顾忌地欺辱她,将她逼至绝境。
这些路与浓当然不会跟林阿漫说。
她浅浅一笑,垂着眸子。“以前的事情都不重要了。”
林阿漫以为路与浓是想起来被齐靖州甩的伤心事,笑笑表示理解,学着贵妇人端庄的语气说:“这家的咖啡不错,路小姐不尝尝吗?”
路与浓露出温柔的笑容,“我怀孕了,不能喝咖啡。”
“啊,”林阿漫才想起来似的,“路小姐也是辛苦,怀着宝宝还要继续‘工作’。”她有些怜悯地说:“等路小姐不用继续这份工作的时候,我让靖州给你多发些工资好了,毕竟养孩子需要奶粉钱,路小姐又没有丈夫,一个人会很不容易的吧?”
这女人自己想作死,拦都拦不住。路与浓心里冷笑一声,故作诧异地望着她,“林小姐你在说什么?难道靖州没告诉你,我肚子里怀的是齐家的长孙吗?”
“不可能!”林阿漫惊叫一声,差点打翻面前的杯子。“靖州他说他和你只是做戏,他不会碰你的!”
“他还真没告诉你啊?”路与浓一副很惊讶的模样,笑笑又说:“他怎么可能不碰我?他难得没告诉你他很喜欢我的身体吗?啊,这种事情他大概是不会跟你说的,但是你为什么不想想,他如果只是想做戏,为什么偏偏要找我?其他任何一个女人都比我这个前任好吧?”
林阿漫的脸色随着路与浓的话一变再变,最后变得十分难看。深吸了口气,她好像又重新冷静了下来,“你怀了靖州的孩子又怎么样?靖州爱的人是我!他没跟你说过要离开我吧?他只是仁慈,舍不得打掉自己的孩子,所以还留着你,等你把孩子生下来,肯定就是你该滚的时候了!”
“这么自信?”路与浓声音依旧不疾不徐,“那我们就看看,最后是谁滚。”说完站起身就往外走。
路与浓的自信模样让林阿漫眼神惊疑不定,她路与浓凭什么这么自信?难道齐靖州给了她什么承诺?
在回去的路上,路与浓心情很好的将事情跟席绪宁讲了。席绪宁说:“反正齐靖州不在,我来找你吧?带你出去玩,顺便再商量一下你的事要怎么做。”
路与浓有些头疼地说道:“恐怕不行,那个孩子还在,我得回去看着,否则出了事齐靖州不会放过我。”就连和林阿漫见面,路与浓都让她选的离她那里不远的地方。
席绪宁沉默了几秒,忽然说:“我已经很久没见你了。”声音低低的,听不出情绪。
路与浓想了想,说:“那等我安排个时间,好不好?”她发现席绪宁就喜欢她用这个方式询问,就跟哄小孩子一样,她不是很能理解。
席绪宁立即高兴地答应了。
路与浓又问他解约的事,席绪宁愤懑地说:“那个阴险小人怎么可能轻易同意?他让我赔违约金我二话不说就能给他,可没想到他竟然打电话给我父亲告状,说我胡闹!”
路与浓笑了笑,“你别胡闹了,给他添堵哪有必要赌这么大?你不是说自己合约快到期了吗?解约要赔那么多违约金,不是很亏。”
等安抚下席绪宁躁动的情绪,路与浓已经到了家。她进门刚坐下,林菁菁就小心翼翼地挨到了她身边,眼睛一个劲地往她肚子上瞧,小脸上满是疑惑。
经过齐靖州几天的教导,林菁菁已经不会说那些话,显然之前都是林阿漫教她的。路与浓虽然厌恶林阿漫,也对林菁菁比路云罗好太多的待遇耿耿于怀,但抛开那些,这个已经乐意亲近她的孩子还是有几分可爱的。
“你在看什么?”路与浓放轻声音问道。
之前有齐靖州在,林菁菁表现得很活泼,这会儿只剩她一个人面对路与浓,就有些拘谨。但察觉到路与浓眼中的温和,她还是开口问道:“阿姨,你的肚子里,真的有弟弟在睡觉吗?”
路与浓有些讶异,“谁告诉你的啊?”
“爸爸说的!”她眼睛亮晶晶的,“爸爸说小弟弟躲在阿姨肚子里睡觉,让我不要跟阿姨吵架,否则会把弟弟吵醒。还有,让我不要惹阿姨不开心,因为阿姨不开心了,小弟弟也会不开心,他不开心了,就不会出来和我玩了!”
“他还说了什么吗?”
见路与浓态度仍旧温和,林菁菁受到了鼓励,不由自主放松了戒备,趴在了路与浓膝盖上,“爸爸还说,阿姨以前可讨人喜欢了,以后弟弟也会特别可爱,我是姐姐,要保护好弟弟,不能让他被人欺负!还有还有,爸爸说以后会给我和弟弟买大大的那种飞机!”
路与浓神色有些复杂,她不太愿意相信这些话是齐靖州说出来的。可是除了齐靖州,还能有谁?总不能是林阿漫。
可林阿漫也不知道她“以前”是什么模样。
林菁菁又拉着路与浓,要路与浓陪她画画。路与浓有些心不在焉,陪在旁边呆呆地看着。林菁菁每次扭身回头,都能看见路与浓在她身后还没走,顿时就高兴得笑眯了眼。
她妈妈都没对她这样耐心过。
一天下来,林菁菁彻底认可了路与浓,晚上睡觉还要路与浓抱到床上去。躺下了又拉着路与浓不想让她走,可是想到齐靖州说她不能和路与浓睡,怕睡觉不老实踹着小弟弟,就只得失望地放了人。
路与浓不想睡那么早,在走廊上转了一圈,她下了楼,问刘嫂:“楼上的房间刘嫂你都有备用钥匙吗?有的话给我一把,以防万一。”
刘嫂问道:“你想要哪个房间的?”
路与浓状似随意地问道:“哪个房间你都有?”
刘嫂忽然不动声色地望了她一眼,然后说:“除了三少书房的,其他的我都有。”
路与浓笑了一下,“都给我拿一把吧。”
刘嫂诧异地望了她一眼,终究还是没说什么,一样挑了一把出来。
路与浓说:“也没写标签,我分不清啊,教我认认吧。”这样到时候找到书房的钥匙了,才好分辨有没有拿错。
刘嫂在说谎,路与浓看得出来。要是真的没有书房的备用钥匙,有必要这么刻意?她刚才看她那一眼的警惕她可没错过。
路与浓打算趁着齐靖州不在家,想办法进他书房一趟。
拿了钥匙,路与浓又上了楼。
正准备睡觉的时候,意外地接到齐靖州的电话,他说:“记得睡前把房间空调温度调高一些,省得踢了被子冻到自己。”
其实齐靖州觉得调空调温度也没多大用。他不在,没人半夜偷偷跑去和她睡,不知道晚上要把自己折腾成什么样子。齐靖州想问问周梁有没有什么有助睡眠的药,可是又担心是药三分毒,对路与浓身体造成影响。
他沉默了许久,有些烦躁地说:“你还是去叫刘嫂给你换一床重一点的被子好了,这样既能防止你踢被子,又能避免你乱滚。”
路与浓觉得无言以对,重一点的被子?能有多重?就算能防止她踢被子,她想乱滚的时候,一床重一点的被子就能阻止她了?
不过齐靖州这焦躁的反应让她感到新奇,她就沉默着听他说。
听那边好半晌没声,路与浓问:“还有吗?”
那边轻声说了一句:“我很快就回来。”然后毫无征兆地挂断了电话。
路与浓举着手机愣了好半天。
她觉得齐靖州的法子没什么用,也不想那么麻烦,就什么都没跟刘嫂说。可是没过一会儿,刘嫂就带着一个佣人,抱着一床又厚又重的被子,敲响了她的门。
刘嫂在收拾床上那床被子的时候,路与浓注意到了她身上挎着的一个小布包——里面有钥匙相碰的声音。
路与浓暗暗记下。
第二天没见刘嫂挎着那布包,路与浓猜想应该是放在房间里了。
她得想办法进刘嫂的房间一趟。
这个机会很快来临,刘嫂带着一个佣人出门买菜去了,路与浓跟林菁菁说:“昨天我看到花园好像有几朵花开了,开得可好看了,不知道谢了没有。”
林菁菁听了,拉着路与浓的手就想让她带她去看。路与浓摇头说:“不行啊,阿姨还怀着小弟弟,小弟弟特别怕冷,阿姨不能出去。”
林菁菁眉毛皱成一团。
路与浓就对几个佣人说:“你们带她去吧,小心一点,别让她摔了。”硬是以照顾林菁菁为理由,将几个人都支出去了。
路与浓握着从林菁菁那里哄来的橡皮泥就进了刘嫂的房间。
找到小布包没费多少时间,但是里面钥匙太多了,又大多长得相似,路与浓最后选出三把,怎么都确定不了哪把是书房的。她有些懊恼地想,早知道将昨晚刘嫂说的多记几遍好了。
迅速将三把钥匙都用橡皮泥印了个模子,路与浓将刘嫂的东西整理成原样,松了口气之后转身离开。谁知刚一走出门,就发现一个人正往这边走。四目相对,两人都愣住了。
路与浓认得这个人,叫刘非非,是刘嫂的侄女。跟刘嫂一起在这里做帮佣。只是刘非非还要上学,不住在这这里,每天都是早上过来晚上离开。
她这是恰好碰到人来上班。
“……三少夫人?”刘非非先开了口,“您刚才这是?”她望了望刘嫂的房间,脸色有些微妙。
路与浓面不改色,“哦,我找刘嫂,四处不见人,房间里也没看见,也不知道上哪儿去了。”
刘非非说:“这个时间,我姨妈她应该是去买菜去了,您找她有什么事吗?”
“没事。”路与浓若无其事地迈开步子,“想跟她说午饭换几道菁菁喜欢的菜,既然她买菜去了,等她回来我再跟她说吧。”
“哦。”刘非非愣愣地应了一声。
路与浓又说:“我出门一趟,你待会儿好好哄着菁菁,别让她闹起来,我很快就回来。”
她得赶快把模子拿出去配成钥匙。否则等齐靖州回来,她就没机会了。
刘非非看着路与浓身影消失,想了想,给刘嫂打了个电话,“姨妈,我刚看到三少夫人从你房间里出来……”
刘嫂听刘非非讲完,吓了一跳,连忙忐忑不安地拨了齐靖州的号码。
“三少,刚刚非非说看到三少夫人进了我房间……对对……昨晚三少夫人还问我有没有楼上房间的备用钥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