肯尼特.垅内,原希尔先锋军团团长,平民出身,二十八岁,二十四岁时在希尔传统的“出征仪式”上获胜后,进入了希尔军队,在上一次和卢士安公国的战争中屡立战功,晋升先锋军团团长。
不过,因为希尔军队最高统帅费拉利的儿子拉米雷斯获得了这一次出征仪式的胜利,所以理所应当的取代了肯尼特。
于是,肯尼特.垅内,这位年轻有为的军官,也不得不在权势下屈就先锋军团的巡查队队长。
原本以他的战功,是可以调任其它军团团长的,但费拉利却把他留在了先锋军团里——知子莫若父,费拉利知道拉米雷斯有几两重,有肯尼特在,他更放心一点。
由此可见肯尼特的实力和军事才能在希尔军中绝对是顶尖的。
“你们给我离开这里。”肯尼特望向了那几个兵痞,“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干了什么,凯文能活下去算他运气,如果死了也没什么,这样的家伙就算到了战场,也活不了多久。”
“是,是,肯尼特长官。”几个兵痞连忙扶起凯文,远远逃开。
“喂,逃兵。”肯尼特摘下了头盔,露出一头精干的橙色短发,他看了看撒加,英俊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你很强,有没有兴趣来我这里做事?”
撒加没有说话,眼神还是有些迷茫,他的头很痛,就像有一根针在大脑深处不停的乱窜,时不时的接触一下大脑皮层,让他身上每一根神经都在扭曲。
那根针很细,细的几乎没有影踪,撒加抓不到,摸不着,甚至连感觉都是乱的。
这是怎么回事?
也和嗜血修罗天的停息有关吗?
撒加什么也听不见,声声低吼从喉咙深处发出,如同挣扎的困兽。他死死抱住头,用力在地上跺着脚。
嘭!嘭!嘭!嘭!……
一下接着一下,地面的岩层都开始龟裂了。
“呃啊!”
撒加狂吼一声,转身冲向辎重车,抓住一个粗重的石台,高高举起!
“他想干嘛?”撒加癫狂的举动早已让肯尼特吃惊,此时看到他疯子似的举起一个起码几百斤的石台,右手更是按在了腰间的剑柄上。
轰!
石台成了碎块,肯尼特呆住了——
那个发疯的逃兵,竟然将石台狠狠砸在自己的脑袋上!
血流出来了,从撒加的头顶上渗出,染红了他的头发。
克林克兹张大嘴巴,寒冷的空气灌进了他的嘴里,折腾着虚弱的肺,可他连一口粗气都吐不出来!
撒加安静了。
双手垂下,低着头,黑色的长发被血泞成一缕一缕的,挂在他的脸前,嫣红的血一滴滴的从发梢流下,砸在干冷的土地上。
肯尼特深深吸了口气,默默的转身离去。这里是军团的最后方,这一幕除了他之外,没有任何人看见。
“他不是人,是头兽。”肯尼特一边走,一边回想着刚才那一幕,“这样的家伙存在于军团中,肯定有问题,他也应该不是个逃兵。”肯尼特的确厉害,很快就得出了结论。
但他并没有实行什么措施,也没有向任何人汇报。
“就让那享受着父辈荣耀的家伙好好头疼吧,愚蠢的指挥者,这样的行军速度,还没到战场,士兵们已经累垮了。”肯尼特望向了队伍最前面那个身骑白马的高傲战士。
……
“你没事吧。”辎重车上,克林克兹关切的问,他手上拿着纱布,却不敢动。
短暂的休息后,军团又开始行军了,今天黄昏来临的时候,他们要翻过这片高地,在后天前,跨过额骨阿尔山,进入希尔公国西南最边境的城市——勃嘉城。
此前,卢士安人的军队所向披靡,已经连续攻占了勃嘉城附近的村落和城镇,勃嘉城被团团围住,俨然成为了孤城。
这是希尔公国西南边境的最后一道墙,如果它再倒在卢士安人的刀剑下,那希尔公国的领土面积又将减少。
那个男人还是不说话,也不动,盘坐在灶台上,头上的伤已经凝结,不过发丝上的血迹还未干。
“唉。”克林克兹叹了口气,看了一眼手中的纱布,摇摇头。
他不明白撒加为什么会有那样狂躁的举动,在克林克兹的印象里,似乎只有山林间的野兽才会那样的吼叫,才会用那样的方式驱散对危险的不安。
……
夜晚,扎营。
这是一处山坳,土地已经被寒霜冻住,连生火都很困难。
士兵们再次吃起了冷硬的干粮,也没有人再来找克林克兹的麻烦,因为凯文直到现在还不能哼哼。
“真清闲啊。”克林克兹竟然有些不习惯,他看了看依然闭目不动的撒加,从怀里拿出一个旧旧的羊皮袋。
这是克林克兹的干粮,硬梆梆的黑面饼,还有一袋子浑浊的水。
克林克兹吃了起来,黑面饼很硬,只有混着水一起吞,出征的士兵只有这样的待遇,而他们在寒冷的黑暗山坳里忍受这些的时候,远在霍坦丁的贵族们,却盛装打扮出席在华贵灯火下的宴会中,或者,趴在女人光泽四溢的身上。
“唔。”克林克兹差点噎住,他看见那个逃兵睁开了眼睛,目不转睛的望着自己手中的黑面饼。
“你饿了吗。”克林克兹将手中的黑面饼递给了撒加。
撒加看了他一眼,默默的接过,然后狼吞虎咽。
“慢点,慢点,这有水。”克林克兹笑着把水袋又递给了他。
看着撒加咕咚咕咚喝水的样子,克林克兹心中一阵感慨,“他就是这样活着的吗,认真的吃东西,认真的呼吸,感觉好用力啊,光是看着,就觉得他的生命好顽强,也想像他那样用力的活下去。”
是啊,用力的活着,用力的走路,用力的吃东西,也用力的修炼。
撒加对于活着的概念,就是这样的用力,一步一步的走着,坚韧得就像风吹日晒也不会凋零的树根。
“要是……我也能像他这样活着就好了。”克林克兹躺在辎重车下的平地上,拉紧了一张旧毛毯,也很用力。
而撒加,依然盘坐在辎重车的大灶台上,分毫不动。
他仍然在努力的修炼嗜血修罗天,哪怕根本没有任何作用,只能让他更烦躁,更难受,但他绝不会放弃,就像他对生命的执着一样。
山坳陷入了安静,士兵们很快进入了梦想,即使这里的环境恶劣到极点。
因为疲倦是无法抗拒的。
……
哗,营帐的粗布门帘被掀开了。
“有事吗,科泽斯副官?”费拉利放下了手中的羊皮地图,看着走进来的中年男人。
“您还没休息。”科泽斯望着桌上的油灯,叹道:“士兵们都很疲劳,这行军速度太快了。”
费拉利脸色微微一变,站起身,从桌子后面走了出来,“科泽斯副官,请你明说。”
“这……”科泽斯有些犹豫,毕竟他面前的这个人,是希尔军队的最高指挥官。
“说,这是军令!”费拉利负起手。
“是!”科泽斯双脚一并,右手笔直地横在胸前,向费拉利行了一个希尔的军礼,“我想说,请元帅不要把私人感情带到军队中,先锋军团的拉米雷斯团长违背了军事常识,而您不能重复那样的错误,您是我们的最高统帅,是全体希尔士兵的希望!”
科泽斯说完这些话后,营帐内变得安静
“科泽斯啊……”半晌,费拉利叹了口气,“你知道,拉米雷斯是我最喜欢的儿子……”
“我知道,元帅。”科泽斯的表情也放松了一些,“拉米雷斯团长在修炼天赋上确实很出色,但我希望元帅能够明白,他的前面,是战场,是我们和卢士安人你死我活的战场,不是一个人的比斗场,那里不需要战士的荣誉,只有胜利或者死去。”
“我明白了。”费拉利缓缓道,“我们希尔是一个魔法极度匮乏的国家,拉米雷斯的军团里没有魔法师,所以无法布置可以接受魔法讯息的魔法阵,科泽斯,你出发吧,用最快的速度,追上拉米雷斯,让他停止进军,等待大部队的汇合。”
“是,元帅。”科泽斯行礼之后,离开了费拉利的营帐。
过了一会儿,费拉利走出了营帐,对帐外站岗的士兵道:“去叫传令官来。”
士兵飞快的跑向远处的一个营帐。
几分钟后,一个年轻人来到了费拉利的营帐。
“吉布斯传令官,通知下去,明天开始,正常行军。”费拉利眼神有点复杂。
……
好不容易,一个有阳光的天气。
山间的路很窄,只有十多米宽,其实那也不是路,只不过多少年来有人走过,所以就成了路。
铁甲涌动的队伍行进在这条山路上,就像一条巨型的铁蛇。
“逞英雄的白痴,也不知道在做给谁看。”队伍最前面,肯尼特骑在一匹黑马上,目光落在前面那个骄傲的背影上。
“肯尼特队长。”拉米雷斯转过头,一脸倨傲,“还有多久,我们可以走出额骨阿尔山?”
“不知道,团长。”肯尼特睁大眼睛,手在腰上一摸,惊叫一声,“哎呀,我的地图丢失了,团长,您没有看地图吗,啊,我想应该不久了吧,在您的带领下,我们先锋军团已经打破了历史,这应该是希尔军队有史以来最快的行军速度了吧,所有希尔人都会为你骄傲!”
“罗嗦的家伙,不知道为什么父亲叫我听这种人的意见。”拉米雷斯鄙视的看了肯尼特一眼后,转过身,继续趾高气昂的行进在队伍的最前面,他的头扬得更高了,因为刚才肯尼特那句“所有希尔人都会为你骄傲”让他心里充满自豪——美丽的西丽雅,请你看着,我拉米雷斯才是真正的英雄!
“蠢货。”肯尼特心中冷笑,“身为军团的指挥者,每天连地图都不知道看,不研究地形的军团长,我还是第一次看见。”
“加快速度,我的士兵们,过了额骨,额骨阿……什么,嗯,过了这座山,我们就可以把利剑,插进卢士安人的心脏了!”拉米雷斯拔出腰间的剑,高举着。
“是额骨阿尔山……我伟大的团长。”肯尼特心中觉得这个幼稚的家伙真的很可笑,不看地图就算了,连他们身处的地方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
旗语从拉米雷斯身后开始传递,一直到队伍的最后面。
“又要加快速度啊,阿大,阿二,阿三都快累死了!”克林克兹楞了一下,从辎重车上跳了下去,快步走到拉车的三头苦力魔兽身边,给它们喂了一把草料。
这是奥菲拉尔一种叫“地牛”的低级魔兽,力量还不错,智慧极其低下,是非常常见的苦力魔兽。
这辆后勤队的辎重车,加上上面摆放的物什,一共有好几千斤重,本来三头地牛拉起来就很吃力,行军速度还这么快,其中一头地牛的脚掌已经在地上拖出了一条淡淡的血迹,另外两头的小腿也在打颤。
这三头地牛,克林克兹叫它们“阿大、阿二、阿三”,是克林克兹在军团中仅有的三位“朋友”……
当然,现在多了撒加,克林克兹觉得那个从不说话的逃兵应该算他的朋友,因为凯文那几个兵痞在欺负他的时候,逃兵差点杀了他们。
突然,一头地牛哞的叫了一声,倒在了地上。
“阿大!”克林克兹连忙蹲下身,只见这头地牛的脚掌已经血肉模糊,四肢的肌肉已经扭曲不堪,一看就是疲劳过度引起的断裂。
嘭嘭,又是两声,另外两头地牛无力的趴在地上,浑身颤抖。它们本已支持不住,看到阿大倒下,也控制不住自己了。
“怎么办,怎么办……”眼看前方的队伍越走越远,克林克兹都要哭了。
这时,一个身影落在了他旁边,克林克兹惊讶的抬起头。
撒加朝他微微点了下头,深邃眼眸中透出的目光让克林克兹心中一阵安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