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仲此时并没有穿着那罗衣,而是一身富家公子打扮,手里又还拿着一把精致的折扇,就连那光头上也戴着一顶绿色文士帽,帽檐上还坠着一块晶莹剔透的白玉,衬着他姣好的面相,使得他还真有几分英俊潇洒的味道。
无奈他如果像以前那样保持着一分矜持和高傲的样子,那或许还真可以骗骗不少人,但现在不知是不是因为出了大罗寺,所以他也无所顾忌,不再装模作样,而他脸上那戏谑的笑容,得意以致忘形的嘴脸,却让他这身皮囊好不容易装衬出来的风流气质大打折扣,反而透着丝丝痞气,显得有些猥琐。
而他上次被胡未迎面打了一拳,鼻子也受了伤,到现在都还没好,脸上除了有些浮肿外,说话也是瓮声瓮气的,好像感冒鼻塞一般,更让他形象大损。
“来来来,我跟你们介绍一下,”他招呼着身边几个跟他差不多打扮甚至也都拿着把折扇的富家公子,用折扇指了指胡未,面带一丝鄙夷地说道:“他就是我先前跟你们说过的,一餐能吃五碗米饭的无戒,是我师侄,我们寺里都叫他饭桶,这称呼说起来还真贴切,也不知他是不是饿死鬼投胎。”
说完,他便一脸得意地哈哈大笑了起来。而他身边那几个富家公子也是纷纷做笑,对胡未指指点点,说此人面黄肌瘦,说不定还真是饿死鬼投胎,倒像是看客在评点动物园里的猴子一般。
胡未却不见一点恼意,仍是一脸的平淡,不露丝毫情绪,他拍了拍立起身子张牙舞爪的八戒,又将八戒从肩上抓了下来抱在怀里,而后微笑道:“绝仲师叔您的绿帽子还真好看,不知道戴起来是什么感觉,我想一定精神抖擞身心愉悦吧?”
可惜在这个世界的语言里,这绿帽子也没汉语里的那个含义,绝仲虽有些奇怪胡未既不生气,反而莫名其妙地说起了自己的帽子,却也没怎么在意,只是洋洋得意地哼了一声,说道:“你的眼光倒也不差,我这帽子可是京城隆泰坊定制的,单是这块毫无瑕疵的白玉,就值百两银子,你穷其一身,也戴不上这样的帽子。”
“绝仲师叔说得不错,这种帽子我可戴不起,也不敢戴。”胡未却是不卑不亢地笑道:“不过我觉得,这上面的白玉如果换成翡翠的话,说不定更加好看,和帽子的颜色更搭配一些。”
“是吗?”绝仲摸了摸帽子上的白玉,而后竟点了点头:“嗯,那到时候换上块翡翠看看效果如何。”
而他边上那几个人,也纷纷点头附和,一副深以为然的样子,说什么绿配蓝应该合适。
不过这时,绝仲才忽然想起,刚才被胡未把话题扯开,他都把原本想好的正事给忘了,于是他又正了正脸色,打开折扇,睥睨地看着胡未道:“无戒,你这个时候出来做什么?该不会是受不住寺里的清苦,想来外面玩乐?要不要我做师叔的好好带你玩玩?”
“不用不用,怎敢劳烦师叔,我只是肚子饿了,到外面买点吃的。”胡未摆了摆手,笑道。
“买吃的?好像现在午饭刚过吧,怎么,你的肚子又饿了?”绝仲意味深长地看了看胡未的肚子,而后又得意地笑了起来,“叫你饭桶果然没错,真是名不虚传,哈哈,哈哈哈!”
他哪里知道胡未身上的食胃蛊已经解去,以为胡未根本不知道自己中了蛊,再看胡未仍是一副蒙在鼓里的样子,他也有种说不出的快意,对胡未也更是轻看和鄙夷。
和身边几人笑了一阵,他终于注意到了胡未怀里的八戒,指了指八戒:“咦,那是什么东西,你什么时候养的?”
说着,他突然哈哈大笑起来,“你这东西这么胖,该不会是哪里捡来的猪崽吧?”
其他人也是哄然大笑。
胡未怀里的八戒本来也安静了下来,跟着胡未一样,淡淡地看着绝仲他们,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听到绝仲这么一说,不由勃然大怒,张牙舞爪地准备冲上前去,却又被胡未强行按住。
绝仲也看到了八戒的异状,微微一愣,而后却是冷哼一声:“无戒,你难道不知大罗寺里的规矩吗?学徒不满一年,是不能炼蛊的吗?”
胡未轻轻一笑:“这个我自然知道,不过我养这小东西是经过住持允许的。”
绝仲愣了一下,一脸的狐疑:“你莫诳我?”
“怎敢欺瞒绝仲师叔,如果绝仲师叔不信,自可以去问住持。”
绝仲仍有些将信将疑,只是又看了看八戒后,他脸上却闪过一丝莫名的喜色,开口说道:“看你自信满满的样子,这胖虫子想必也是炼养很顺利了。”
“还可以。”胡未继续装傻。
“是吗?口气倒是挺大。”绝仲轻哼了一声,又转头对他左边一黄衣年轻男子说道:“张兄,你不是也养了只蛊吗?拿出来试试那只胖虫子的成色?”
那黄衣男子听了绝仲说后,也是跃跃欲试,忙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古朴的长形木盒,又小心翼翼地打开盒盖,只见木盒里竟然装着一条尺余长一指粗通体碧绿小蛇。
“无戒,把你那胖虫子放下来,跟我兄弟这青龙斗斗看。”绝仲指了指胡未怀里的八戒,颐指气使地说道。
胡未按住早已两眼发光的八戒,一脸为难道:“这个只怕不大好吧,我这虫子才养了不过几天……”
“怕什么,没事,我兄弟这青龙可是很有灵性的,不会伤了你那胖虫子。”绝仲一脸的不以为然,却又转过头朝那黄衣男子使了使眼色,示意待会下手不要留情,便转回头催促胡未道:“快点吧,让我们看看你那胖虫子炼养得如何了。”
胡未一脸的无奈和担忧,小声跟八戒说了几句,最后把八戒放到了地上。
八戒到了地上后,却缩在胡未脚跟前,怎么也不肯上前去,定定地看着对面那条青蛇,显得十分紧张,甚至于它的嘴角还流下了口水,倒像个被吓傻了的小孩子。
看到八戒那副怯弱的样子,绝仲暗里嗤笑一声,转头朝着黄衣男子使了个眼色。
黄衣男子会意,上前几步,将手里的木盒放在地上,又拿出条狗尾巴草一样的东西逗弄起那条青蛇来,嘴里也嘘嘘做声。
他手里那条狗尾巴草一样的东西叫火根草,据说天然带有一种奇特的气味,能够刺激各种虫兽乃至一些低等蛊虫的情绪,使其变得好斗,也是民间许多人斗‘蛊’用的必备工具。
在火根草的逗弄下,木盒里那条原本懒洋洋的青蛇也慢慢地爬了出来,只是之后不管黄衣男子怎么驱使,却始终缩在木盒边上一动不动,怎么也不肯向前。
黄衣男子也有点急了,不停地用那条火根草撩拨着青蛇,嘴里叫声也急促了许多,可是不管他怎么做,那青蛇却仍是不肯向前,竟也跟对面的八戒一样,好似胆怯了一般。
“张兄,动作快点!”绝仲原本看到八戒在那里畏畏缩缩,一副胆怯的样子,正有些得意,却不想等了一会,自己这边这条青蛇也迟迟不见冲上去,倒跟对面的八戒差不多个模样,不由有些惊讶,也有点不耐烦起来。
“好好,稍等一下。”那黄衣男子正百思不得其解,想不明白自己养的这条青蛇今天是怎么了,为何会如此反常,一听绝仲催促,更有些焦急和难堪,也更急促地撩拨起那条青蛇来。
对面的胡未看到这一幕,暗自轻笑一声,又不露痕迹地伸脚踢了踢边上正装着眼泪汪汪一副楚楚可怜样子的八戒。
八戒抬头看了看胡未,朝胡未憨憨地笑了笑,而后向前走了几步,摇头晃脑地怪叫了几声。
那青蛇听到八戒的叫声,竟是浑身一震,更向后缩了缩。
胡未皱了皱眉,蹲下身,摸了摸八戒的脑袋,又小声跟八戒说了几句。
八戒点了点头,而后又朝着对面唧唧吱吱叫了几声。
绝仲等人也不知道八戒在干什么,正觉得有些奇怪,却看到那条青蛇终于动了起来,朝着八戒慢吞吞地爬了过去,顿时转回了注意力,高声叫起好来。
只是他们并没注意到那条青蛇爬行时动作僵硬,倒似身不由己一般,眼里的恐惧之色也越来越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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