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未有些意外这吴炎竟会突然这么问,不过等反应过来后,他却笑了笑道:“不错,贫罗不久前才升为大学徒,难道你连这也看不出来吗?”
可惜这次胡未实话实说,吴炎却是根本不信,还以为胡未又在骗人,他哼了一声,说道:“你以为在老夫面前故弄玄虚就能吓去老夫了吗?”
胡未面色微微变得严肃了些:“错了,贫罗只不过实话实说,,没想要吓唬你,你信也可不信也可。不过贫罗还是要罗嗦几句,劝你放下我两位师兄弟,立刻离开这里。”
吴炎脸色变得更是难看:“你以为老夫真怕了你么?”
胡未却突然笑了笑:“怕又怎样,不怕又怎样?试试看就知道了。”
只是他脸上虽满是轻松,双手却没停下来,又伸进怀里,左手拿出了几个花花绿绿的小瓶子,右手则拿出了一颗绿色珠子。
他手托着青云珠,又转头看了看空凡,微笑道:“空凡大师可认得这颗珠子?”
空凡睁大眼睛看了看,目露诧异,喃喃道:“这可是青云珠?”
“不错,正是青云珠。”胡未转回头看向吴炎,右手缓缓举起青云珠,一副准备发动青云珠的架势,而他头上那颗吞云珠也是再次疾速旋转起来。
吴炎脸色骤变,犹豫了一下后,突然哼了一声,转身就走,又朝押着无为和无缘的那个手下说了声:“走!”
这这吞云珠和青云珠吴炎虽没空凡了解得多,却也是有所耳闻,更重要的是,他刚才亲眼见识了吞云珠的威力,发现吞云珠似乎比起传闻中的还要厉害,就算他是蛊师中阶修为,也不得不小心提防,若是正面受到吞云珠的攻击,可也有些不大好受。
而吴炎现在对胡未的印象比起先前也是大有改变,原先胡未在他眼里,只不过是个随手可取的猎物而已,既被他看上,便无可能逃出他的手掌心,他除了自信之余,也隐约有一种操纵别人命运的优越感,但如今在吴炎看来,这罗人无戒表面总是一副和善样子,却是诡计频出,阴谋不断,谈笑间就将他几乎所有手下都收拾了个干净,手段防不胜防。他现在也是一看到胡未脸上的笑容,便忍不住会觉得不自在,总感觉胡未又会在他不经意间疏忽时突然使出什么诡诈的手段来。
不过光是这些,还不足以使吴炎退却,这吴炎胆子虽不大,性情却是十分狠毒,他成名已久,也经历过无数大大小小的风浪,其蛊师中阶修为在江湖也算得上是真正的高手,他推断胡未就算也是蛊师修为,和空凡联手对付他,他自己也不一定会落于下风,所以也是准备豁出去搏一下,毕竟他如果能够胜了的话,且不说其它,光是抓住诺公主这份功劳也已足够诱人。
可偏偏这个时候胡未居然又拿出了颗和吞云珠齐名的青云珠,着实让吴炎心中一惊。胡未头上的吞云珠便足以使吴炎把胡未当做劲敌,现在又来一颗青云珠,吴炎心中的天平顿时倾斜。他想当然地以为这青云珠既然和吞云珠齐名,和吞云发动时的威力也绝不会低于吞云珠。
更为关键的是,吞云珠威力虽大,但胡未已在他眼前发动过一次,发动时的过程他也都看在了眼里,胡未想要像对付他那些手下一样对付他,可没那么容易,但这青云珠却不一样,吴炎对着青云珠虽有所耳闻,却没亲眼见过青云珠是怎么发动的,所以青云珠对于他来说,更难提防,也更让他忌惮。
吴炎行事向来极其小心谨慎,当年那么多蛊道高手四处找寻围剿他,他却能够一直活下命来,也于这大有相关,眼看胡未又拿出青云珠来,自己胜算变小,他自是不想再冒风险,以免误了自己性命。
所以他没有过多犹豫,便扭头就走。
而吴炎一走,与空凡所召出的那个虎妖也就是那白脸汉子一直对峙的全身燃着黄色火焰的怪物闷喝了一声,也转过身,丢下白脸汉子,跟了上去。
见到吴炎终于退却,胡未暗暗松了口气,但表面却仍是一脸的平静,微笑道:“记得将贫罗两位师兄弟留下。”
别看刚才胡未表面上显得如此自信和镇定,心里却是虚得很。他拿出青云珠,完全就是在吓唬吴炎,因为这阵子他一直没祭炼过青云珠,所以他现在根本就无法驱动青云珠。
而青云珠且不多说,就算是他头上的吞云珠,他因为刚刚发动过一次,暂时无力再发动。刚才全力发动吞云珠时,他感觉自己虽然只不过是朝吞云珠吹了几口气,身上的力气却似乎也随那几口气,全数被吞云珠吸了去。此时的他全身酸软,若非大敌当前,只怕他早就要躺到地上,呼呼大睡了。
就算是他肩上的戒戒,情况也似乎跟他差不多。原本一直精力无限的小家伙现在也是懒洋洋地趴在他的肩上,一副昏昏沉沉的样子,似乎随时都会睡将过去。只是为了配合胡未表演,小家伙才硬撑在那里,时不时地半立起来,朝吴炎张牙舞爪一番,却也显得有些敷衍。
所幸的是,吴炎并不知道吞云珠是由胡未和戒戒一起发动的,视线也一直集中在胡未身上,并没去注意胡未肩上的戒戒,所以他也没有看出这个破绽。
只是听到胡未这么说,吴炎却突然停住脚步,转回头奇怪地看了看胡未。
看到吴炎那怪异的表情,胡未心中一沉,暗想莫非这吴炎看出了什么破绽,他甚至有些怀疑难道是自己刚才说最后一句话时语气不够强硬,倒似在示弱一般,以致吴炎心中起疑。
不过正在胡未忐忑时,吴炎却只嘿嘿笑了一声,便又转回头,继续向前行去,脚下速度也是越来越快。
胡未突然提起的心,也再次放松下来。
而吴炎那押着无为和无缘的手下见到这一幕,也是默默向后退去,把无为和无缘丢在那里。
可就在那飞速疾奔的吴炎跑过无为和无缘边上时,他突然转过头看向胡未,又莫名其妙地嘿嘿了两声,说道:“留下就留下,不过他们的性命老夫要了,你可没说是要死的还是活的……”
他话刚说完,跟在他身后的那个火焰怪物突地转身,高高跃起,一声闷吼,迅疾朝着地上的无为和无缘扑了过去。
胡未浑身一震,脸色大变,奋力追了上去,原本懒洋洋地趴在胡未肩上的戒戒也是急跳了起来,身子骤然增大,哼哈一声,召出一个气团轰向那火焰怪物。
只是那火焰怪物动作实在是快,离无为和无缘距离又近,戒戒反应虽速,却终是慢了一步,它召出的气旋离着火焰怪物还有好大一段距离,那火焰怪物和无为和无缘却已是近在咫尺。
眼看那火焰怪物就要扑到无为和无缘那里,以无为和无缘的修为,只怕一被他身上火焰灼到,便会烧成焦炭,胡未心中一沉,全身瞬间变得冰冷,如坠冰窟,他张了张嘴,却没能喊出话来,连脑子里都是一片空白。
然而就在这时,无为和无缘身前的沙土中突然出现一个巨大的黑幽幽的深洞,竟将那火焰怪物直接吸了进去,然后又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那诡异的黑洞从出现到消失,可说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肉眼都几乎难以捕捉,无为和无缘身前的沙土也是跟原来一模一样,没有任何变化,似乎那刚才那黑洞根本只不过脑海里骤然闪过的幻觉一般。
可就是这么不到一个眨眼的工夫,而那火焰怪物则也是这样莫名其妙的消失了,不见了踪影,似乎从没在这个世界出现过一般,他刚才紧跟吴炎,又飞扑无为和无缘的一幕也恍如幻觉,如烟消散。
在场的人都是被刚才一幕惊得目瞪口呆,一脸茫然。那正准备快步离去的吴炎也不由站住,呆呆地看着火焰怪物消失的地方,一脸的难以置信。他茫然地看了看无为和无缘身前,也就是黑洞突然出现将火焰怪物吸进去的地方,又转头看了看后面的胡未,堂堂蛊师中阶高手竟显得有些无助起来。
也不怪他如此失神,因为他现在竟是感觉不到火焰怪物任何气息,倒似火焰怪物被那黑洞吸去了另一个世界一般。他实难相信或者说接受会有这样的怪事,要知他这火焰怪物可是只大妖中阶的蛊物,也是他横行江湖这么多年最大的倚仗,现在却不过在眨眼的工夫里消失得无影无踪,让他都有一种在做噩梦的感觉。
就在所有人都陷入呆滞状态的同时,吴炎那硕果仅存的手下,却突然惨叫一声,直飞了出去。
却原来是那火焰怪物突然莫名其妙消失后,戒戒哼哈一声召出的那个气团竟越过无为二人的头顶,正好打中了那人,将他轰飞了出去。
可怜那人也是被刚才的一幕吸引了注意力,正茫然不知所措地站在那里,根本没想到会天降横祸。
这人的惨叫声也终于唤醒了失神的众人,吴炎看了看那人重重落到地上后,便再无动静,一张丑脸也扭曲起来。
至此,他这次带来西硫国的手下非死即伤,无一幸免,可说是全军覆没。
不过很快他却突然浑身一震,疾速转头,看向无为和无缘身前。
却原来这时无为和无缘身前的沙土竟又动了起来,那些沙子竟像泉水一样缓缓涌出,几秒钟后,一个白色的人影竟在众人惊讶目光注视下从沙土中缓缓现出身来,就像是被沙土吐出来一般。
这人一身白色长袍,虽然他是从沙土里钻出,身上长袍却是不染一点尘埃,洁白如雪。
而诡异的是,这人头戴连衣白帽,一张脸上却似涂着一层白泥一般,竟然无眼无鼻无嘴,不见五官,也不知他用什么呼吸,怎么说话。
但那吴炎一见这人,却是脸色大变,浑身猛地一颤,眼里也满是惊骇,颤声道:“是你?”
那无脸怪人面向吴炎,脸上突然变出一张嘴巴,淡淡地说道:“三十多年了,玉面郎君,你总算有胆子跑出皇甫家了?”
听得无脸怪人这么一说,吴炎一张脸瞬间变得惨白,语带惊恐道:“你一直在跟踪我?”
那人却不回吴炎的话,只是莫名其妙的说道:“既然躲了这么多年,又为何还要出来呢?”
这人说话的语气几乎不带任何感情,所以也难听出他是在惋惜还是在庆幸。
然而无脸怪人这这么平平淡淡一句话,吴炎却是激动起来,似惊恐万状似低声下气地说道:“我这就回去,我这就回去,以后再也不出来了,你……您就饶过我吧,我再也……”
“晚了。”无脸怪人却简单说了两字。
吴炎浑身一震,差点直接跪下去,眼里满是惊恐,他吞了口口水,艰难道:“不晚,不晚,我这就回去,马上就回去……”
看到这一幕,胡未等人又是惊讶不已,奇怪吴炎见到这无脸怪人为何会如此惊恐。
不过他们虽然也隐约猜到一些缘由,却还是无法体会吴炎此时心中的惊骇,只因这无脸怪人就是当年轻松制伏他,毁他面目的神秘高手。
这无脸怪人正是他心底最大的恐惧。当年他在无脸怪人手下侥幸保住性命,后被皇甫亮收容,投靠皇甫家,便一直躲藏在皇甫家,几乎很少外出,正是为了躲避这无脸怪人。
有的时候想起自己处境,吴炎也常常觉得憋屈。以他堂堂蛊师中阶高手,天下之大,竟是无处容身,只能躲在皇甫家,借皇甫家的势力以及皇甫亮这大蛊师级的绝顶高手以庇护,苟延残喘。
要知换在三十年前,他还是玉面郎君的时候,那是何等的逍遥自在,天下之大,可说任君纵横。就算是后来,他的行为惹来众怒,诸多蛊道高手四处追找围剿他,他仗着深厚修为以及各种逃生之术法保命之法,也总是能够全身而退,那几年也是他声名最盛的时候,直到后来遇到这无脸怪人。
只是憋屈归憋屈,他也是无奈至极,不敢有任何大意,甚至于就算投靠了皇甫家,有皇甫家庇护,他仍难感到彻底心安,因为他觉得就算是皇甫亮这绝顶高手,也不一定有把握在无脸怪人手下保住他的性命。
这些年他也是三天两头做噩梦,或梦起当年遇到无脸怪人时的情形,或梦到自己离开皇甫家,却马上再次遇到无脸怪人,甚至梦到无脸怪人直接杀上皇甫家,在众多高手包括皇甫亮眼皮底下,轻松收去他的性命。
而因为心中这份巨大的恐惧,这三十年来,他几乎从没离开过皇甫家,或者说离开皇甫家的保护,就算皇甫家有什么任务去做,他也多是交给自己手下去办,至多就只是在北唐国京城中活动活动,还不敢明目张胆的,只敢偷偷摸摸行事。
直到最近,这西硫国生变,北唐国三大世家高手几乎尽出,前来西硫国,吴炎也是终于按耐不住了。他想着过了三十多年,这无脸怪人这么厉害的高手,或许早已将他忘了,便壮着胆子跟了过来。
这三十多年来,他投效于皇甫家,但因为忌惮无脸怪人的缘故,活动范围有限,给皇甫家办的事也是不多,像方老四当年之事,也正好因为方老四家在京城,才派到了他的头上,而到最后,因为空闻突然出现,他也没能从方老四手里夺走‘千里眼’,所以这些年他心中也是颇为急切,想要多立些功劳,以得皇甫亮的重视,而这次西硫国便是一个好机会。
另一方面,皇甫家以及李家和万俟家的许多高手都来了西硫国,也让他多了许多底气。
而到了西硫国后,他原本一直跟随在四殿下身边,不敢轻易离开,因为四殿下身边总有诸多高手跟随,但到了后来,因为一路顺利,几乎没遇到什么像样的高手,他的胆子也渐渐大了起来,便带着自己手下,开始独立行事,也是想争抢更多的功劳。
这一次‘无常双鬼’捉住了无为和无缘这两个‘奸细’,吴炎也是兴冲冲地带着手下,押着无为和无缘,来王城附近搜索,以期捉住胡未这个救了方老四的大‘奸细’,而让他欣喜万分的是,无为和无缘不但引来了胡未,还引来了诺公主。
却不想到头来,他不但没捉住诺公主,反终于迎来了自己的噩梦。
刚才慑于胡未,他被迫退却,心中却仍是十分不甘,想要杀了无为和无缘泄愤,他觉得以他的手段,就算不是胡未和空凡联手之敌,却也绝对可以在杀掉无为和无缘之后,从容而退。
而现在他却是追悔莫及,恍惚中总感觉自己是因为要杀无为和无缘,才引得无脸怪人出手,若是他刚才没起意杀无为和无缘,说不定无脸怪人就不会出现了。
抱着这份逃避似的心态,他也顾不得什么面子和尊严,只差跪下去给无脸怪人求饶,让他饶过自己性命,自己宁可躲进深山老林,再也不到外面来了。
可惜无脸怪人的话却让他感到绝望,无脸怪人也不多说,依然平静地说道:“晚了,当年错手留下你的性命,让你多活了三十年,已是不该。”
说着,他整个人竟缓缓飘了起来,双脚离地,徐徐飞向吴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