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月与秦湘异常亲热,女人们便携手去了内堂,说她们的刺绣玩物去了。李府大管家自引赵谦向客厅而去。路过李貌书房时,李貌正巧走了出来,赵谦不敢怠慢,忙拱手道:“下官见过李大人,贸然叨扰,失礼失礼。”
李貌快步上前,笑道:“诶,你我不是外人,廷益不必客气,请。”
赵谦心道李貌虽与自己曾经有点过节,但那都是小事,当初看不起你穷秀才乃人之常情,现在人家不就主动示好了么?看来毕竟是做官的人,心胸还是有的。
如今自己既已投身孙传庭一边,还是以大局为重,不宜与之产生矛盾,遂躬身道:“李大人如此礼遇,赵谦不胜惶恐,大人请。”
“哈哈……算来你我还是同门呀。”
“这……”赵谦心道老子什么时候和你又成同门了?
李貌引赵谦步入厅堂,自己也不再虚套,自在屏风前面的上首坐了,说了句请坐,赵谦也在旁边坐了,立即有美婢端茶送水,李貌也是满脸和善的微笑,一时气氛便河蟹了起来。
李貌不紧不慢地说道:“鄙人曾师承杨阁老,对阁老执师生之礼。而目前督军西北的孙大人也是杨阁老的亲传门生,鄙人与孙大人算得上同门师兄弟,又听说廷益与孙大人情同师生,这样一来,你我不是同门么?”
他这样说实在是十分牵强,不过加上一个“情同”二字,也还说得过去。赵谦心道李貌意在暗示:大家自己人。因此说道:“李大人所言甚是。”
“哈哈……廷益不要往心里去,本官不是存心占廷益便宜,既然你我同僚,又是自己人,还是以自家兄弟的关系相处比较好。”
赵谦忙装作惶恐道:“虽然大人像兄长一般照顾赵谦,赵谦又怎敢与大人平起平坐?以大人的资历,做赵谦的长辈也并无不妥。”
李貌见罢心道:此人如此沉得住气,好似以前的种种不快根本就没有发生过一般,确实不可小窥,如果成了气候,必是我李貌的心腹大患。哼,你骗得过别人,能蒙住我李貌?
他拿眼睛瞟了一眼门外,果然一个年轻人恰巧出现在门外,手里还拿着两个精致的珀琥瓶子。李貌喊道:“李平延!你鬼鬼祟祟的,拿得是什么?给我进来!”
那年轻人吓了一大跳,差点没摔了那两个瓶子,弯着腰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道:“二叔,这回可不是我私自拿的,是二娘给我的……”
“哼!真是不打自招,瞧瞧你那副模样,成天无所事事不务正业……”李貌不好意思地对赵谦道,“让廷益见笑了,我这个侄儿,真是要气死老夫!”
赵谦忙好言相慰。
年轻人一脸无辜道:“二叔,真是二娘给的,二娘还在后堂,不信您亲自问她。”
这时,碧月走出了屏风,“吵吵闹闹的做什么呢?”见着赵谦,忙作了个万福,“妾身失礼了。”
赵谦起身道:“赵谦见过夫人。”他为了礼貌,不便正眼瞧她,但听声音年龄不大。
碧月道:“刚刚与湘儿认了干姐妹呢,赵相公不必拘礼。”
下边的年轻说道:“二娘,您说说,这两瓶葡萄酒不是二娘给我的吗?”
碧月忙对李貌道:“姐夫昨日送了一箱子美酒过来,说是西洋那边海运过来的,叫葡萄酒,精贵着呢。刚刚平延过来说他一个好友从江南远道而来,正想找些稀奇的美酒为朋友洗尘。妾身想这平延平日里也挺孝顺的,就做主送了他两瓶,反正一箱子,也不少了这两瓶。”
“好了好了,我正陪廷益说话,你们下去吧。”
赵谦道:“不妨不妨,今日赵谦携拙荆造访,两家相处融洽,也不失为一大快事呀。”
李貌笑道:“廷益所言甚是,家和万事兴。今后你我兄弟携手合作,定可加官进爵前途看好啊。”
“还望李大人多多提携。”
李貌看了看天色道:“哟,都晌午了,要不廷益就在为兄这里吃午饭吧。”
赵谦道:“那怎么好意思?”
“只是顿家常便饭,大丈夫何必婆婆妈妈的?”
赵谦笑了笑,心道这倒不失为增进关系的好手段,便拱手:“那小弟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李貌唤人摆了一桌子珍馐佳肴的“家常便饭”,秦湘自然也有碧月在后面内堂招待,赵谦不必挂念。
李貌坐上桌子道:“就是一顿家常便饭,也没叫同僚陪酒,稍显冷清了些。”
“下官更喜欢清静一些,如此甚好。”
“但是也不能没有酒。哦,对了,那种葡萄酒正好。葡萄美酒夜光杯,虽在大唐之时已有葡萄美酒,却不是我大明所产,廷益正好也品品。”
赵谦心道你以为老子没喝过红酒么?嘴上却说:“这种珍稀之物,下官如何有机会品尝?今日是有幸才能一饱口福啊。”
李貌唤人道:“去拿葡萄美酒来,对了,叫平延也来吧。”
刚才那年轻人李平延也入得厅堂,与赵谦相见嘘寒了一番,便坐在旁边。
三人相互劝酒,喝过两轮,李平延看来酒量不甚好,已是满脸通红,连说话也不甚利索起来:“赵大人……在下对您是早有耳闻啊,没想到今天居然能一起喝酒,有幸有幸……”
赵谦道:“哦?在下不过是无名小卒,平延如何得闻啊?”
李平延笑道:“嗨,您可是大名人……最是羡煞旁人的是您的艳福……”
李貌喝道:“住口,这是你做后辈的应该说的吗?给我下去!”
李平延摇晃着脑袋道:“我说错了么?谁能有那般艳福,美人投怀送抱,这不是艳福不浅是什么?”
赵谦有些生气道:“拙荆对我赵谦情深意重,我不敢有艳福之想,只会执子之手白头偕老。”
内堂的碧月和秦湘听见外面的话,碧月看了一眼秦湘道:“妹妹真是有福之人,人说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姐姐真是为妹妹高兴。”
秦湘红着脸低下了头。
李平延继续说道:“对,就是投怀送抱,我李平延说错了么?赵夫人与张将军谋划红白双礼之事,已经路人皆知,敢情赵大人还蒙在鼓里,不知道捡了多大一个便宜?”
“住口!”李貌佯怒道。
赵谦也怒道:“你有何凭据?无耻造谣,小人行径!”
李平延红着脸粗着脖子道:“我是小人?你要凭据是吧,帮张将军送信那个百户正巧就是我李平延的故交,我那朋友一直在张将军身边当差,对整件事一清二楚,张将军书信告诉赵夫人,赵断事无恙,赵夫人遂在家谋划红白之事,难道还能假了?”
李貌见李平延话已说话,勃然起身道:“滚!你这个兔崽子,以后不得进我李府半步!”
赵谦见罢顿觉蹊跷,深吸了口气,站起身拱手道:“下官有事,告辞了。”
“廷益……廷益,哎呀,老夫这……”
赵谦带着秦湘一肚子愤怒走出了李府,而秦湘哭得像个泪人似的。
秦湘觉得天都塌了,又是羞愧又是绝望,回到家便扑到在床上蒙头大哭。
帘儿跑过来问道:“小姐,发生什么事了?”
秦湘只顾抽泣,也不答话。帘儿急道:“小姐一直待帘儿如亲妹妹一般,有什么事儿小姐说出来,也好有个人分担商量一下不是?”
秦湘这才将事情说了出来。帘儿想了想道:“小姐且宽心,赵相公对小姐情深意重,不是寡恩薄情之人,事情也许没有小姐想得那么严重。再说了,哪有十全十美的事儿,小姐又不是要害赵相公,只是情非得已才出此下策,他一定能理解小姐的。”
“真的是这样吗?”秦湘听罢擦了一把眼泪,低头沉思了片刻道,“但是传言一起,相公不是要成为长安的笑柄?对他的名声和前途甚为不利,是我连累了他……再说我以后还有什么脸面去见人?”
“那……那如何是好呀?”帘儿也急了,“如果……如果……我们哪里还有容身之所?”
秦湘脸色苍白道:“也许只有让相公休了我,江南老家还有老屋数间,我们只有……”
“那怎么成?小姐孤苦伶仃的,如果有人要欺负咱们,那时候有苦也难言啊。”
二人说罢抱头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