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相信中医?”陈诺皱了皱眉,看了沐天昊一眼。
“不怎么信,中药确实有点作用,但根本比不上西药。至于针灸和那些所谓的经脉、阴阳理论,基本都是骗人的。”沐天昊冷冷地说道。
“沐雪依,你试过针灸吗?”陈诺转过头来,对着沐雪依微微一笑。
“没有……”沐雪依的额头上又冒出了大颗的汗珠。
“虽然没试过,但我也在网上搜过,对她这种病,还没有用针灸治疗的先例。”沐天昊帮着沐雪依答了这一句之后,又犹豫了一下,问道,“陈诺,你能用针灸帮我妹妹止止痛吗?”
“你不说针灸是骗人的吗?”陈诺头也不回地说道。
“我是说……针灸能把病完全治好,这基本上是骗人的,但暂时止止痛,也许还是可以的吧?”沐天昊有些尴尬地说道。
“你妹妹哪里痛?”陈诺也不和他计较,问道。
在说这些话的同时,陈诺已掏出手机,开始上网查询资料。
“全身都痛……”沐天昊犹豫了一会,说道。
“是吗?沐雪依,你内脏也痛吗?”陈诺看了看满头大汗的沐雪依,一时不知该从哪里下手。
沐雪依微微地点了点头。
“能形容一下是怎么个痛法吗?”陈诺皱了皱眉头。
“如同……抽血换髓……头也很飘……吃了止痛药……也止不住……”沐雪依喘了口粗气,说道。
在强忍痛楚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沐雪依的四肢再次轻微地抽搐起来。一旁的李晓一直捂着脸蹲在地上,似乎不忍看沐雪依承受这样的痛苦。
“你在发烧,头自然会飘。”陈诺在沐雪依额头上摸了一摸,叹了口气,说道,“我先帮你止止痛、退退烧吧。”
小包中一共有五枚毫针,陈诺拿出剩下的四根,先在沐雪依双手虎口间的合谷穴上各扎上一针,然后除下沐雪依的鞋袜,在她左脚背上的太冲穴上扎了一针,最后又在沐雪依第7颈椎棘突下凹陷中的大椎穴上斜刺一针,扎入约一寸深。
陈诺马不停蹄地在这五根毫针上操作着,时不时地将毫针快速提插、捻转,并施以刮柄法、弹柄法等不同的辅助手法。
两三分钟后,沐雪依的四肢已经停止了抽搐,眼睛也完全睁开了。
“我感觉没那么痛了,谢谢你,陈先生。”沐雪依忽然甜甜一笑,两个酒窝绽放在脸上。
“真有作用?”一旁的沐天昊和李晓顿时大喜过望。
“当然有作用,针灸是一门博大精深的学问,哪象你想的那样不堪。”陈诺淡淡地说道。
“但这种病,你不是没遇到过吗?”沐天昊有些困惑地问道。
“不管这种病在西医上是什么新类型的怪病,在中医上说来,无非是阴阳失衡罢了,没有什么是中医不能治的,也没有什么病是针灸不能治的。”陈诺平静地说道。
陈诺的话虽然平静,却带有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这也是陈诺从医多年的经验。作为一个医生,首先要对自己有信心,其实要让病人和病人家属对自己有信心。
“难道针灸真能治好这种病?”沐天昊的话语中,忽然带上了一丝颤抖,显然是努力压抑着内心的激动。
“中医和西医其实都是科学的,只是中医的科学更高深、更玄奥,所以更难被人理解和认同。”陈诺一边继续为沐雪依施针,一边说道,“就比如这个止痛来说,你妹妹吃的止痛药属于西药,西药是通过化学物质来阻断神经间的信息传递,这只是暂时止住一部分疼痛,属于治标不治本,还有很多副作用。说远一点,用多了会对肝、肾功能造成损害,导致药物性肝炎和肝硬化等等,说近一点,用多了会成瘾,造成依赖,无法停药。而从中医的针灸角度上来看,不管什么原因引起的高热抽搐,都应当首先针刺大椎、水沟、合谷、太冲等穴,以泻热、开窍、熄风止痉,这样不但治标,还能治本。”
“说下去。”沐天昊的眼神顿时亮了。
“针灸的科学性其实是可以用西医理论来解释的,比如人体的中枢神经系统除了有痛觉中枢外,在中枢各级水平还有‘痛觉调制系统’,可抑制痛觉向中枢传递。当针刺信号进入中枢系统后,激发了从脊髓、脑干到大脑各个层次许多神经元的活动,激活了机体自身的镇痛系统,使镇痛物质如5-羟色胺、乙酰胆碱、内源性阿片样物质等分泌增加,从而产生明显的镇痛效应……”陈诺说到这里,微微一叹,说道,“我这么说,你不太明白吧?”
“确实不明白,但我相信你。”沐天昊听了一堆医学术语,脑子里更糊涂了,一个念头却更为清晰起来:眼前的这个人,是可以信任的。
“我也信你。”沐雪依对着陈诺甜甜一笑,她额头上的汗珠,此时已经不再冒出来了。
“陈哥,我也信你,你现在就帮沐雪依治一下吧!”一直在旁边没吭声的李晓也握了握拳头,大声说道。
“没针了。”陈诺皱了皱眉,说道,“我只带了五根消过毒的针出来。”
“那好办,这里不是有医学院吗?他们肯定有,我去找他们借。”沐天昊马上说道。
“行,我试试吧,不过要换个地方,这地方太潮太阴,不利于控制病情。”陈诺答道。
“好,回我的宿舍去。”沐天昊一把抱起了沐雪依,小心地不让自己的手碰到毫针。
“为什么会选择来这里?”陈诺一边走,一边问道。
“我妹妹这病是十七岁时得上的,她私下里去检查过,也得知这种病很难治,而且我们家根本没办法承担那么高昂的医药费,此后她就一直瞒着我们。这病每隔十五天到二十天都会发作一次,发作时能把人痛死,但我妹妹不想让我妈和我担心,每次发作时都是找个象这样的僻静地方,独自一人默默承受。”沐天昊长叹一声,说道,“前不久,她在过19岁生日时,忽然发病,我才知道这件事的,从那以后,我就让李晓每天都来看看她的情况。今晚她遇到了流氓骚扰,心情一激动,就提前发病了,幸亏李晓当时就在她身旁,于是带她来了这里,也是因为她不想被同学知道……”
“她的病很危险,你自己怎么不每天来陪着她?”陈诺皱了皱眉头。
“我很忙的。”沐天昊垂下了眼皮,说道,“除了上课,我还要在外面打工赚钱。”
“哥,我说了,别打工了,我这病要一亿才能治,你要赚几辈子,才能赚到一亿呀?你别老是苦着你自己,为了我这么个废人,不值得……”沐雪依嗔怪地说道。
“别胡说,你不是废人!”沐天昊打断了妹妹的话,坚定地说道,“我一定能治好你的,你一定会长命百岁!”
打工……陈诺无语地看了沐天昊一眼,在心里说道:你打的是什么工啊?看今晚的情形,你十有八九是在打黑工!
但把这些前因后果一了解之后,陈诺对于沐天昊也有了几分敬意。毕竟,不管他选择怎样的赚钱途径,都是为了给自己的妹妹治病。这份浓浓的兄妹之情,仍然感动了陈诺。
人没有办法选择命运,但有权利选择脚下的路。不管选择的道路是对还是错,但只是动机堂堂正正,就值得被人尊敬。
一个为了挨饿的儿子去偷面包的父亲,固然是卑微的,但仅就人格而说,他并不会比在论坛上慷慨演讲国计民生的总理差劲多少……陈诺一直是这么理解“人生而平等”这句话的。
…………
沐天昊住在一间单独的小套间里,他把沐雪依带回自己的房间后,用手悄悄地碰了碰陈诺,陈诺便识趣地跟着他来到了楼外的一块空地上。
“今晚在火宫殿的事,你别和我妹妹说,我不想让他担心。”沐天昊低声说道。
“我知道,但你也不要再为难那些人,尤其是庞大安。”陈诺拍了拍沐天昊的肩膀。
陈诺也隐隐猜出来了,沐天昊今晚在火宫殿的停车场里没有为难自己到底,恐怕就是因为自己说了那句“我不会让你死在我前面”的话,触动了他的心思,让他大生同病相怜之感。按理说,沐天昊是不会再继续为难庞大安他们了,但既然他是个危险人物,陈诺就想让他亲口答应将此事作罢,才能彻底放心。
“好,我答应你。”沐天昊缩了缩肩膀,似乎还有些不习惯陈诺的示好。
他犹豫了一下,又问道:“你刚才说这种病能治,是真的吗?”
“应该能治的。”陈诺平静地说道,“这种病,无非是几种常见病的结合而已,所以才显得比较棘手。”
“哪几种病?”沐天昊眼神一亮。
“主要是再生障碍性贫血以及顽固白细胞低下症,还带有一部分与白血病和艾滋病类似的症状,所以人体免疫力极低,容易引发各种并发症。而且急性发作时痛感很敏锐,以至于无法承受,痛不欲生。”陈诺一边回想着刚才上网时搜到的信息,一边答道,“但从中医的角度来说,我看无非是四个字而已。”
“哪四个字?”沐天昊的眼神更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