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魂在暗处听到谢道韫与天师孙恩的对答,不禁对这才女的果敢和勇气深为佩服,而那天师孙恩似乎也本就有留情之意,否则,就算谢道韫不死,这府中的其他人恐怕也难以逃出生天。
虽然知道这里不会像其它豪宅一样化为火海,但风魂也明白,就算那些天师道徒不会进入此间搜查,践天的玄元砖却也早晚会照到这里。
这里终究不是适合藏身的久留之地。
他看向王妙想,却见这位仙子也已睁开眼睛倾听着外头动静,脸上同样露出欣佩之意。见风魂向她看来,王妙想低声说道:“我们离开这里吧!”
那天师孙恩虽然已答应放过谢道韫,但危宿使者践天若是发现他们藏在这里,杀向此间,却必定会连累到她。
风魂担心地问:“可姐姐的伤……”
“暂时已被我压下,”王妙想道,“只要不与践天动手,其他人还拦不住我。”
这时,谢道韫已向此屋走来,风魂心中一动,溜下床来到谢道韫面前。谢道韫刚想殷殷下拜,风魂已将一件事物塞进她的手中,低声道:“在下风魂,希望夫人能替在下暂时保管此物,若是我与妙想姐姐能逃过此劫,日后再来求见夫人。”
说完便闪到王妙想身边,牵着她遁地而去。
谢道韫怔了一怔,低头看这手中事物,却只看出这是一块佩玉,刻有左右双龙,光华流转,却不知有何其它用处。
风魂与王妙想遁出王府,却见一道光束恰好照至他们身后,他们暗暗庆幸自己离开及时,急忙向城墙隐去。
然而,那些天师道徒已带着各类役鬼上天入地,封锁在城墙周围,风魂自然不怕这些役鬼,但王妙想伤重未愈,一旦打草惊蛇,危宿使者践天必然追至,他们将逃无可逃。
城中仍然乱成一团,天师道开仓放粮,附近的难民疯狂拥入,一些豪宅的火势又还未熄灭。风魂不敢多作耽搁,与王妙想略一商量,干脆直接藏在人流之中,逆成人流往城门走。
城门处亦有不少妖魔守在那里,那些维持秩序的信徒与涌进城中的难民虽然看不到这些妖魔,风魂和王妙想却知道自己不得不赌上一赌,他们用遁术隐去身上灵气,只是借用步法在人群中快速地往外直走。
由于难民太多,拥挤不堪,王妙想的仙家气息与众多凡人混在一起,那些妖魔果然无法分出,然而就在他们即将逃出城门的时候,一道厉喝传来:“站住!”
守城的天师道道徒与那些信徒立时封闭入口,阻止人群移动。
风魂回头一看,只见那徐道覆正从空中直飞而来,他心中急急祈祷,希望这家伙是发现别的异常,与他和王妙想无关。
但妖术师徐道覆分明是冲他们而来。
风魂心知已被看破,焦急之下,扔出一枚棋子,棋子化作利刃击向徐道覆,与其同时,王妙想也娇叱一声,仙剑飞起。
徐道覆只是在天空中见到他们形迹可疑,这才飞过来查看,哪里想到王妙想竟真的敢这样光明正大地从城门离开?大意之下,被风魂的遁法与王妙想的仙剑一同攻击,竟是身陷险境,他拂尘一抖,将风魂用棋子化出的利刃破去,然而王妙想虽然已经受伤,仙剑之利仍然不是他可以抵挡的。
就在徐道覆的身体将要被仙剑洞穿之时,一朵桃花从空中落下,无巧不巧地阻住了王妙想的仙剑,若是平常时候,这种障法对王妙想自然无用,但此时她元婴受创,真气已弱,只好被迫收回仙剑。
一个身穿绿色长裙、头插步摇的女子现了出来,将那朵桃花拈在手中。徐道覆持着拂尘守在她的身边,恭敬不语。
绿裳女子没有看向王妙想,反而先盯着风魂,轻轻一叹。
风魂也摸着鼻子苦苦一笑:“灵秀姐姐……原来真的是你!”
那些难民虽然不知道这飞在空中的女子其实便是他们崇拜的“天师孙恩”,却也看出风魂与王妙想是天师道想要抓的人,立时散在一旁,将他们团团围住。天师道起义前,便已是到处治病救人,在这些平民百姓中声望极高,现在利用难民对朝廷和豪门大户的不满聚众生事,每打下一处便开仓放粮,救济灾民,更是深得人心。
孙灵秀看着风魂,也是心生惋惜,在知道践天不但要她底下的道徒帮助找出王妙想,还要找到一个名叫风魂的青年时,她便已心生不祥,然而事已至此,她竟不能放过王妙想,亦不能为了风魂得罪危宿使者践天,也只好沉默不语。
远处破空声响起,危宿使者践天已是踏着日光奔来。
风魂被孙灵秀和徐道覆率着天师道道徒围住,已经知道自己难以逃脱,而王妙想刚才勉强攻出一剑,体内真气翻涌,也知自己无法再战。两人对望一眼,只得跃上空中,想要一同赴死。
孙灵秀暗叹一声,知道用不着自己动手,又不忍亲眼见到风魂惨死,于是悄然退去。
风魂牵着王妙想的手,又转头注目看她,心想不能将她娶回家中,那死在一起也是好的。
只是,这一世无法再见到芷馨,却还是有些难以甘心。
就在这时,他的眼角在不经意间发现人群中闪出一道红光,心里蓦然生出明悟,转身便将王妙想紧紧抱住。王妙想本已自忖必死,又见风魂深情地看着自己,不知怎的心中竟并不难过,反有一些羞涩,谁知风魂忽又抱了过来,虽然觉得两人抱在一起死也是好的,但终究是众目之下,很难为情,正想将他挣脱。
一道红色剑光却突然从人群间掠出,挟着他们便往远处纵去。徐道覆和那些天师道道徒役使鬼神想要拦截,却被剑光轻易地破出重围。
在他们身后,危宿使者践天也发现有人想要救出王妙想和风魂,大怒之下,立时祭出玄元砖向那剑光砸去,谁知那剑光竟是极快,连玄元砖也追之不及。
无奈之下,他只好收回玄元砖,朝剑光掠去的方向紧追不舍。
早就红光闪现之时,风魂便已知道出现的是他的美丽女徒薛红线。
他抱紧王妙想,让红线用剑光载着,任由身边风雷交加,彩云倒卷。
然而,金光纵虽然快速,却毕竟是多载了两人,红线用尽全力也无法甩脱践天,她在山中绕来绕去,又窜入乌云之间想要躲过践天的视线,然而践天手持玄元砖,一道光束竟是将她三人全都照定,躲到哪里也是无用。
太阴御剑之道虽然为太乙救苦天尊另辟捷径创出的仙家秘法,但红线学剑时日终究还是太短,连体内元婴也未聚成,如何能与身为星宿战将的践天相持?时间一长,体内真气渐渐耗尽。
眼见践天追近,红线咬了咬牙,性子一起,干脆将风魂与王妙想顺着剑势往前一送,自己却回过身来,纵着红光劈向身后的天将。
王妙想大吃一惊,心知红线只是凭着她那传自木公的纵地之法才能逃到这里,若真与践天硬拼,实与送死无异,赶紧激发出体内最后一口真气,将仙剑飞出,支援红线。
王妙想的剑光是白色,红线的剑光为红色,这一红一白两道剑光有如蛟龙般和在一起,闪电般划向危宿使者践天。
践天冷笑一声,将玄天砖幻大得有如小山,直迎上去。
两道剑光劈在玄天砖上,发出轰的一声巨响,玄天砖只是震了一震,王妙想与薛红线的两道剑光却一同抛飞,连人也往下直坠。
风魂赶紧用遁术将她们分左右抱住,落在山间。他低头看去,只见王妙想旧创复发,已是再度昏迷,而薛红线也是嘴角溢血,体内的太阴真气溃散,只是勉强保持着清醒。
践天冷哼一声,也落了下来,玄天砖罩在他们头顶,随时便可以将他们一同压个粉碎。
风魂将红线小心放下,让她跌坐在地,自己却将手一招,将红线的金光剑召住手中。他一只手搂着王妙想,另一只手却持着红线的仙剑架在自己脖子上,同时朝着危宿使者践天淡淡道:“你最好退开几步,否则我现在就死在你面前。”
践天冷眼看他。
风魂道:“青龙之圭早已被我藏了起来,普天之下,只有我知道它在哪里,你若是想要青龙之圭,最好按我的话做。”
他也不知道践天是否会将夺取青龙之圭的事看得比杀王妙想更重,只是事到如今,他不得不试上一试。
践天这才皱了皱眉。
风魂将王妙想也慢慢放下,自己踏前几步,解开衣服,将身上的东西一件件扔到地上,从棋子到药袋,甚至还有太乙天书,没有一件落下:“这就是我身上所有的东西,你如果不信,我也可以把衣服全脱光让你看。虽然我不喜欢把自己的身体露给一个男人看,但你如果真的想看的话,我也不是那么在意的。总之,青龙之圭并不在这里,信不信由你。”
践天冷冷说道:“我信。”
早在内史府后院的金坛上时,践天便已偷偷查看风魂身上是否有青龙之圭的灵气溢出,却一无所得。只是他并不知道,其实那时风魂是将青龙之圭带在身上的,只是它上面早已被木公亲自施了隐咒,确保它的灵气绝不外泄,践天就算再厉害,又怎看得穿木公亲自施展的咒法?
践天看着风魂,面无表情地道:“青龙之圭在哪里?”
风魂说道:“你如果答应放过我们,我就带你去找它。”
践天道:“你和这个女孩子我可以放过,王妙想却必须得死。”
风魂看了脚下昏迷未醒的王妙想一眼,暗暗心疼,嘴里却继续说道:“你要杀她,无非是担心她重返天庭之后,将你与灵……与天师孙恩勾结的事告知紫微大帝,但她现在被你伤成这样,根本无法穿越罡风重返天界。你如果肯放过她,我就代她立誓,永不再返天庭。”
他虽然猜到践天勾结的只怕不是孙灵秀,而是西方太极天皇,却并不说出。
践天沉默了一下,将玄元砖收回:“也好。”
见践天答应得如此容易,风魂反而更不放心,知道这恶神一旦将青龙之圭弄到手中,必会立时反悔,将他们除去,但现在这样的情形,风魂也只能能拖多久就算多久。
他弯下腰,正要将地上的东西收起,践天却忽地说道:“仙丹留下。”
其实以王妙想和薛红线现在的伤势,就算服了仙丹也绝没有那么快好,但仙家妙药,毕竟有固元还本的奇妙功能,王妙想若非遇到偷袭,就算是践天也无法如此轻易地伤到她,所以践天预防万一,不让风魂留下他从太虚境带出的仙丹。
风魂只好将整个药袋扔了过去,同时庆幸那太乙天书从外表看上去只是再普通不过的竹简,没有引起践天的注意。
践天又看了看王妙想和薛红线。
风魂无法,只好将王妙想身上的丹药也搜出,一同扔到践天脚前,又指着红线向危宿使者说道:“这是我在人间新收的徒弟,她身上并没有任何的仙家丹药。”
践天注视着他,见他不像是在说谎,也就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将那些仙药收入一个宝袋之中,冷冷问道:“青龙之圭藏在哪里。”
风魂耸了耸肩:“你跟着我往北走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