耀魄天尊手下不知多少的神人仍然在攻打冀望山,轰隆之声络绎不绝。整个山都在摇坠,随时都有塌陷的危险。
忽地,有人带着从山内飞了出来,剑气冲霄,彩衣旋舞。
王妙想带头突围,许飞琼紧随在她的身后。而冀望山中的其他妖族也在师道宣、魁武罗、灵凝等人的带领下一同杀出。
天愚、天吴、十巫等人见这些妖拼死突围,立时带着所有神人阻截围攻。然而这些妖族有人飞在高处,有人跑在地上,时进时退,看上去散乱无章,却又形成一种奇妙的配合。只要有人攻击他们,正面受攻的妖立时变换位置,然后攻击者便会莫名其妙地发现自己正受到夹击。明明神人的数量远在妖族之上,却总是无法有效地攻击妖族。
天神愚大怒,直跳过去,连杀了几名妖,却蓦地发现自己正受到围攻,就仿佛对方有个陷阱,而自己好死不死地自己塞了进来。魁武罗祭出血刀,蛇女萤邑现出原形朝他喷出黑雾,远处的风魂知道天神愚的厉害,也悄悄地捏了个雷诀震来,迫使天神愚不得不退走。
天神愚退回已阵,却发现魁武罗和萤邑早已远去,就仿佛他们刚才的攻击只是做做样子。而原本陪着天神愚一同杀去的神人却没有一个能够回来。
天神愚定神看去,只见那些妖有如星辰一般,位置不断转换流动,竟似暗合天理,又似毫无规律可言,而他只是这么一犹豫,妖族便冲得远了。
天神愚怒火攻心,只能追上去再杀,却每次一冲进妖阵便被迫退出,虽然也杀了不少妖,却总有一种隔靴搔痒的挫折感。
他抓过一个神人,喝问:“天吴在哪里?”
“我在这!”一个阴沉沉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天神吴身穿道袍,背插银钩,看上去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修道者。但他的两个眼眶之内空空洞洞,竟是一个瞎子。
瞎的只是他的眼睛,并不是他的心。
“他们这阵法暗合仙家棋路,我也不曾见过。”天神吴脸色呆滞,口中却快速说道,“一般来说,任何阵法都有固定的路子,时间一长都会被人看穿。但他们的这套阵法却如行云流水,变幻难测,明明他们兵力稀少,却能够处处设劫,确是厉害。”
天神愚冷笑道:“凡是被你夸过的人没一个是下场好的,你夸这阵势不错,分明便是已经找出破解的办法了。”
天神吴淡淡道:“你只要带着祭姑娘和戚姑娘赶到前方尽可能拦住为首的瑶池女仙王妙想,其它的只管交给我。”
天神愚心知自己对于阵法一窍不通,倒不如任由天吴指挥,于是立时找上女祭和女戚,直追到妖族前方。
风魂落在灵凝身边,用阴阳镜一直观察着战局,见妖族突围的速度有些慢了,忙往前方看去,却是许飞琼与天神愚再次打了起来,而女祭和女戚则缠上了王妙想。
女祭也不与王妙想硬斗,只是一边后退一边从她的兕角酒杯中释放出瘴气,王妙想所率的妖一个个触之即死,而女戚则将俎器祭在空中,放出三昧真火缠住王妙想。
王妙想乃是这“不休劫”中的先手,她一被缠住,阵法立时有些运转不畅。风魂心知敌人的兵力远在己方之上,若不尽快突围,则谁都无法幸免,于是便要带着身边的妖族精英到前方支援。
就在这时,左翼突然一片混乱。
趁着妖族的停滞,几名巫仙已联手齐攻,孔元方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便死在了巫礼放出的太阳神针之下。这些太阳神针无孔不入,凡是被刺中的妖没有一个能活下来。
“灵凝!”风魂叫上一声。
灵凝会意过来,召出一团黑云朝着巫礼覆去。这黑云乃是她用体内五行之气调和天地阴阳变出来的,虽然气势惊人,其实和普通乌云没什么区别,但巫礼的视线被阻,不知该让放出去的太阳神针往哪飞,而他身边的神人又不知好歹地往前冲杀,反被太阳神针误伤了不少。
旁边有一巫仙叫道:“还不把你的针收回?”
巫礼赶紧将衣袖一招,无数星点飞入他的袖中。眼见神针差不多都要收回,然而,飞在最后的那支却突然刺向他。他大吃一惊,连念咒诀,但那只神针就是不听使唤,直接刺入他的脑门。
旁边的那名巫仙乃是十巫中的巫真,看情形有些不对,暗用巫术将手一招,黑云立时散去。巫真看去,只见巫礼早已身体僵硬地坠了下去,而一个原本藏在黑云间的青年正要退回妖阵。
那青年便是风魂,他利用巫礼召回太阳神针的时机,将从许飞琼臂上挖出的那枚太阳神针也混了进去。那支太阳神针被他动了手脚,自然不听巫礼使唤。
风魂一击得手,要退回时却被巫真发现,巫真祭出一颗红珠,光芒四射。风魂想要看清这红珠有什么名堂,却只觉心神摇动,竟是头昏脑胀。
灵凝在下方发现师父危难,忙将阴阳镜照了过来。这阴阳镜不只有通天彻底的功能,还隐藏着其它妙用,灵凝研究许久,渐渐地也掌握了不少。
风魂被那光束一照,立时清醒过来。巫真发现自己的夺魂珠竟然无效,也吃了一惊。
虽然只是一瞬间,风魂却已来不及退走,包括巫真在内的五名巫仙已将他困住。风魂心中叫苦,这些巫仙一共十名,巫彭和巫罗已经死了,巫姑据说是死在一个“红衣少女”剑下,那红衣少女怎么想都是薛红线。而巫礼就在刚才死在他自己的太阳神针之下,这样一来,除了为首的巫咸之外,剩下活着的五巫等于全在这里。
风魂再自信,也知道自己没本事同时面对五名巫仙。
“姐姐!”他大喊了一声,声音穿透云霄,直传到王妙想耳中。
王妙想立时唤了许飞琼一声,许飞琼赶紧扔下天愚,和她一动往回疾飞。天神愚和女祭、女戚都没有想到她们不往外冲,反而突然掉头而去,一时拦之不及。
这无休之阵只有不停流转才能发挥出它的威力,刚才王妙想和许飞琼被缠住,整个阵法自然运行不畅。现在这两个女剑仙突然拆回来,虽然方向改变,整个阵势却也“活”了过来,并在这一冲一返中变化了阵形。
巫真等五巫还没开始攻击风魂,却见整个妖阵都掩了过来,而明明到处都是自己人,他们却反而有种要被敌人淹没的感觉,立时吓得各施各法,先逃再说。
立在远处的天神吴眼睛虽瞎,对战局却一目了然。他也没想到对方竟能通过这种方式变阵,虽然有些意外,天吴却不急不怒,只是静思一番,紧接着便如鬼影般闯进妖阵,背上银钩飞出。
被他攻击的乃是狐妖阴采姑。
阴采姑的位置本就与孔元方互相呼应,孔元方死在太阳神针之下,她又在这突然的变阵中慢了一拍,自然被天神吴找到空隙。阴采姑现出真身,朝天吴喷出一颗牝元珠,然而天吴只是将银钩虚虚一划,阴采姑的头便与身子分离,惨死当场。
风魂原是将冀望山内的妖族分成九分,除了灵凝所率的那一部分没有什么战斗力之外,其它的都是妖族中的战士。现在阴采姑和孙元方一死,他们各自率领的那些妖失了首领,又不知该如何应变,只好没头没脑地乱战,很快便被无穷无尽的敌人杀了个干净。
风魂和师道宣都知道不能去对那些遭屠的妖进行援救,否则会连自己也陷进去,只好在王妙想的带领下继续突围。王妙想知道这无休之阵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不可停”,虽然经过风魂身边,却只好毫不理会,继续飞着。
她原本是往外冲,现在掉了个头,竟是倒折向冀望山。而其他人随阵而动,自然也全都向冀望山杀去。
天神愚落在天吴身边,大笑道:“他们杀不出去,只好回山继续做缩头乌龟了。”
天吴却沉默不语。
王妙想冲至冀望山,毫不停留地越过山顶继续往前飞去。耀魄天尊的手下虽然众多,却在刚才的拦阻中不知不觉移了位置,现在又全都以为妖族是要回山,一时也没想到赶到前方拦截,竟被王妙想带着妖族往冀望山的另一侧逃去,将他们抛在身后。
天神愚和巫真等人这才反应过来,急忙往前直追。
然而,妖族中的修真者焦方却带着他率领的那些妖停在了冀望山上,拼死拦截。天神愚大怒,率着无数神人围住这些落在后头的妖,大肆杀戮,但这些妖族战士早已抱着必死的觉悟,竟是一步不让。
天吴心知对方是抱着断尾之策,牺牲这些妖来让其他人脱险,于是冷笑一声,准备任由天神愚在这里杀戮,自己带着女戚等人抛下这些妖族死士追上去。
就在这时,却只听轰的一声巨响,整个冀望山突然炸开,直炸得天昏地暗,到处都是巨石飞溅。
这一炸出人意料,不知多少的神人被卷入其中,以身作饵的焦方自然也当场身死。
天神愚却没有那么容易被炸死,他灰头土脸地跃了出来,气得脸色发青。
女祭、女戚并没有随天神愚杀过去,而是守在天神吴身后。她们眼见天愚吃了暗亏,心中虽然偷笑,脸上却也不敢显露出来。便是巫即、巫盼、巫真、巫抵、巫谢这五巫,因为使用的是擅长远攻的巫术,虽然受了些爆炸的波及,也俱都无碍,见到天神愚的狼狈模样,不禁低头暗笑。
天神愚却又如何看不出他们的心思?只是他自己不够小心,也就怪不得别人,于是冷哼一声:“那些杂碎跑不远,你们还不快追?”
天神吴却面无表情地说道:“也不用急。”
天神愚瞪着天吴:“不是说有秘径可以通往玄天境么?再不追只怕会被他们跑了。”
天神吴淡淡地道:“那个叫风魂的青年和他的断腿女徒最初都是出现在丰沮山,还有杀死巫姑的那个红衣丫头,也曾在丰沮山被巫即擒住过。可想而知,通往玄天境的神秘出口必是在丰沮山附近。巫咸正带人在丰沮山附近搜寻,那些人如果想要从那秘径逃走,必会撞见巫咸。”
天神愚冷笑道:“只靠巫咸一个,未必拦得住他们。”
天吴道:“王妙想与许飞琼不愧是昊天金母的座下女仙,而那个叫风魂的家伙竟精通鬼谷之术,兵家阵法出神入化。若不是有这三人在,这些妖族残党根本无法逃出生天。但就算如此,这些妖也已死伤过半,难有作为。更何况还有另一人与巫咸在一起,有那个人在,便是王妙想也休想胜得过他。”
天神愚问:“谁?”
天吴回答:“他们既然是从玄天境来的,天尊担心他们与四圣中的真武元帅有所瓜葛,于是派人通知了森罗万象境里的那一位。”
天神愚怔了一怔,紧接着便笑道:“这倒是有趣得很,那人与真武同样是四圣之一,却不知哪个更厉害一些?”
天吴没有任何笑意,只是淡淡道:“走吧,我们追上去。”
天神愚道:“你不是说不用急么?”
天吴道:“那些妖已是惊弓之鸟,我们若马上追上去,他们为保性命,自然全力逃窜。但我们若是松上一些,他们见无人追赶,便会松一口气,斗志也难免弱上一截,我们再赶上去追杀,自能事半功倍。有巫咸和那人在丰沮山,不管是王妙想还是那些妖当然都逃不了,但天尊让我们带了这么多人来这里,我们若是让那些家伙逃到丰沮山去,还得靠巫咸来帮我们擦屁股,那我们还有何面目去见天尊?”
天神愚道:“说不追的是你,说追的也是你,你这瞎子花样怎么这么多?”
天吴也不生气,只是面无表情的说道:“我眼睛虽然看不到,心却不盲。而有些人眼睛虽然没瞎,却连身边的危险都看不到,实与瞎子无异。”
天神愚怒道:“你说的是我?”
天吴淡淡道:“不,我说的是王妙想和许飞琼。”
天神愚怔住,连巫真等五巫也没明白天吴话中的含意。
倒是女戚和女祭互相对望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