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如梦听韩漠的话风似乎很为难,神情顿时黯然起来,微咬红唇,许久之后,才轻声道:“五少爷……我本不该让你为难,可是……可是事关我风国无数勇士的性命,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走向死路,我也不能坐视我风国卷入中原战乱而不顾……我们是南陲小国,经不起如此大的战乱……!”她声音颤抖着,眼眸子深处竟是显出一丝哀求之色:“只要你能够想办法让燕国解除与拓胡风的协议,不再支持拓胡风的军事行动,我……我可以付出任何代价!”
韩漠脸色一沉,有些难看,盯着柳如梦的眼眸子,淡淡道:“如梦姐,你这是在和我谈生意?从什么时候开始,你觉得我们之间要变成这样的关系?难道你觉得我要帮你,就需要你付出什么东西不成?”
柳如梦摇摇头,“对不起,我不该如此说。我只是……我只是实在没有办法……!”
黒木迪见自己的大祭司竟然为了风国百姓向韩漠软语相求,心中既是感动,却又是难受,上前两步,沉声道:“大祭司,临来之前,我便劝说过您,他也是韩家的人,也要利用我们风国军队对付魏庆两国,绝不可能被你说服。咱们不必在这里与他继续多费唇舌,黒木迪愿护着大祭司回到风国,集结人马,趁神山城空虚,一举杀入神山城,抓住假祭祀,拥您重新回到圣坛……!”
“你若是能胜,就不必等到现在。”韩漠冷声道:“你黒木迪如果真的有这样的把握能够攻入神山城,也就不会带着如梦姐千里迢迢赶到这里来找我。”
黒木迪显出愤怒之色,柳如梦终是忍不住道:“黒木迪,你不要说话。”
黒木迪很是不甘,但是韩漠所言却也正中他的软肋,他只能冷哼不语。
“如梦姐,你们能到东海找我,自然已经清楚我为何会回到东海。”韩漠缓缓道:“外人都以为我是回乡探亲,但是以你们的智慧,自然知道这并非真实情况。实不相瞒,我在山南郡受挫,朝中召我回京,实际上已经解除了我西北大将军的实权……如今我手中有职无权,燕国的政事已经是无权过问,想要说服大伯接触与拓胡风的协定,几乎是没有可能。”顿了顿,又缓缓道:“你先莫急,沙场战局,瞬息万变,且等待一阵子时日,看看战局是否有变化。据我所知,你风国大军击退山南军之后,如今只是驻扎在山南郡,并没有继续挺进……!“
柳如梦摇头道:“这只是暂时休整而已。风国国内各寨,如今还在继续集结兵力,调运粮草,他们是准备继续进兵的!”
韩漠想了想,一时间却是没有说话。
这种军国大事,韩漠并不想因为儿女私情掺杂进来,从燕国的国家利益来说,如果在日后与庆国的对决中有风国出兵相助,也并非坏事。
“我不能给你肯定的答复。”韩漠轻叹道:“但是我尽快修书上京,劝说大伯对此事多做考虑,至于他和朝廷会如何决策,我……实在不能保证。”
柳如梦也知道韩漠有些为难,微微颔首道:“谢谢你!”
韩漠又道:“如梦姐,如今风国动乱,你就留在东海这边,我会好生安排,保护你的安全。等到风头过后,我再派人护送你回风国……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假祭祀的身份迟早会被揭穿,你也终会重回圣坛……!”
“多谢你的好意!”柳如梦还没开口,黒木迪便已经道:“东海遍布你韩家眼线,若是被你其他族人知道,大祭司只怕想走也走不了了。”向柳如梦躬身道:“大祭司,咱们尽快离开这里,此地非久留之地!”
韩漠皱了皱眉头,但是想到什么,轻声道:“如梦姐,如果你不愿意留在东海,可愿与我一同往南洋去?我很快就会出海去往南洋,你可化装与我同去,到了南洋,便不会再有任何危险。”
柳如梦摇头道:“我要回到风国去。”
韩漠皱眉道:“回去?那里如今危机四伏,你从听风谷被救出来,布速甘和拓胡风得到消息,一定会派人四处追拿,你……你怎能回去?”
“我要尽力挽救。”柳如梦肃然道:“我是风国的大祭司,背负着蛇神赐予的使命,便是粉身碎骨,也必要揭穿拓胡风的阴谋,绝不能让我风国卷入这场战乱。”
“你的身份已经无法得到证明,就算回去,也不会得到任何人的信任,更不可能改变现在的局势。”韩漠担忧道:“如梦姐,你就听我所劝,暂时随我前去南洋,只要天下时局有变,我定会助你返回圣坛,我韩漠说话信守承诺,绝不会失信!”
柳如梦眼中显出几分感动,柔声道:“我知道你不会失信于我,我也知道你是为我好,但是……如你一样,我也有我自己的责任……不管你能否劝说玄道公解除协定,如梦心中都感激你。”顿了顿,伸出一只皓如白玉的手儿,轻轻抚在韩漠的脸上,轻声道:“能够再见到你,我……我心里很开心……!”脸上满是柔情,终是收回手,向黒木迪道:“我们走……!”
她似乎害怕继续留下去会让自己改变主意,快步便走,可是走到门前,步法却又缓下来,似乎要回头,但是终究忍住,只是柔声道:“五少爷,你……你保重……!”
韩漠回过神来,急道:“如梦姐,你等一等!”他迅速过去,将那架凤尾琴抱过来,快步过去,轻叹道:“今日一别,不知何日能够再见,你……你将它带去,留个念想……!”
柳如梦缓缓转身,晶莹的泪珠儿已经从滑.嫩的脸颊滚落下去,将凤尾琴抱住,似乎想说什么,终究是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韩漠从怀中取出一叠银票,递向黒木迪道:“做事情总是需要银子,你先拿着……!”
黒木迪想了想,终是接过银票,淡淡道:“只要我还活着,欠你的一定还你!”
韩漠也不多言,只是忍着感伤道:“你们此去……多多保重,时局若变,我……定会去寻你们……!”
坐在昏暗的小屋之中,四下里既然一片,柳如梦和黒木迪来无影去无踪,早已离开了这里,可是韩漠却兀自孤身一人坐在屋内的椅子上,闭着双眸,直到黎明曙光洒射到屋内,他才缓缓起身,走到窗边,望着晨光之下花团锦簇的后花园,一股清鲜的空气扑鼻而来,许久,他才喃喃自语:“如梦姐,一切保重!”
……
……
燕京城,户部尚书府。
韩玄道一身轻便的灰衫,坐在户部尚书府后花园的葡萄架下,而吏部尚书韩信策则是一身官服,毕恭毕敬地站在韩玄道的身前,谦恭无比。
“吏部的调令发到了渤州,从京里派去的官员如今也都被赶回来。”韩信策平静道:“赵夕樵对吏部的调动置若罔闻,其心有异!”
韩玄道淡淡道:“意料中事,只是试试他的态度而已。”
“玄道公,赵夕樵抗令不从,罪不可赦,是否以此为名,以内阁名义请圣上颁下圣旨,令赵夕樵入京请罪?”韩信策眼眸子中显出冷意。
如今韩家的权势无人可比,无论朝野,韩玄道的意思便几乎等同于圣旨,在这阵时间之内,身为吏部尚书的韩信策遵照韩玄道的吩咐,不但对京官进行了大规模的调整,便是对地方各郡也进行了大规模的调动,如今韩派官员已经遍及燕国的各个角落,此长彼消,其他各派势力进一步受到了严重的打压。
范家所在的宜春诸县,胡家所在的临阳郡,俱都有韩派官员的调动渗入,而且不少官员已经居于地方要职,范胡两家虽然恨到骨子里,但是形势比人强,两大世家只能虚与委蛇,忍气吞声。
至若萧家,最后的顶梁柱萧万长虽然还挂着刑部尚书一职,但是刑部在韩玄道的一手打压下,如今已经成为了一个真正的有名无实的衙门,刑部的职权,如今已经被大理寺和燕京府分割,非但如此,便是这已经失去实权的刑部衙门,依然有韩派官员渗入进去,时刻监视着萧万长的一举一动。
萧万长自始至终表现的十分低调,萧家如今调令衰弱至极,放眼朝堂,剩下的萧派官员已经寥寥无几,他只能每日里如同行尸走肉一般,强行忍耐着,平日里甚至受尽韩派官员的奚落调侃,却一言不发,演了一处卧薪尝胆。
但是萧万长心里比谁都清楚,卧薪尝胆的故事从战国时期流传至今,韩玄道如此人物岂能不知,虽然看似韩玄道已经减轻了对萧家的打压,但是这未尝不是韩玄道故作姿态,给予萧家犯错的空间,实际上那一双阴鸷的眼睛从没有从萧家身上离开过,萧万长相信,只要自己稍微出现一丝错误,韩玄道定会立刻抓住,给予萧家最后的致命一击。
纵观整个东燕而言,自从白异一党被清除之后,能与韩玄道做最后一搏的,只有渤州的赵夕樵。
而赵夕樵也确实是韩玄道心中的一根刺。
“他既然敢违抗吏部调令,便没有什么能够约束他,让他上京,更是不可能的事情。”韩玄道淡淡。
韩信策皱眉道:“玄道公,赵夕樵终究是个祸害,若是他拒不从命,甚至有可能会起兵造反……留着如此祸害,还不如先下手为强……!”低声音:“不如派刺客前往渤州,取下他的首级,除去这心腹大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