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面无表情，眸色幽深，除了消毒的棉签触及皮肤微微皱眉外，几乎看不到他面部的任何变化。
这男人薄情又难缠，她冷漠的看着，直至医生帮他重新裹了纱布，交代完注意事项离开时和她撞了个正着，她才收回自己有些缥缈的思绪。
“季太太。”医生和她打招呼，停顿了片刻，又继续说道，“季先生现在的情况很不稳定，请您一定别再刺激他了。”
她凝眸，琉璃眸子中划过一丝不悦，“请叫我洛小姐。”
医生愣住。
季沉西听到声音直起头来，眸底映出她的身影，系扣子的动作微微一顿，面无表情的脸上闪过一丝亮色。
天晴绕过医生进去，顺便把错愕的医生关在了门外。
除了季沉西之外，房间里还有两个人，一个是洛氏集团法务部的律师杨宇，另一个是向洋，季沉西的心腹。
天晴未跟他接触过，但也知道有这么个人。一直跟在季沉西身边的是陈鸿，向洋平时不轻易出现。
她有些疑惑，视线扫了一圈，没发现陈鸿的身影，唇角凉凉扯了一下，八成是把陈鸿派过去保护施雯了，怕她对施雯下手么？
杨宇推了推鼻梁的眼睛，从公文包里掏出一份文件出来，“季总，这是你让我拟定的文件，我先走了，就不打扰你们了。”
季沉西回过头，把文件接了过来。
杨宇朝着天晴微笑了下，“天晴，好久不见了，改天杨叔叔请你喝咖啡。”
她点了点头，面对父亲的部下并没有多大的触动。
向洋的脸有些沉，看了眼病床上的季沉西，又抬眸看了眼天晴，“嫂子好。”
难得季沉西身边的人会对她释放友善，天晴有些诧异，隐藏在她漆黑的琉璃眸下。
她凉凉扯开唇角，“你先出去，我和季沉西有话要说。”
向洋犹豫了一下，转头看向季沉西。季沉西点了点头，“先出去吧，我这边没事，先别轻举妄动，继续查下去。”
向洋点头，又看了一眼天晴，转身出去。
病房里有些静，窗外的树枝上停着几只燕子，她抬头扫了一眼，走过去将窗帘拉上了。
房间的光线骤然暗了起来，季沉西看着她，呼吸有些重，“天晴……”
手中的文件似有千斤重，他放至一边，目光灼灼有些发红。
天晴看不懂他此时的神情，也不想浪费精力在他身上。
她脸上的神色淡漠凉薄，“季沉西，怎么不见你的狗呢？派去保护施雯了？”
“对不起。”
他突然道，天晴一愣，接下来的话堵在喉咙口，片刻，她哂笑了一声，“你也会道歉啊？你为什么要道歉呢？把洛家害到这个地步，侵占洛家的财产觉得良心不安？季沉西，你不觉得你现在的道歉晚了点吗？我不接受。”
季沉西深吸了一口气，把手边的资料递给她，“这是我请杨叔叔拟定的离婚协议，你看看。”
天晴眼眸一眯，视线落在透明的文件袋上，“我说过，我不会离婚的。”
她就算赔上余生，也要让季沉西和施雯生不如死。
季沉西看着她，把那几张薄薄的纸从文件袋里抽出来，有些自嘲的视线在上面来回扫了扫，然后两手同时用力，把纸片撕开，“我一直以为我能给你最好的就是离婚，这么多年我才发现我错的离谱，天晴，对不起。”
天晴冷笑着，对他的话嗤之以鼻，“我不想听你说这些，季沉西，过去的事已经发生了，我不想听到你的任何辩解，我今天来，只是想问问你，你当年为什么要让宁迹拿假资料糊弄我？”
季沉西身体猛然一僵，手上的力道一松，指间的纸片掉在地上。
印有“离婚”两个字的纸片掉在她的脚步，她扫了一眼，觉得格外刺目。
她冷冷看着季沉西，眸里是难以消解的仇恨，“我爸到底为什么把你带回洛家？为什么那么信任你器重你？季沉西，他养了一个白眼狼，但我不能让他死的不明不白。”
“我没有对爸下手。”他下意识伸出手臂去拉她的手，突如其来的力道牵扯到他的伤口，骤然的疼痛让他脸色白了白，“天晴，爸的死是意外，第一个孩子我会给你一个交代，我从未说过他是野种，他也是我……”
“我在问你我爸到底为什么把你带回洛家。”天晴打断他，咬牙道，“季沉西，你别转移话题，我这一辈子都不可能原谅你。”
季沉西看着她，心脏剧烈的抽搐着。
洛远山为什么把他带回洛家？他该怎么开口？
如果当年他们没有结婚，事情会比现在要简单许多，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当初听到天晴怀孕，他要娶天晴时洛远山为什么那么气急败坏。
因为难堪，更因为有太多的牵扯，因为真相一旦初见端倪，便会让人无法承受。
时光不会埋藏所有的痕迹，它只会将这些痕迹越刻越深。
天晴十指蜷入掌心，“季沉西，你到底是不是我爸爸的私生子？我到底是不是我爸的亲生女儿？”
真相被她用这种质问的方式说出口，季沉西脸色陡然间煞白，“你胡说什么？天晴，不是……”
“季沉西，别骗我，代价你承受不起。”她再度打断他的话，除了这个，她想不到别的原因。
季沉西愣怔了三秒，掷地有声，“不是，我和爸没有任何关系。”
“好，我暂且信你一回。”她深吸了一口气，紧绷的弦慢慢松了下来，冷冷看了他一眼，“施雯在哪？”
他一愣，猛地直起头，“天晴……”
“你可以袒护她，但阻止不了我做什么。”她笑得讥诮，“季沉西，我昨天晚上在红叶别墅，你儿子很乖巧，但他有点怕我……”
季沉西瞳孔陡然缩了缩，“天晴，他还只是个孩子。”
“我知道，他是你的孩子。”她眉梢轻轻挑起，“过两天我会带着他来看你，季沉西，施雯和你儿子，你只能选一个。”
手机铃声响的突兀，天晴低头看了一眼，视线从季沉西苍白的脸上扫过，接通，“莫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