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赶回陈宅,以连大元和庆达为首的众人正一脸警惕的全神戒备。杜月笙的平安归来,让众人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庆达涎着脸走过去:“月笙兄弟,怎么样了?”
杜月笙看了看表,此时已经是将近凌晨两点了。刚才他亲眼看着虞洽卿给黄公馆去了电话,并且虞洽卿保证此事今晚再也不会有任何变故。杜月笙拍了拍庆达的肩膀:“已经找人帮咱们摆平这件事了。”
“谁?”,庆达在自己的脑海里飞速的搜索着杜月笙口中的那个人,最后定格在严九龄身上。
“虞洽卿。”
这三个字一说出来,庆达立刻倒吸一口气,鼓着腮,张着嘴,一脸见了鬼的表情:“不是真的吧?你请得动那尊真佛?”
看到庆达的表情,杜月笙的心越发踏实了:“这人在上海滩很有分量对不对?跟卢天虎说得上话?”
“岂止说得上话那么简单!”,庆达脸上涌现出狂喜:“他跟摄政王载沣都有交情!卢天虎在他面前,就是一个小虾米!”,接着庆达仰天哈哈一笑,倒把杜月笙吓了一跳。
“你傻笑什么?痰迷心窍了?!”,杜月笙真怕庆达会一头栽倒在地上,然后口吐白沫的抽搐起来。
“我高兴啊!大哥和小姑奶奶终于有救了!这下好了,咱们可以高枕无忧了。”,庆达满脸的笑眯眯。
他们的对话在场的人都听到了,个个喜上眉梢。连大元一瘸一拐的奉承着:“月笙兄弟,你好大的面子啊。竟然能联系到他。”
“你们很相信他的实力啊。”,杜月笙脑子里面飘过刘海生曾经对他说过的一句话:“上海滩是商人的天下!”
“他不但在上海商界手眼通天,而且组建了‘万国商团中华队’,受到摄政王的检阅和赞赏呢。嘿,卢天虎在他面前,连个渣都不是。”
摄政王载沣杜月笙是知道的,慈禧和光绪暴毙之后,溥仪当了皇帝,载沣就是摄政王。他没想到虞洽卿是这样的一个人物。杜月笙不由得悠然长叹,自己闹来闹去,最后这个烂摊子还得师傅找人帮自己解决啊。
杜月笙此时彻底放松下来,这一放松,他立刻感觉又累又饿。杜月笙下达了这一天里面最安逸的一个命令:“现在,大伙儿吃饭睡觉,等明天的好消息!”
众人轰然应诺,忙着去备饭。杜月笙碰了碰袁珊宝:“珊宝,你没得享受。”
“啊?”,袁珊宝愣了一下,不明所以。
“你现在骑上一匹快马,立刻赶奔咱们的炒货厂。”,杜月笙压低了声音嘱咐袁珊宝:“现在炒货厂是咱们唯一的退路,等到明天早上老头子和君容回来之后,咱们一刻也别耽搁,立刻放弃陈宅,转移到炒货厂。我要你星夜兼程,赶去通知神武一声,让他做好接应的准备。”
“陈世昌舍得这里吗?”,袁珊宝看了看这几进几出的庭院,再想一想那个破破烂烂的家庭作坊式的炒货厂,深觉陈世昌不会过去。
“废话,舍不得也得舍!再说了,又不是永远不回来了。”,杜月笙没好气的发泄了一句,接着耐心给他解释:“虞洽卿这种人物,只可能帮咱们一次的,不可能跟保姆似的一直看着咱们。这次卢天虎煮熟的鸭子飞了,必然会怀恨在心。而咱们又是元气大伤,再也经不起折腾。所以唯有暂避一下,等咱们拿到了虞洽卿买瓷器的钱,然后慢慢翻身,那时就可以大摇大摆的回来了。”
袁珊宝听完杜月笙的解释,立刻恍然大悟。他二话不说,从那马车上解下一匹马,骑着就夺门而去。连大元抻直了脖子问:“月笙兄弟,珊宝这是干嘛去了?”
“山人自有妙计,不可说,不可说啊。”,心情大好的杜月笙竟然有闲心拿糖:“你小子就慢慢琢磨去吧。”
水足饭饱之后的杜月笙终于抵挡不住倦意沉沉睡去,他实在太累了,没法不休息。恍惚中,杜月笙眼前出现陈君容的面孔,她指着杜月笙说:“我以后算是你的女人了吗?”,然后陈世昌的低沉嗓音跟着响起:“我把全副身家性命都托付给你了。”
杜月笙猛然惊醒,他的心又火烧火燎的急躁起来。外面已经天光大亮,刺眼的阳光让杜月笙的眼睛有些疼。刚才是梦?还是幻觉?他一时分不清楚,然后他摸了摸自己的额头,自己竟然出了汗。
杜月笙摸出怀表看了看,已经是上午九点多了。怎么还没有消息?杜月笙皱起了眉头,该不会出什么变故吧?他刚想站起身来,庆达已经连跌带撞的冲到他面前,脸上写足了天崩地裂。
杜月笙立刻感觉自己的心仿佛被一只铁钳揪紧了,庆达张着嘴想说话,但是那话憋在他嗓子里面出不来。他满头满脸的急躁,脸已经憋得通红。
杜月笙一个耳光扇过去:“说,怎么了!”
庆达因为这一个耳光而顺了气,他哆哆嗦嗦的开口:“大哥和小姑奶奶回来了,大哥他,他——”
杜月笙一脚将庆达踹开,他匆匆忙忙的披上自己的长衫,胡乱系了两个盘扣,全然没有注意到盘扣被他系偏了。他就这么一身邋遢打扮风风火火的冲了出去。
外面一辆宽敞大马车停在院中,三个生面孔正一脸严肃的站在车前。再往前,就是两副担架,其中一副担架上,正是杜月笙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陈君容。陈君容双眼紧闭,满脸的憔悴,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另外一副担架上盖着一块白布,底下朦胧是个人形。杜月笙心中突地一跳,连大元扔了双拐扑倒在地:“月笙兄弟,咱大哥被这伙狗娘养的害死了!”
杜月笙心中的不祥预感立刻被证实,他一个箭步窜到担架前,一把扯掉那块白布。担架上面,陈世昌半睁着眼睛惨死其上。他的左手齐腕而断,鲜血泅湿了半身的衣服。
杜月笙立刻感觉一阵天旋地转,眼前发黑。他伸出手指,那手指竟然罕见的有些发抖。他指着陈君容问:“她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