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德兰,执法柱。
依旧是那个外号是巨塔的重甲剑士最后一个走近石柱,灰色的石门在身后缓缓合上,墙上的白色的魔法灯随之点亮。首座上的菲丽斯面无表情地看着围坐在长桌周围的十人,过了良久,她缓缓地开了口:
“乔拉,把卷宗传给大家看看。”
“是。”叼着烟斗的乔拉法师低低地应了一声,磨蹭着站起身子,将手边一沓羊皮纸订成的卷宗递给了坐在他对面的海伍德,后者皱着眉头看了一会儿,默然地将卷宗放在了一旁的布兰顿·马泰尔身前。
压抑的气氛在石柱中蔓延,羊皮纸卷在沉默中传递着,终于是来到了最后一个人手中。静静地看完卷宗,那名自始至终阴沉着脸的青年,第四治安组组长丹尼斯·莱格将翻开的纸卷合上,发出了一声啪的轻响,说道:
“卷宗上写的很清楚,看不出什么问题。”丹尼斯看着首座上的菲丽斯,眯起了眼睛,“不过我不太喜欢那个特拉尔。”
“我没问你这个。”菲丽斯冷冷地扫了她一眼,随后看向了大厅中的其他人,“各位,对于这个案子还有什么疑问么?”
短暂的沉默后,休斯抬起了头:“菲丽斯队长,我认为……”
“休斯,和案情无关的话就不用说了。”菲丽斯打断了他的话,“还有问题么?”
“没有了。”休斯呼出一口气,缓缓地摇了摇头。
既然事实已经清楚了,那么……叶月。”她扭过头看着坐在末位的黑发青年,语气变得冷厉起来,“我不管你这样做究竟是处于何种理由,但你在停职期间擅自使用执法官的身份扰乱秩序、陷害无辜、滥用私刑,证据确凿!现在把你的斗篷脱了,跟我去治安局。”
淡淡的雾气从乔拉爵士的烟嘴中飘出,海伍德低着头摩挲着头盔上的花纹,布兰顿面无表情地直视着前方,休斯的褐色的眸子微微黯然。大厅中静悄悄的,只有布料磨擦发出的悉索声。
红色的斗篷顺着肩膀滑下,落在了身后的椅子上,右手侧的霍斯丁转过头看了他一眼,却是露出了一个遗憾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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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一天晚上,北区的一间小木屋中。
“……尼奥是我的一名剑术导士,以前一直跟着叶月学习武技,半个月前被一群人打成了重伤。”休斯看着眼前穿着皮甲的菲丽斯淡绿色的双眼说道,“但是除了受害人自己的证词,没有其他人能证明是这些人就是当初的行凶者……”
“也就是说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叶月擅自认定了那些人有罪,而且还借用执法队的名义动了私刑,是这样么?”菲丽斯反问道。
“虽然没有直接的证据,但是有证人目击了那天特拉尔确实去了威斯汀酒店,而且根据几个受害人的说法当时有一个年轻女孩邀请尼奥进入包厢,酒店的服务生也认同了这个说法。如果查下去的话……”
“我现在说的不是这件事。”菲丽斯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休斯的话,“即便这件事真的是特拉尔所为,而那些人也确实是当时的行凶者,难道叶月就可以这样无视法纪用执法队的名义去报复他们么?”
“菲丽斯,特拉尔掩饰的手法不算太高明,或者说他根本没打算掩饰太多。其实大家都清楚,在面对甘多这样的姓氏时法纪并不如想象的那样有用。”休斯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说道,“尼奥被打伤了肺部,很可能终其一生也无法再与人交手了,我想你也一定能明白这对武者来说意味着什么。当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我确实很愤怒,我也想过无论如何都要让这些行凶者付出代价,想过去为了他们出一口气。但是最终阻止我这样做的原因并不是因为什么法纪,而是我担心这样的行为会为他们招致甘多家族的报复。然而叶月的做法和我不同,他接受了他们作为自己的追随者,就是想用自己执法官的身份保护他们,起码在罗德兰里,特拉尔想要做什么都会有所顾忌。但你要是把叶月开除出执法队,那么要遭殃的恐怕不止是叶月一个人了。”…,
“不管怎么样,叶月不该用这样的手段。”菲丽斯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语气中带上了些许波动,“如果他能找出那些人犯罪的证据,我不会太追究他在停职间越权的事。但是他做了什么?强迫别人穿上黑衣服然后污蔑他们是暴徒?!七个人加起来被他打断了三十根骨头,他是不是觉得这样的手段是给了特拉尔一次狠狠的回击?幼稚!他的行为不仅代表了他自己,还有整个执法队!如果执法官都像他这样,那罗德兰还有什么正义和秩序可言!”
“他不适合待在执法队,明天你也不用替他说情了。”菲丽斯微微叹了一口气,“请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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执法柱的内间,也是第一治安局的所在。在一间不算太大的问询室里,黑发青年和棕发少女就这样面对面站着,一言不发地看着对方,灰色的石墙上两个黑色的影子随着火光微微摇曳。
良久,菲丽斯终是打破了沉默:“为什么要私自去报复?你原本可以选择上报给我的。”
“休斯去查过了,没有证据。”叶月淡淡地答道,“特拉尔为他的手下们伪造出了不在场证明。”
“伪造的证据不可能是完美的,如果你真的确定是那些人所为,只要查下去就一定会有线索。”菲丽斯提高了嗓音说道,“怎么也要比用这样的手段好。”
“也许能找到目击者,但有几个人愿意得罪甘多家族来作证呢?”叶月扯了扯嘴角,“即便有人愿意作证,光是我能想到的开脱借口也有十几条。上一次特拉尔派人在第四大街偷袭我的事,休斯去查了,但是结果呢?大概不是不了了之吧。”
“休斯只是不想让你得罪甘多家族而已。”
“这个理由似乎在哪里都可以用。”
“就算这样也比你用这种手段陷害别人要好!”菲丽斯猛地踏上前一步揪住他的领子,“你想过这样做的后果么?”
“想过。”叶月轻轻地推开她的手,“而且想得很清楚。”
“你其实并不在乎能不能留在执法队。”看着叶月那依旧没有什么表情的面容,菲丽斯突然轻声地笑了,“而且你知道我不会放过你,所以已经想好了要拿什么来威胁我,是么?”
她的语气反常地平静下来,仿佛是在问一个很普通的问题。
“如果我没猜错,你的力量应该是与生俱来的。”叶月看着她淡绿色的眸子说道,“你曾经说过不理解我和休斯对于追求力量的热衷,所以我想你也不太能明白失去力量对于我们这样的普通人而言究竟意味着什么。无法练习武技,无法与人交手,失去力量,也许在从来都不知道虚弱为何物的你听来只是几个有些刺耳的词组而已。但对于一个靠着每天挥剑上万次才获取现在力量的人来说,这样的词和死刑宣告有多少区别?”
“我一直以为自己不是个冲动的人,但当我看到尼奥得知自己不能再练剑时的眼神后我才发现,只是以前没有找到一件值得冲动的事而已。”叶月低下了头,细碎的刘海遮住了黑色的双眼,“只是因为出身高贵,就可以不付出任何代价,在谈笑间毁掉一个人的未来。如果这就是你所秉持的正义,恕我无法认同。”
“至于要怎么威胁你……”他认真地答道,“我还没想出来。”
看着眼前低着头的叶月,菲丽斯突然无声地笑了起来。
“那你可以慢慢想。”片刻后,她收敛了眼中的笑意,伸手撩了撩有些散乱的发丝,“但我所秉持的正义并没有赋予我凌驾于法律之上的权利,所以我不管你拿什么威胁我都没有用,这次你必须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了。”
一张印有执法队刑章的羊皮纸在眼前摊开,叶月迅速地认出,那是一张逮捕令。
从问讯室的墙上取下一根牛筋做的套索捆住了叶月的双手,菲丽斯刚要说话,门口却传来了乔拉爵士的声音:
“菲丽斯队长,院长让你现在就去一次议事厅。”
“在这里等我回来。”走到门口的菲丽斯回头看了叶月一眼,“我劝你最好还是别打什么逃跑的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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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德兰议事厅。
“什么,要把叶月无罪释放!?”菲丽斯瞪大了眼睛看着面前的两位老者,“绝对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