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季节的王城不会有一丝的风,炙热的阳光能将一切都消融,包括人——城墙的十字架上挂满了已经被晒的奄奄一息的人,那些都是弑父者特瑞的党羽,清一色的都是男子,没有妇孺和小孩,当然也没有特瑞。德文将毫无疑问地继承卡恩的一切,而他拥有卡恩一族从来没有的名号——“仁慈的德文”。
他确实足够的仁慈,谋杀王国大公及自己亲生父亲这个罪名将让所有和特瑞有任何瓜葛的人遭受灭顶之灾。但如今挂在城墙上的却只有区区两百人而已,王城的百姓无不赞美着这位新晋的大公,仁慈之名也就此传开了。
当然只有我知道,那两百个人的妻子还有孩子,以及他们的兄长和父辈们的命运将在何方。这近万人的大部队从古德兰出发,前往他们最终的归宿——北郡。是的,还有如今赫赫有名的弑父者特瑞,仁慈的德文不会对自己的亲弟弟下手。
我正是这次负责押送他们的长官,同时也是德文大公的亲卫。我父亲是个贵族,当然你在如今任何一本贵族族谱中都找不到我父亲的名字,甚至连我爷爷的名字都不会有。所以他们都葬在和平民一样的墓穴中,拥有和平民一样的墓志铭。记得德文大公,或许那时应该叫德文子爵,他在一次观摩我的比武大会后接见了我,第一句话便是:“你就是那个拉尔夫?真的太像了。”
我想这一定是他对我的称赞,因为我确实长的很像德文大公本人,因此我也成为了他的贴身侍卫,寸步不离左右。这一跟随,便是三年。仁慈的德文不会去做所有可以被称作卑鄙、残忍抑或是邪恶的事,因为他是仁慈的德文。
而这些事,由我来做。这也是我这一行的目的,在王城,无论贵族或百姓,都认为特瑞的党羽将被送出塞外,永世不得再踏入王国半步。而在这里,无论是他们或是我们,都知道等待这些可怜人的,将是在冰天雪地中的一生一世,当然,这不会太久。
一路向北迈进,天气愈发的凉爽了,真的不敢相信现在只有九月,在这条前往北郡的路上,清晨竟然都覆了一层薄霜。而现在,离北郡还有一周左右的路程。毕竟,这是一群老弱病残,仁慈的德文可不希望任何人倒在这条路上,他们还有很长的人生去享受北郡的生活。
押送的部队是德文大公的嫡系,和我一样,都是优秀的剑士,在数周前的战斗中我们让北郡那些莽汉见识了王城军队的英勇和无畏,我们能席卷一切、毁灭一切!而此时,我走到了队伍的最前方,大公的勇士们回头看着我,行了一个军礼,一脸的无奈。数棵被砍倒的大树横亘在路上,那是北地的树,粗重而且高大。
“有人故意为之。”我平静地说,“是山贼或者野蛮人,通知部队做好迎战准备……”我并没有说完,一支箭便从面前飞过,径直射在站在我面前的士官脸上。
“好箭!”我回身投入了战斗,队伍陷入一片混乱……
“真的不是山贼或者野蛮人吗?”德文公爵负手而立,望着远处的城墙,淡淡的问道。
“不是。”我的脸上沁出了汗珠,从我看到那支箭时我就认定那绝不可能是下等人作为,尽管他们都穿着兽皮,拿着粗劣的武器,但战斗地极有章法,他们是训练有素的士兵。而他们的目标,当然不是这些老弱妇孺,而是在队伍中央被严加看护的弑父者特瑞。他们迅雷不及掩耳地半路杀出并劫走了他,尽管之后我带队追到几个不幸受伤的,但都统统自尽了。特瑞是比他们生命更重要的东西,这是我给德文公爵的结论。而为了更快的返回王城报告情况,我不得已就地处置了那些可怜的妇人、孩子和老人。这是一种解救,不是吗,他们如今可以享受新的轮回了。…,
德文大公没有说话,转过身来走到我的跟前,端倪了良久,和蔼地说道:“真的太像了。”
王城的天气依然如此的炎热,广场上聚满了黑色的人群,前排坐着许多体态雍容的王公贵族,而后面则是庄严地王室卫兵,而再往后则是普通的平民。热浪翻涌着,让无论王公还是平民都感酷热难捱,只是,我再也感受不到了。
我处于广场中央,我的左边依次是巴伐利亚大公和格兰特伯爵。是的,此刻我们都平躺在棺木中。我完成了父辈祖辈都不曾完成的梦想,主教为我们主持了安魂弥撒,将沾有圣血的黄金十字放入了巴伐利亚大公的口中,而将黄铜十字放入了我和格兰特伯爵的口中。尽着黑袍的王国唱诗班唱着安魂曲,悠扬却不沉重,肃穆却不压抑,仿佛死亡并不是终结,而是序章,那是威尔第大师的杰作。而卡恩的家仆们则将成袋的钱币扔向围观的平民,那是得到祝福的钱币,愿死者安息,愿生者平安。平民们争抢着每袋装有七枚金币的钱袋,而贵族则准备在王国礼堂进行最后的丧宴。
这就是我的梦想,贵族的葬礼。
仁慈的德文厚葬了自己的父亲和两位哥哥——反叛者格兰特,以及我,弑父者特瑞。特瑞在被送出塞外前保留了自己的尊严自刎而死,史诗是这样记载的,但仍然被仁慈的德文施以贵族的厚葬,因为那是他的亲哥哥。
正如他从见我第一面就对我说的,“真的太像了。”看着我苍白的遗容,仁慈的德文流下了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