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小指粗细的血刺从莱恩手中猩红的魔力球中射出,几乎没有飞行轨迹,在瞬间就扎穿了挥舞着重锤向他扑去的布兰顿的肩膀,一条血线在空气中喷出绵延的轨迹,随后消失在了视野之外。
但骑士的悍勇远超出了想象,尽管肩胛骨已经被穿出了一个空洞,布兰顿依旧怒吼着抡起手中的铁锤朝着莱恩的脑袋狠狠地砸了下去。几乎可以预见到,就在下一秒,那张焦黑恐怖的脸就会如同熟透的西瓜般爆裂开来。
然而这一秒永远也不会来到了。
一句简单的咒语从莱恩的唇中吐出,手中的猩红色的液态魔力随即开始剧烈地震荡起来,而同这诡异魔力团一起疯狂沸腾的,则是布兰顿身体中的血液。
血管被撑到了极限,然后——
密密麻麻的血箭从每一个细小的毛孔中喷出,巨锤脱手飞出重重地砸在了一旁的老旧建筑上,脆弱的木墙轰然倒塌。而街道中央的布兰顿则就这样直挺挺地朝被鲜血浸红的地面倒了下去。
只是刹那间,生机断绝。
勒住缰绳准备调转马头的休斯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不可置信地看着那个战锤家族年轻一代中的最强者就这样静静地躺在冰冷的石板地面上,如同死狗般被人从头顶跨过,死得毫无尊严和价值。
“听说罗德兰的骑士总是秉承着一些奇怪的信念。”莱恩抬起右脚跨过倒在地上的布兰顿,瞪着眼睛望向马背上的休斯,“现在我杀了你的同伴,你一定是要替他报仇的吧?”
“没错。”光刃在休斯的右手中忽明忽暗地闪烁着白色的光芒,他侧着身子盯着眼前这个完全看不出实力深浅的怪人,毫不畏惧地答道,“虽然不是现在,但总有一天我会杀掉你替布兰顿报仇。”
“呵,这么说你现在是要逃跑了?”莱恩咧开了嘴,像是听到了什么好消息。
休斯的眉头轻轻地挑起,没有说话而是猛地一扯手中的缰绳,胯下的骏马便扬起四蹄向着另一头的巷口狂奔而去。
“试试看吧。”不再去看两人逃走的背影,莱恩缓缓低下头,手中的魔液从指缝中滴落,猛然摔碎在深灰色的石路上。
于是,大地开始震颤。一堵巨大的石墙在不远处的巷道中拔地而起,石墙的两侧甚至嵌入了街边的老式楼房中。阳光逐渐升高,最终被石墙完全阻挡在了另一头,灰色的阴影将狭小的巷道彻底封死。
胯下的骏马发出了恐惧的嘶鸣,似乎也知道这样的冲锋无异于自寻死路,但马背上的休斯却浑然未觉。一道刺眼的白光从右手的光刃上猛地爆开,强光让战马反射性地闭上了眼睛,紧接着,巨大的轰鸣声在耳畔响起。
石墙上不知被什么东西轰出了一个巨大的空洞,战马从扬起的烟尘中一跃而出,稳稳地落在了地面上。只是放松的心情还没有持续几秒钟便又被惊恐所代替,第二堵厚重的石墙正在不远的前方缓缓升起。
“抓紧了。”休斯的眼神变得凝重起来,乳白色的光芒开始在身周亮起,渐渐包裹住了全身。战马的眼睛被一条黑布蒙住,再一次扬起了四蹄开始冲刺。
然而在他们视线所不及的灰色石墙之后,一堵堵新的石墙排成了整齐地队列宛若阶梯般依次拔起,顺着幽深的巷道蜿蜒出去。
伴随着一声石墙倒塌的轰鸣,身后莱恩嘶哑的大笑兀然响起。…,
……
又是一声岩石碎裂的声响传来,然而听在巷子中的莱恩三人耳中已经不那么真切了。焦黑的脸上笑容早已消失,轻轻地搓着双手,莱恩突然扭头望向身旁的两个女孩:
“这是第几声了?”
“第七声。”艾瑞雅拄着手杖,轻声答道。
“第七声?”莱恩互相摩挲的双手停了片刻,随后歪过头,似乎是想要仔细地听些什么。然而许久过后,第八声轰鸣终是没有响起。
“我就知道他们逃不出去的,虽然能冲破七层已经很让人惊讶了,但我的石壁法阵可不是这么容易就会被破解的。将前面七层为消散的魔力重新汇集,凝聚入第八层的强化序列中,这最后一块石壁才是……”
“老师。”拄着长杖的艾瑞雅冷冷地打断了莱恩喋喋不休地自言自语,“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在最开始他们冲进来的时候就已经用掉一层石壁了吧?很显然你已经忘了,所以说到现在你还没有听到第八声的原因就在于:后面根本就没有第八层石壁。”
“——他们已经逃走了。”
“逃走?这怎么可能!”莱恩抬起下巴努力做出威严的姿势,“别忘了这是哪,没人能从萨图恩逃走。”
“很不巧,我在过来的路上听恰好听到了一个坏消息。”艾瑞雅用她那柔弱却充满讽意的嗓音缓缓说道,“在圣泉广场和那三个罗德兰剑士战斗的血侍全都死光了,如果没有猜错的话,他们现在离‘无法逃离的萨图恩’应该已经有三英里远了。”
“原来你是在等着看我的笑话么?有这些时间吐槽还不快去把那个叶月给我拦住!难道你是想他们逃进了卡珊卓拉以后再去找么?!”双手猛地发力握紧,焦黑的皮肤下脆弱的骨骼发出了一阵清脆的响声。莱恩扭过头狠狠地瞪了一眼依旧面无表情的艾瑞,气急败坏地喊道,“这就是为什么我不想让你继承先知之血的原因,你这个混蛋萝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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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巫师文明的巅峰之作,萨图恩城要远比人们所想象的更为宏伟和壮观。
当无法沿着原路返回入口的休斯和叶月走进城市中心那些也许已经被废弃了上百年的古老街区后,才猛然意识到了这至关重要的一点。
而此刻,没有地图的他们已经彻底迷路了。
天空被灰蒙蒙的雾气所笼罩,进城后始终弥漫在空气中的血腥气也被灰尘腐败的味道取代。没有任何定位的方法,那些摇摇欲坠的木石建筑看起来千篇一律毫无特点,就连以路感好而著称蔷薇战马也在座诡异的城市中丧失了应有的方向直觉。
没有一个人,没有一具尸体。
没有一棵树,没有一种动物。
整座城市就仿佛死亡了一般在寂静和绝望中伫立着,压抑的灰色天空下,只有马蹄敲击石板的声音在空旷的街道中回荡着。
沿着阡陌的巷道走了足足半个小时,叶月和休斯停下了脚步。
“这样是走不出去的。”休斯抬头望向了被铅云覆盖的灰色的天空,“城市的布局总是有条理可循的,但我们的感官在这里却发挥不了任何作用。如果没猜错的话,应该是被某种魔法影响了。”
“是隐藏在城市中的法阵么?”叶月向四周望了一圈,“这里看起来废弃了很久,应该不会有什么法阵还在维持运转。”…,
“照理说没错,可总觉的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休斯松开手中的缰绳,向着路边的一幢古老建筑走去,“我能保证自己没有被幻术之类的魔法干扰,只是当我盯着这些建筑看的时候,就会觉得有什么东西阻挡在我和它们之间,以至于让我遗漏了一些非常重要的东西。”
“重要的东西?”叶月转过头,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
“嗯,就是因为这个城市缺少了这件东西,所以才让人感到不舒服。”休斯皱着眉头说道,“但我想不出来到底是什么。”
“是疏离感。”
“什么?”
“你感觉到的是疏离感,和这个城市,或者这片土地。”叶月走到休斯的身旁,轻轻的伸出手贴上了木质的墙面,“我们的五感都没有受到任何影响,但却会觉得眼前的景物不是真实的,这种情况被称作空间疏离。”
“我没听说过这个词。”休斯看着叶月的动作答道。
“这是我很久以前学过的东西了。”叶月放下手解释道,“这个城市本身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也没有缺少什么,问题是出在我们身上。当我们身周的空间结构或者时间流速发生改变时,五感会本能地让身体和周围的环境产生疏离感。这是一种天生的防卫机制,而最明显的反应就是这种‘周围的景物其实是不真实的’错觉。而这个城市的又有些诡异过分了,从而在心理上加重了这种认知。”
“我还是不太明白。”
“我也觉得很难解释清楚。”叶月抬起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一幢高耸的钟楼,“不如我们去高处看看,这座城市的构造到底是怎么样的。”
……
马靴踩在木板上发出了吱呀的声响,然而当两人沿着旋转的阶梯登上了钟楼的顶端,双眼的视线第一次脱离建筑的束缚时。
一切声音都消失了。
他们的身后是弥漫着淡红色雾气的罪恶之城萨图恩,而在一道泾渭分明的地界之后,一个被灰色云层所笼罩的完全不同的世界呈现在了他们眼前。
腐烂;破败;阴沉;死寂的城市,如同广袤的灰色荒野向着远处蔓延。低矮的楼房被狭窄的巷道分割成沉闷的街区,没有广场,没有商道,有的只是一成不变的灰色矮楼。难以想象在它还未衰败的时候究竟有多少居民落户在这里,年复一年地生活在这样一个由灰色木头搭建而成的巨大牢笼中。
“这究竟是什么地方?”休斯的表情变得有些僵硬起来,直觉告诉他这里也许隐藏着一个惊天的秘密,“历史记载里的萨图恩甚至没有这个城市的二十分之一大。”
“难怪我们会有被困住的感觉了。”看着那座几乎没有尽头的灰色的死城,叶月终于明白了所谓的疏离感从何而来,“休斯,地图上萨图恩的北部是什么地方?”
“是希斯罗山脉。”休斯猛地抬起了头,“难道说……”
“从进入这座死城开始,山脉的阴影就完全消失不见了。”叶月轻轻握紧了拳头,“这里根本就不是萨图恩!”
“观察得很仔细呢。”轻柔地声音从钟楼的窗外传来,接着一个血红色的身影缓缓升入了两人的视野中。
是那个名叫艾瑞雅的女孩,纤弱的身体被无数猩红色的蝴蝶所覆盖,她双手握着长杖。就这样漂浮在半空中,烟灰色的双眸静静地看着窗户里的两人。
“既然如此那我就重新介绍一下吧。萨图恩这座城市并非像你们想的这么简单,而你们现在看到的则是它的全貌。”
“——欢迎光临巫都,萨图恩·卡珊卓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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