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树林里发生的意外几乎没法隐瞒,当浑身是血的叶月抱着露易丝回到营地时艾尔邦家的仆人杂役们全都沸腾了,精神受了剧烈刺激的露易丝哭累了以后已经陷入了昏睡中,被几个仆人接走。法隆先生则是一脸严肃地询问叶月究竟发生了什么,叶月没有照实说,而是做出一副心有余悸的表情说自己是在树林边散步的时候听到了小姐的呼救声,于是迅速赶到杀死了意欲对小姐不轨的匪徒。
虽然法隆先生对露易丝为什么会跑去小树林和叶月是如何赤手空拳把歹徒血溅五步的依旧心存疑虑,但露易丝毕竟没有受伤平安归来了,一切还是等小姐醒了再说吧。
直到第二天下午,露易丝才从昏睡中醒来,但却一直把自己关在马车里不肯见任何人,只是偶尔吃一点仆人送去的饭菜。一向面无表情的法隆先生脸上带上了忧色,挺括的黑色燕尾服也沾上了灰色的浮尘,偶尔走过马车时不再重重地咳嗽,而是停下脚步低低地叹上一口气,然后再缓缓地离开。
而叶月则是大半天大半天地坐在不远处的大树的粗桠上,手上拿着一本厚厚的书,低着头,任黑色的发丝盖住视线,然后在微风的拂动下轻轻地扬起、落下,偶尔把视线投在马车紧闭的门上,然后迅速移开,用力捏了捏拳头。
然后,是第十天,叶月照例地在清晨躺在田埂上望着蓝色的天空发呆,任奇怪的念头飘入脑海,譬如地球上从来没见过这么蓝的天,或者这颗恒星看起来好像和太阳一样。然而一个黑色的影子却顺着额头盖了下来,接着是露易丝裹着灰色斗篷的身影倒着出现在了视野中。
“跟我走。”她的声音很冷,倒是和她的一头短发还有那略显苍白但含霜的俏脸很是般配。法隆先生似乎想走上来说些什么,但露易丝只是头也不回地说道,“你们别跟过来。”
老人叹了口气,转身驱散了聚在一起的围观者。叶月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跟在露易丝身后沿着长长的田埂走着,露易丝始终沉默着。叶月半张着嘴,似乎想说些道歉的话,半天还是只憋出了三个字:
“对不起。”
“你没有对不起我。”露易丝停下脚步,背对着叶月缓缓地说道,语气淡淡的让他有些陌生,“虽然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杀掉他的,但你确实救了我。你当时这么做,也是计策的一部分对吧?”
“……”叶月低着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也许这时候露易丝大发雷霆的骂他打他都会更加好应对一点吧。
“我救过你一次,现在你还清了,你自由了。”背对着他的露易丝带着罩帽的斗篷,这个人都笼罩在一片灰色的阴影下,“你可以走了。”
叶月定定地看着露易丝的背影,想了一会儿,突然无声地笑了。
靴子踩着微湿的泥地发出腻人的挤压声,露易丝静静地站在原地,听着声音渐行渐远,默默地垂下了头,玫红的发丝顺着耳廓滑下来。这个混蛋,又一次就这样离开了啊,还说什么不会有下一次了……骗子!大概我对你来说根本就是无关紧要的,所以你撒谎才这么毫无负担!混蛋!骗子!露易丝恨恨地想着,却又突然想到那个夜里他抱着自己,在耳边轻轻地说着对不起,于是眼眶又不争气地红了。
“叶月你这个混蛋!”露易丝猛地转身大喊道,然而田埂上空荡荡的,叶月的身影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双肩无力地垮下,她抿着下唇,努力不让泪水流出来,“没什么好委屈的,我们扯平了。不就是个无关紧要的人么,有什么好在意的……”露易丝喃喃地对自己说道,但声音已然带着哭腔。
“亏我还在帮你想要怎么要怎么进学院呢?”田埂下,一个淡淡的嗓音传来。露易丝一楞,低头望去,却是叶月正坐在田埂下的麦地里面无表情地望着她,他抬着头,细密的刘海从中间分开,一双黑色的眸子亮晶晶的。…,
“我的事不要你管!”露易丝鼻子红红的,不过眼泪倒成功地憋回去了,于是便有了底气,她双手叉腰居高临下地望着叶月,顿了顿说道:
“那你想出来了么?骗我你就完了。”
“尽管放心,露易丝小姐。”叶月站身子,朝她行了一个刚学不久的骑士礼,“包在我身上。”
“嘁。”露易丝斜了他一眼,却还是忍不住笑出了声,两人便一前一后地向着营地走去。
“笑什么?”
“不关你的事!”
“……”
“对了,把你的计划说先给我听听。”
“其实很简单,等到报名考核的时候你就&x%#……”
“这能行么?”
“应该比你去要好一点。”
“可是……”露易丝突然停住了脚步,“如果你又临阵脱逃了怎么办?”
“呃,不会的。”叶月有些尴尬地停下,视线聚焦在她身边的空气中。
“毫无说服力可言。”
“那你要怎么办?”
露易丝转过身看着他,伸手解开斗篷,从腰间抽出一根短杖压在叶月的右肩上。又是一阵风吹来,玫红的发丝便在这轻柔的春天里绽开一朵朵绚丽的火花,迷乱的红发后女孩的脸庞带着狡黠的笑意:“我要你效忠于我:露易丝·艾尔邦大人。”
“宣誓吧,混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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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的营地的露易丝似乎又变回了那个无忧无虑的大小姐,然而法隆先生的脸色却没有因此而有太大的好转,离罗德兰的春季报名期限只有三天了,而露易丝的练习却搁置了这么多天,不说有什么进展,别把之前学的全忘光已经是好的了,看来这次只能选择放弃了。
当天下午,法隆便找到露易丝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出乎他的意料,露易丝的态度却非常坚决。
“放弃?不行,绝对不行。我好不容易才来的罗德兰,不试试我是不会回去的。”
“露易丝小姐。”法隆欠着身子解释道,“就算这一次不行我们可以来年开春再来,但要是您的身份被拆穿可就再也没机会了。”
露易丝想了想,还是坚决地摇了摇头;“不行,明年我就十七岁了,除非我一整年不冥想,否则等不到开春我的精神力就会成型,就算能进罗德兰也没有用了。”
“可是——唉。”法隆叹了一口气,不再多说什么转身离开了,而叶月则从不远处一棵粗壮的树干后走了出来。
“叶月,你觉得法隆先生会帮我们么?”露易丝有问道。
“大概不会吧。”叶月答道。
“说实话我也觉得这个计划有些点……不靠谱。”
“这和计划本身没有关系。”叶月摆弄着手里的两个圆形小挂件说道,“我猜他和你父亲的关系一定很好。”
“嗯,不过这有关联么?”
“所以他才会违背自己一直遵守的准则来教你礼仪,但这应该就是极限了,如果要他亲身参与到弄虚作假的环节中,是肯定会被拒绝的。”叶月难得说这么长的句子,“说不定为了阻止你,他还会强行把你带回去。”
“那怎么办?”露易丝转头看着叶月,突然扬起了下巴,“你说了包在你身上的。”
“很荣幸为您效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