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里,陈国斌手上拿着一份南湖日报漫不经心地看,耳边则充斥着坐在一旁的赵雅琴喋喋不休的精彩言论,她这会正在向陈正南虚心讨教。
请教的问题则主要包括陈国斌早先所提出的莲云山旅游开发和迁校以增加县城人气两个方面,在经过赵雅琴的大规模艺术加工之后,居然就变成了她的原创。
陈正南老早就被那表现空前乖巧的儿媳妇给打动了,此时却是一点架子都没摆,脸上神色甚是和蔼,认真听着赵雅琴的长篇大论,心里则啧啧称奇,没想到她竟有如此新颖的想法,胆子更大得惊人,连几个亿的旅游项目都敢设想,迁校强化县城的想法亦是别出心裁。
陈正南不太相信,眼前还像个孩子的儿媳妇想得出如此极具特色的点子,他老是容易忘记她是县长的事实。
除了不时点头,陈正南并没有贸然打断。
“……爸,你觉得怎么样?”赵雅琴终于说完了,甚是虚心地道:“我就是担心想法不够成熟和不切实际,毕竟我还年轻,比较缺乏经验。”她一边悄悄地瞪了某人一眼。事实上,赵雅琴对陈国斌时不时冒出的想法还是挺欣赏的,但总认为他还太小了,不够靠谱,便把主意打到了作为官精的他爸身上,如能从经验老道的陈正南这里得到中肯的意见,赵雅琴的心里就比较有底了。
陈正南点了点头,沉吟着说:“雅琴,你的想法很不错(对于吝惜赞美之辞的陈书记来说,这已是很高的赞誉)。”
顿了一下,他脸上又严肃几分:“但具体执行起来还会有很多困难。需要先解决一些条件,才能把想法逐渐变成现实。我认为可以先进行迁校计划,这相对要容易,阻力也不会很大。至于莲云山的开发计划,研究可以先行,具体进行的话,短期内还不行。你应该先打好基础,多摸索工作经验。”
赵雅琴点头附和:“我也觉得应该这样。”
“……”
听他们有一句、没一句,尤其是陈正南恨不得把自己知道的全掏出来、填到赵雅琴的脑袋里的样子,陈国斌就感觉有点受不了,亦很佩服那婆娘的装嫩,竟如此不要脸。
不过,陈国斌在心里还是对赵雅琴高水平的拿来主义表示了赞赏,感觉她这段时间确实成熟了一些,考虑问题比以前更加全面了,不枉他的一番开窍引导。
由于陈国斌和赵雅琴晚上还要赶回坪江,何丽萍早早就开始做晚饭了。
一直谈了两个多小时,赵雅琴所获颇多。最近她的想法很多,就是心里不是很有底,而这次在和陈正南谈过之后,底气和信心则顿时增强了许多,确实不枉此行。并且赵雅琴感觉这次过来也挺轻松的,基本没什么压力,他爸其实挺好说话的。
陈正南终究没有谈及徐市长的事,他知道陈国斌和赵雅琴最近都对那位市领导比较敏感……
吃过晚饭后,陈国斌和赵雅琴便告辞离开了,此时太阳还差一点才下山,离天黑则还需一个多小时,并不算晚。
“正南,雅琴最近两次过来怎么变化这么大?”目送那儿子的富康车消失后,一回到屋里,先前受宠若惊厉害的何丽萍便不解地问正坐沙发上的陈正南。
“是啊。”陈正南却也是弄不太清,感慨地道:“雅琴这孩子确实还是挺可爱的。要真能和国斌走到一起,那就好了。”对于赵雅琴以低姿势虚心请教的企图,陈正南当然心明肚明,但他认为赵雅琴的表现更多并不是刻意装出来的——也许本来是打算装的,但结果却成了自然而然。
何丽萍在陈正南的身边坐了下来,轻叹了一口:“我发现我越来越喜欢雅琴了。对了,你说她和国斌这段时间的关系是不是有了不小的变化?”
陈正南额上微皱,恨铁不成钢:“就他现在这样,哪配得上雅琴?在市交通局这种机关混久了,人容易变油,看来要到下面多锻炼一下了。”,
“怎么配不上?”何丽萍不干了,“我看他们就挺相配的。哼,都什么时代了,还这么封建?雅琴都不在意,你在意什么?”
“……”
车上,陈国斌并没有多说什么,对于赵雅琴今天的表现,如果排除习惯性的一点不顺眼外,他认为还是不错的——哪怕是演戏,能演到如此程度,让大家心情好,那也相当不错了。
“国斌,前面真不好意思了。”旁边赵雅琴的脸上露出一丝歉意,主动打破了车内的沉寂,“我没说那些想法是你提出来的。”
“这有什么。”陈国斌不以为意一笑,“我那只是抛砖,你这才是玉,青取之于蓝而青于蓝……”他说得倒是轻巧,心里多少还是有点意见的。
回到坪江的家中,却见梅姨的脸上格外灿烂,让陈国斌有些无语,感觉她有点像媒婆。赵雅琴则有些难堪,很快便去了书房,她还有的是事要做。
陈国斌仍在周日晚上赶到了陵阳。
对于新的一周,陈国斌显得格外关注,其中周二就是7月1日了,除了是党的生日以及香港回归日外,同时也正好是董婉凝今年的生日。而周三则是亚洲金融危机的开始——首先爆发于泰国。
董依凝在周一晚上就赶了过来,让听到声音的陈国斌略有些意外,他原本估计董依凝应该在周二下班后赶到并给她姐过生日的。
姐妹二人在厨房里热火朝天忙活着,而晚上这顿大餐就算是董婉凝的生日盛宴了,因为董依凝明天一大早便要去省城,从那里搭飞机去香港(至于随后去泰国一事,董依凝却没有说)。董婉凝并没有多问什么,但她知道对妹妹来说,这次出差一定有重要的事。
陈国斌这晚等到了零点的现场直播,他看到飘扬在港府上空一百多年的米字旗终于降了下来,随后又看到了五星红旗的冉冉升起,眼中顿时有些湿润。为了祖国,他曾经也奉献过很多。
这一时刻同时也牵动着无数国人高度激动的心,它象征一个新时代的到来。
随后陈国斌躺到床上,并没有刻意压抑自己,他想起了一些往事,淡淡地追忆着某些片段的一点一滴,心里并没有太大的波澜。他已经学会了压抑自己的情绪,并把一些东西深深地藏在心灵深处,只偶尔才拿出来。
他并不知道,隔壁的董依凝在这晚悄悄地流了很多眼泪,她想起了三个人第一次过生日(为董婉凝)的情形,那时的她还非常敌视姐夫,结果闹得这个生日并不怎么愉快,但好歹还是一起过了。想到自己那时的太不懂事,董依凝的眼中满是悔恨的眼泪。姐夫,你到底在哪里……
第二天大早在准备出门前,董依凝抱紧了董婉凝,一脸歉意地哽咽道:“姐,对不起啦。以后我一定每年都给你过生日。”
“傻丫头。”董婉凝在她的背上轻轻拍了几下,“生日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姐只要一想到你,就比过什么都要开心得多。”
董依凝哽咽着抱得更紧几分,好一会后才松开,脸上顿时又露出灿烂的笑容,“姐,生日快乐!”
“嗯,谢谢依凝!”董婉凝点头欣然接受,一边心疼地帮她擦干了眼泪,白眼嗔道:“都当老板的人了,还动不动哭鼻子,不害臊!”
“嘿嘿……”
董依凝终于拧着行李箱离开了。
望着那辆丰田车消失在拐角后,陈国斌这才转身走回客厅。对董依凝的提前到来和提前离开,他有些纳闷,估计应该是公司有什么特别重要的事务,否则应该不会如此。
不过陈国斌并没有多想,他倒是觉得,董依凝不在的话,他就有机会了。
结果,这天陈国斌便提前下班,跑到菜市场特意挑了一只超重量级的优质老母鸭。
回到家后,他又毫不客气、惨无人道地把这只老母鸭给宰掉了,拔得干干净净,清理内脏,接着大卸几十块……精心做了一大锅香喷喷的干锅鸭肉。美中不足的是,这锅鸭肉还缺了一点点火候,并且搁久后变凉了——煤气灶已被人为破坏掉,暂时无法打火。,
为了达到一个特殊目的,陈国斌不惜玩点手段,同时厚起了脸皮。
“砰砰……”陈国斌礼貌地敲响了隔壁的门。
“谁啊?”小会后,里面传来了董婉凝警惕的问话声。对于安全方面,董婉凝向来是比较注意的,那妹妹也没少敲过她的警钟。
“董秘书,是我。”
听到那人的声音后,董婉凝倒是马上放下心来,打开门不解地问:“陈科长,有什么事吗?”
陈国斌歉然一笑:“我正在炒鸭子,只差一点点火候就好,结果煤气灶忽然坏掉了。你说怎么就这么巧呢?”
董婉凝呵呵笑着:“确实是很巧啊。”没了下文,继续挡在门口。
陈国斌心里哭笑不得,只道他家的婉凝也太敏感了。他厚起脸皮:“董秘书,我想借你家的灶用一下,就几分钟。可以吗?”
董婉凝皱眉犯难了,她可不怎么想那人进到她家,而且妹妹和徐市长都有那么多的告诫。
“实在不方便就算了吧。”见她犹豫着,陈国斌倒是善解人意,甚是轻巧,“大不了我就这么半生不熟地吃了。”
这下董婉凝终于受不住了,那顶高帽子可是不小。她皱眉道:“半生不熟怎么吃?那你还是用一下我家的灶吧。”
“董秘书,太谢谢你了。”
随即,陈国斌回到厨房,端着满满一大锅干锅鸭肉,堂而皇之地进到了董婉凝的家,这却是他重生后第一次走进她们住的地方,顿时感受到一种久违的温馨味道,又差一点产生了错觉。他迅速回到了现实之中。
而闻着那锅里特别陶醉的香味,董婉凝差一点就流下了不争气的口水,这可是她的最爱。哼,一个大男人,用得着这么会做菜吗?
厨房里,陈国斌正借着大火奋力翻铲着,完成先前的未竞之业,而对在一旁不放心看着的董婉凝则实在有些无语。就好象他还真是贼一样。
“你一个人吃这么多啊?”董婉凝觉得有点尴尬,没话找话随口冒了一句,说完她就觉得有点幼稚了。
“呵呵,我打算一次性做好,然后放在冰箱里,那样几天都不用怎么做菜了。”
“哦……”
“董秘书,要不你也留一点吧?”陈国斌忽然回头望来,甚是热情,“这只鸭子太大了。”
董婉凝摇头并不坚决:“不用了。”这香味她总感觉特别陶醉,有点受不了。
“还是留一点吧。”陈国斌继续坚持,“要不这么白借你的灶,我心里会很过意不去的。我这人,一向欠不得别人的人情,那样心里老是过意不去。”
“这样多不好意思。”
“有什么,邻里之间,没必要太客气的。”
“那就留一点点吧。”
新鲜出炉后,陈国斌主动从董婉凝厨房的碗柜拿出了一个特大碗,然后直接一大铲舀入。
“太多了!”
等董婉凝慢了半拍喊出这句时,陈国斌又舀了一大铲,说得轻巧:“多什么多?上次你还送了我一只酱板鸭呢,那个人情我也是要还的,不还心里可不舒服。”他接着又是一大铲,把这个特大碗给填了一大半,而他锅里也就只剩下一半还不到了。
董婉凝顿时无语,她见过强买强卖的,但像这样还人情的,她还真没见过。
“砰砰……”客厅的门又被敲响了,董婉凝心里猛地一惊,陈国斌则甚感诧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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