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楚顺着那亲兵所指的方向望去,顿时怔住。
原来,并州军中出来的并不是什么攻城军队,而是一群盾牌兵护着一群弓弩手。以盾牌兵和弓弩手攻城,这可是天下奇闻了。且不说这些兵士本就不适合攻城,就算马焕用他们来攻城,那么云梯什么的都没有,他们难道长了翅膀能飞上这三张多高的城墙?
若是用他们来和城上的守军对射,那就更加不知所谓了,城上的弓弩手可都是居高临下的,而并州军则相反,乃是向上射,这力道如何能比?
尽管孔楚觉得这可能性不大,但还是立即下令道:“弓弩手上前准备,一俟敌军进入射程,立即射箭!”众弓弩手轰然应诺,连忙冲上前去占好位置。
但是,令孔楚疑惑不解的是,尚未进入射程之内,并州军的那些弓弩手和盾牌兵便停了下来。孔楚顿时想到一个问题,冷汗便流了出来:“并州军的弓弩乃是特制的,比一般的弓弩要强劲不少,如此远的距离,一般的弓箭很难射到,但并州的弓弩却可以毫不费力地射到。”
他连忙命令道:“弓弩手,退!”弓弩兵乃是守城的第一重要兵种,若是弓弩手尽数被射杀,这城也就没有必要再守下去了。敌军甚至可以把全军都肆无忌惮地安在城墙底下,日夜不停地撞门、攻城。如此一来,就算是天底下最坚固的城池,也必将被攻破。
但是,已经晚了,随着城下一声:“射!”并州军的箭矢呼啸着向城上飞来。孔楚吓了一跳,也顾不上他的弓弩手了,以一个极其不雅的姿势一下子趴倒在地上,匍匐着向旁边安全指出爬去。
爬了几步,他现有点异常,怎么敌军射了如此多的箭,自己这边却连一声惨叫声都没有,敌军的弓弩手再是不济,也当不至于到了这种地步吧!当他抬起头来的时候,就看见众兵士根本就没有趴下,而是一个个捧着一张绢布在看,环顾四周,趴在地上的只有他自己一个人。
孔楚心下恼怒不已,他这时候才意识到自己被城下的并州军耍了,对方根本意不在攻城而在射这些绢布上来。
“你们在看什么?”孔楚站起身来,恼羞成怒地说道。
“将军,你快看看,不好了,永年失陷了!还有,那马焕老贼悬赏抓你,说——”一名亲兵地上一张绢布说道。
“说什么——”孔楚一边问道,一边把亲兵手中的绢布一把夺了过来。当他移目往那绢布上望去的时候,脸色顿时大变。原来,这绢布上确实如那亲兵所言,写了永年失陷的消息,还对他孔楚进行了悬赏。若是生擒孔楚献城,可得十五万钱,若是能提孔楚级献城,可得十万钱;若是开城送并州军入内,可得八万钱。
这样的条件应该说并不算丰厚。但如今永年失陷,不止永年不可能派军来援了,就是邯郸也不可能派军来援了,因为邯郸驻军也不得不防备秦青在永年的军队可能生的突袭。换言之,武安已然成为了一座孤城!
武安城内的冀州军本来就已经成为了瓮中之鳖了,战意顿挫,此时再向2他们许以好处,他们哪里还能决心杀敌?
正在此时,一名副将忽然跑了过来,孔楚心下一颤,连忙躲到两名亲兵的身后,道:“你做什么?”
那副将一脸的茫然,道:“将军,末将只是想提醒一下将军,敌军开始集结了,似乎马上就要开始攻城了!”一边说着,他一边走上前去。他便是这城中除了孔楚以外第一大将,也是武安城里的第一战将冯硕。由于久在军中,他的性子比较粗犷,对于上下尊卑并没有太大的概念。
孔楚连忙大声喝道:“站住,不要过来,你遮没是想把我抓去献城投降吗?”
冯硕顿时立住,眼睛里满是错愕之色,他苦笑一声道:“将军,你想到哪里去了,末将受大王重托,协助将军守城,这些日子以来,在将军的提携之下,一直飞黄腾达。末将对将军感激都感激不过来呢,哪敢心存二意,请将军明察!”
孔楚冷笑道:“不对,你一直对我口称信服,实则并不信服,因为本将统兵只能不及你,在军中的威信也不足你,只因本将军乃是孔氏亲贵,你才不得不屈居我下。事实上你早已对我心下不服了,只是嘴上不敢说出来而已。如今你的好机会到了,你取了我的级,献出武安坚城,那马焕岂有不大喜过望的,那赵平听说也是个很能信用降将之人,他这次三路统兵大将之一的燕彦就是降将出身,焉知你不会成为第二个燕彦?”
冯硕顿时愣在那里,周围的所有兵将也都愣在那里。冯硕只好缓缓后退了数步,道:“将军既然如此说,末将还请将军示下,将军要如何才能相信末将的耿耿忠心!”
孔楚回过头去,指着城外正在集结调动的并州军,道:“这很简单,敌军正在列阵挑战,我给你精兵五千,你若是能出城去把敌军杀退,我就相信你的忠心。不但不会降罪于你反而会替你向大王请功,表你今日所立赫赫功勋。这且不算,本将军还将当着全军的面,亲自向你赔礼道歉。如若不然的话——”
冯硕大惊,连忙跪倒道:“将军,我军兵力不足,单兵战力又比不上敌军,只可坚守,不宜力战啊,将军明鉴!”
孔楚冷冷地说道:“如此说来,你是不愿出城退敌了?”向左右喝道:“来呀,将这意图不轨之徒拖出去斩示众!”
左右迟疑一声,并没有动静。
冯硕正要抗辩,一旁的所有将佐都跪了下来,纷纷求情道:“将军,请三思啊!冯硕虽然畏敌怯战,但罪不至死啊!”
孔楚看见冯硕在军中威信如此之高,自己要杀他,竟然惹出如此众多的求情者,心中杀意更加浓烈了。他冷冷地向左右喝道:“还愣着做什么,给我把冯硕拖出去斩示众!”
左右的兵士对视一眼,只好走过去架住冯硕。
冯硕轻轻一挣,左右的兵士不敢阻拦,只好让开。冯硕回过头去,向跪在地上的诸将道:“众位将军,孔恒有眼无珠,一直信重亲贵,对我们这些外姓将领多有防范。竟然派了孔恒这等废物前来坐镇武安要塞。孔楚嫉贤妒能,早已人神共愤了,今日他竟然以欲加之罪想要杀我。
我死不要紧,只是诸位将军就不会唇亡齿寒吗?你们都是随我多年的袍泽,有些甚至是我亲自提拔起来的,他今日杀了我,岂能不对尔等多番防范、掣肘,甚至想法子除掉?你们在冀州,还能继续呆下去吗?
但是,反观并州赵使君,自己神威无敌不说,难得的是任贤用能,对于手下文武官员从不以出身为任用条件。孔楚这厮,方才有一句话说得很是,燕彦作为一个降将,却能成为赵使君手下最受信重的大将之一,绝非偶然。
诸位,既然如此,我们何不干脆就如孔楚这厮所愿,将他擒下交给城下的马将军。这样,不仅我军袍泽免于身死,城中百姓也少受荼毒,诸位弃暗投明,又可摆脱庸主,在明主手下;拼杀,诸位定可如鱼得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