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黑色轿车停在顾家祖宅门前。顾锐打开车门,男人便牵着身边人的手,一起下了车。
高挂的红灯一路整齐排列,远远望过去,仿佛火龙般蜿蜒绵长。季笙歌神情微有些紧张,男人似乎看到她紧蹙的眉头,不禁低头敷在她的耳边,“用不着那么紧张,你也不是第一天见到他们。”
话虽这么说没错,可今晚的情形与之前到底不相同。季笙歌深吸口气,努力将心中的紧张情绪疏散掉。她确实不应该紧张,至少不应该让身边的男人既要应付家人,还要分心为她担忧。
步入祖宅大厅,果然同预想中的差不多。顾鸣善手持拐杖坐在太师椅中,神情透着几分严肃。而顾长引同严如坐在次坐,脸色同样凝重。
边上沙发里,顾载成幸灾乐祸的笑脸,以及顾以宁万年不变的冰山脸,都与她想象中几乎没有差别。
“爷爷。”
顾唯深上前几步,带着季笙歌直接走到顾鸣善面前。季笙歌想要抽回手,但被握的更紧,她动了动嘴,跟着叫道:“爷爷。”
顾鸣善慢慢抬起脸,两道锐利的目光从他们身上扫过后,继而沉下脸,“顾唯深,你随我上来。”
“是。”
顾老爷子站起身,同时也叫道:“长引,你也上来。”
“是。”顾长引应了声,上前搀扶住父亲的手臂,两人走在前面。
爷爷已经上楼,顾唯深自然不敢在耽搁。他松开身边的人手,压低声音叮嘱,“我去去就来,不用担心。”
握着男人的五指猛地收拢,季笙歌下意识想要紧紧拉住他。可男人眼底的笑容异常温柔,令她不安的心逐渐轻松下来。
季笙歌松开身边男人的手,顾唯深笑着抬起脸,深邃的双眸在掠过对面的顾以宁时,微微有丝停顿。
即使男人没有开口,顾以宁也读懂自家弟弟的眼神。他只勾了勾唇,表示知道了。
须臾,男人快步走上楼,等到楼上书房门关上后,被留在楼下的众人瞬间都变了脸色,心都提到嗓子眼。
碰!
楼上书房中猛然传来一阵巨响,季笙歌下意识抬起脚,就要跑上楼。只不过她人还没动地方,就觉得胳膊被人拉住。
“你最好不要去。”顾以宁开口的声音格外低沉。
季笙歌偏过头,定定望着他的眼睛,“可是他……”
“放心吧,爷爷从小最疼他,他不会有事。”顾以宁敛下眉,神情异常淡定的回答。也许他的神情太过平静,以至于让季笙歌乱跳的心都跟着平缓下来。
严如坐在椅子里,脸色也透着紧张。她时不时瞥眼楼上,好在除去开头那一声响动后,后面再也没有什么大的动静。
她侧过身,看眼依旧站在原地的季笙歌,道:“坐吧。”
“谢谢顾太太。”季笙歌点点头,礼貌的道谢。
只是她的那句‘顾太太’,瞬间令严如的脸色变的苍白。
不多时候,楼上书房的门打开。季笙歌咻的起身,几步跑到楼梯口,果然看到顾唯深单手插兜走下楼。
“你怎么样?”她心急的跑上前,不禁上下打量面前的男人。他脸上的五官依旧帅气养眼,身上的各部分好像也没受伤的迹象。
“我没事。”顾唯深笑了答句,伸手拂开面前的碎发,回答的语气轻松。
紧紧提着的心,莫名松下来。季笙歌握住男人的手掌,用力同他扣紧。她真的要吓死了,尤其刚刚楼上那一声巨响,她已经脑补很多顾唯深被打的画面。
“肚子饿不饿?”
“还好。”
男人挽唇笑了声,继而说道:“走吧,咱们回去吃饭。”
“三少爷果然本事了,顾家的饭都不愿意吃了吗?”顾载成此时又有开口,那语气怎么听都非常刺耳。
“呵呵。”顾唯深微微侧目,朝坐在沙发里的顾载成笑了笑,才回答,“大哥,我不留下吃饭,也是为你考虑。”
“你……”顾载成被噎,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顾以宁双手插兜,淡漠的眸子瞥眼面前的男人,随后又垂下脸。爷爷到底还是最疼三儿,这事若是换作他或者大哥,必然不会这么轻易就过去。
自从身世曝光后,顾唯深每次回到祖宅,内心都有些抗拒。他握住季笙歌的手,低着头便要离开。
“三儿!”
严如猛地站起身,下意识起身挡住就要离开的人。
“你……”她动了动嘴,察觉情绪有些不对,立刻缓和脸色,道:“你们真的不留下吃饭吗?”
“顾太太客气了。”顾唯深面色平静,望向严如的眼神没有任何波澜,“今天不适合吃饭,我们先走了。”
话落,顾唯深再也多耽搁,揽过身边的季笙歌便离开。
严如定定站在门前,眼见顾唯深头也不回的离开,眼眶蓦然酸了酸。以前在家里,最能讨她欢心的就是三儿,而她最疼的人,也是三儿。
但如今……
严如眼神暗淡下来,嘲讽的弯起唇。她自己也说,那是以前,如今在顾唯深心里,再也没有慈爱宠护的母亲,而只有心机毒辣的顾太太。
开车回到西府名都,已经八点多。尤阿姨早已把晚饭准备好,看到他们两人回来,急忙将饭菜加热。
一路沉默,顾唯深没有开口说话,季笙歌也没有多问。晚餐桌前,气氛同样沉默,顾锐垂首站在边上,识相的闭着嘴巴。
不久,季笙歌吃饱后上了楼,回到卧室洗漱。等她洗好澡出来时,发现顾唯深已经换上睡袍,坐在床边发呆。
“洗好了?”听到脚步声,男人瞬间收回神。
季笙歌点点头,转而坐到他身边,“今天……爷爷是不是很生气?”
其实不用问,她也可以猜到。自从顾唯深下楼后,顾鸣善和顾长引始终都没有露面,他们如此的行为,其实也间接标明他们的态度。
“嗯,爷爷年纪大了,身体不好。”顾唯深伸手,轻挑起身边的一缕发丝,捏在指尖缠绕,“不过你不用多想,爷爷还是很好说话的。”
“我知道。”季笙歌笑着应了声,将头轻轻靠在身边男人的肩膀上。顾老爷子的态度,说明他对于这桩婚事,并没有明确表态。
若不是他们已经领了结婚证,想来顾老爷子并不能同意吧。是啊,顾唯深虽然是私生子,但他到底是顾家的三少爷,更是顾鸣善最宠的幺孙。对于他的婚事,老爷子一定寄予厚望。
此时此刻,季笙歌心底忽然有些庆幸。好在他们不管不顾领了结婚证,如今没有谁能够把他们分开。只不过,她还是希望,顾老爷以及顾家的人,能够真心接受她。
既然他们都是顾唯深的家人,自然也是她的家人。
想起家人两个字,季笙歌明亮的眸子倏然暗了下。她已经领了结婚证,也算是变换了另外一种身份,那么她的家人呢?
翌日早上,季笙歌吃过早餐后,独自驾车离开西府名都。她没有让顾唯深送,因为她要先去趟医院。
市医院住院部七楼,VIP病房区。电梯门打开后,季笙歌拎着包,神情微微有些迟疑。她昨晚想了很久,还是觉得应该过来。
护士刚刚查过房,看到季笙歌过来,便上前询问,“请问,你是病人的什么人?”
“我是他女儿。”季笙歌如实回答。
护士蹙了蹙眉,说了句稍等,便拿着电话打给季美音。稍后,护士挂断电话,上前将季笙歌带进病房。
“病人的情况不太稳定,这几天都在昏睡。”护士带着季笙歌来到病床前,小声的告诉她有关季闲的病情。
前段时间季闲好像还能清醒,怎么如今倒是昏迷了呢?季笙歌秀气的眉头紧蹙,她站在病床前,望着父亲苍白的面容,心底还是有些难过。
“爸。”季笙歌轻唤声,往前几步弯下腰,红唇贴近他的耳边,说道:“我和顾唯深领了结婚证。”
顿了下,她语气微停,然后才又笑道:“你是不是又不高兴了?我没有听你的话,没有为环锦和季家找到大的靠山?”
滴滴滴!
病房中只有监护仪器发出的动静,再也没有别的声音。季笙歌咬着唇,眼眶蓦然一阵酸楚,她心里很明白,如果季闲没有生病,断然不会答应这门婚事。
半响,季笙歌关上病房门,神情失落的走出来。父亲的病情不见起色,她去问过医生,医生说目前只能保守治疗。
可这保守治疗,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好转?
“姐姐。”
前方有两人走来,季笙歌抬起脸,目光落向那两人时,不禁沉了沉。
季美音挽着身边男人的胳膊,笑眯眯走上前,“你怎么今天有时间来看爸爸?”
哼!
她来看父亲,护士都要打电话给季美音请示,想来季美音并不希望她经常来医院。这些事,季笙歌懒得同她计较,只问道:“你们来做什么?”
“闫豫大哥想来看看爸爸。”季美音偏头看眼身边的人,挽着他手臂的五指更加用力,“我今天有空,刚好带他过来。”
闫豫出道前就受过父亲的恩惠,现在父亲生病住院,他理应过来看看。季笙歌并没多问,打算转身离开,但被对面的男人挡住去路。
前方的男人身材高大,他单手插兜站在原地,那双深邃的眸子落在季笙歌脸颊时,瞬间动了动,“我们是不是应该恭喜你?”
闻言,季笙歌豁然抬起脸,一瞬不瞬看向对面的闫豫。自从上次他们把话挑明后,这好像还是第一次,他们面对面说话。
“对啊,姐姐,我都忘记了要恭喜你呢。”季美音适时上前一步,含笑握住季笙歌的手,道:“恭喜你和三少领证了。”
一把抽出被季美音握住的手,季笙歌表情淡漠的回答,“谢谢。”
“哪天姐姐有时间,我们一起吃饭吧。”季美音特别温柔的说话声,只会令季笙歌全身泛起一层鸡皮疙瘩。
她淡淡笑了声,道:“好。”
不想继续看季美音那副装模作样的脸,季笙歌越过她的肩膀,直接离开。她走进电梯的步子很快,甚至连头都没有回。
等到前方电梯门关上后,季美音才冷冷说道:“如今姐姐和三少结了婚,要是爸爸知道,一定也很开心。”
说话间,她偷偷撇向身边的男人,见他脸色平静,才暗自松口气。
闫豫低低一笑,未置可否,只同身边的人说道:“走吧,我们进去看看季叔。”
“好。”
季美音开心的弯起唇,拉着闫豫直接走进病房。
走出医院大门,季笙歌包里的手机便响起来。她看眼号码,将电话接通,“蓁蓁,有事?”
“季姐,你看今天的头条新闻了吗?”
“什么头条?”季笙歌蹙眉,心想前两天她和顾唯深去登个记都能上头条。这上头条新闻的滋味,她可是够够了。
“噗,哈哈哈——”
叶蓁捧着手机狂笑不止,断断续续说的并不清楚。
须臾,季笙歌挂断电话,打开手机浏览网页新闻。待她看清今天早上被爆出的头条新闻后,整个人只觉得惊愕不已。
有爆料人称:不久前,某豪门千金曾到医院独自破处,而这种利用‘医疗工具’破处的行为,简直令人大开眼界!
此消息一经爆出,短短时间内便引来广大网友热议。而那位利用‘医疗工具’破处的豪门千金,随后又被爆料人爆出姓名,疑似就是云江市声名赫赫的虞家的四小姐。
碰!
卧室门被人大力踹开,虞宛还没睁开眼睛,就被人从床上直接拉下来。
“大哥,你疯了吗?”
虞宛睡眼惺忪,不明所以的瞪着面前凶神恶煞一般的虞森。
啪——
面前的男人猛然抬手,将手里的报纸狠狠丢在虞宛脸上,骂道:“我疯了?我看疯的人是你才对!喏,看看你自己做的好事!”
大清早起来,虞宛就被没头没脑的骂一通。她生气的弯下腰,拾起掉在脚边的报纸看了看,随后脸色徒然变白。
“这,这……”
虞宛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整个人抖得如同筛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