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扬免费的看了一场表演,只见银杏一会惊讶,一会鄙夷,一会又笑了,最后点点头又摇摇头,一副就该这样的表情。
可谓精彩纷呈。
他不知银杏所想,但是自认为很能理解银杏第一次听说这件事的心情。就像当初他偷听爸妈说话知道后,惊讶的半夜没睡着。他爸说唐鹏是自己给自己作死,他深以为然,放着好日子不过,把自己折腾到农场去,这不是有病嘛。
“他怎么跟两个小姨子扯上,被抓住的?”
“那就不知道了,我就只知道那么多,都给你说了。你们怎么认识的?”许扬实在是好奇她怎么认识唐鹏的,看样子对唐鹏印象也不好,巴不得唐鹏多吃点苦。
银杏神色凛然,“小孩子管那么多,操心多了容易秃顶,还长不高。”
这说的是你吧,许扬暗搓搓的想,这小屁孩实在是难搞,“你觉得他不好,对他有意见?”
“哼,谁认识他,不认识。”银杏把头撇向一边,翻了个白眼。
眼见银杏否认,许扬也没多说,大姐还住在人家隔壁,不能得罪。“我给你说了这么多,你能不能给我讲讲这里的事?”
“你是想问你大姐吧。”
许扬没承认也没否认,讨好的笑了下。
“我们村的人还不错,一般不会随便把人拉出去批斗。村长以前受过地主的恩惠,没有那么的仇富,对大家能帮一把是一把,不过你大姐身份在那,事情还是要做的。你大姐挺聪明的,说话都用语录,把大家整得一愣一愣的,她做事又积极,肯吃苦,大家对她都没得说。崔奶奶,”银杏指了指房子,“就是这家的主人,她人很善良,对你大姐也不错。”
听到这里,许扬得了少许安慰。大姐以前为了潘大伟,掏心掏肺的,私下帮他良多。她心事重,人又要强,就怕她想不开,觉得是自己导致全家的困境。
这次过来父母一再叮嘱,要大姐放宽心,一家人拧成一股绳,总能过下去。
银杏不知道怎么告诉许扬那个孩子的事情,“只是……”
她的眉毛蹙在一起,话又只说了半截,许扬深觉不好,赶紧追问,“只是什么?”
“你姐的孩子没了。”银杏快速而小声的说,都不敢看对方的眼睛。
“没了,怎么没的?”许扬急着问,身子不由自主的向前,后面的凳子腿顺势翘起来,重量全都压倒前面腿上了。那个凳子只有两个腿,本来已经历经风霜,现在承受不住,前面的腿直接断了。
哐当一声许扬一屁股坐到地上。他顾不得起来,直勾勾的瞅着银杏,不问到不罢休的模样。
“当时秋收,你姐没注意,早产加难产,孩子生下来就没气了。”
许扬坐在地上呆住,不可置信的盯紧银杏的一举一动,想从她脸上找出一丝开玩笑的迹象。
俩人大眼瞪大眼,银杏这才注意到,许扬还有一双大眼睛,实在是他太黑,一看脸直接注意到黑皮肤去了,谁还在意五官。
“你姐事后一直不说话,把大家吓得够呛。几天后又早出晚归的跟着一起上工,劝她多休息几天,也不愿意,说是不想落下把柄。你别瞪了,眼珠子一会出来了。你姐挺伤心,可是她从来都没抱怨过一句,一会她下工,你别多说这事。”
揉揉发酸的眼睛,许扬张了张嘴,最后什么也没问。他装作查看凳子,把身子背向银杏,右手捡起地上的半截凳子腿。
从银杏的角度可以看到许扬时不时的拿左手在脸上抹。她觉得很尴尬,自觉的把身子转向另一边。头高高翘起,仿佛在仔细研究院墙外面的银杏树。
银杏和许扬就这样沉默下来。
银杏是不知道要说什么。
许扬是没心情说什么。
这个时候他深恨自己年纪小,不能找那个负心汉给大姐出气,大姐肯定每天都在心里骂自己,白天又要干重活,心里身体都有负担,搞得侄子才出生就没了。
他比大姐小十二岁,是大姐一手带大的,小时候总是大姐牵着他,二姐牵着三姐,姐弟四个在大院晃悠悠的玩。
记得有阵子同院的石头总笑话他跟娘们在一起,还牵着手。为此他和石头干了一架,把石头鼻子打出了血,石头的妈找爸爸告状,气的爸爸照着他的屁股抽了几棍子。打的两边屁股大小都不一样,好几天才消肿。
从那以后,他还会跟姐姐们玩,只是再也不牵着大姐的手。大姐知道后笑眯眯的摸着他的头说,小弟也成男子汉了。
他听了心里暗搓搓的高兴了许久。
那时候的生活真简单,不高兴了就打一架,打完架能立马和好,一起玩打鬼子的游戏,一群皮小子为谁当鬼子谁当红军挣得脸红脖子粗。
沈大丫妯娌俩标志性的大嗓门响起来了,隔老远都能听到俩人又在一起叨咕上午谁干的少,谁偷懒多上了几趟厕所,谁分担的任务少,堪称火眼金星,村长知道的都没她们俩清楚。
她们每天踩点上工踩点下工,跟时钟一样精确,银杏深深觉得,打卡机都没她们厉害,人家还自带监督功能。
银杏转过头,正对上许扬的红眼睛,“下工了,你姐马上回来。刚才的那个是我们家另一边的隔壁,她们走得快,下工回来的早点。”
按捺住伤心,许扬拿手又擦了擦眼睛,另一只手还拿着那个断木头,“这个凳子……”
“放着吧,一会我拿到我们家,让我爸看看还能不能补。”
“我也会补,以前大院里面有个人会木匠,我去看了一个多月,我真会补。”生怕怕银杏不信,许扬拿起倒在地上的凳子侧着放好,指着凳子腿,“你看,一般是用钉子把断腿订上,或者用布条铁丝固定住也行,也可以用两根新木棍夹着断腿,只是这个凳子的木头都有点朽了,要补的话也不能捶打,补了也用不了多久。”
许珍今天又是最后一个下工的,太阳晒得人懒洋洋的,她扛着铁锹慢慢的往回走。
快到家门口时,猛不丁的听到小弟的声音。她苦笑着摇摇头,最近太累,都出现幻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