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以血偿
打开门,房间里静悄悄的,桌子边的案几上,香鼎中几道袅袅的白烟徐徐升起,氤氲着淡淡的檀香味。
一个婢女伺候在他的床侧,宁素走了过去,问:“情况如何?”
婢女见她是谢总管领过来的人,不敢隐瞒,摇摇头说:“这两日总是昏迷,就连药也没喝多少,每次昏迷便常常梦魇,好似醒不来的样子。”
宁素听罢,紧紧的蹙起了峨眉,看向床、上的人,果然脸色灰青,紧紧的闭着双眼,眼皮似在轻动,额上是细密的汗珠,如在梦魇中一样。他伤得较重的是手臂,已经被白布裹得如同木乃伊一般。
“大夫怎么说?”宁素问。
“大夫并没有什么良方,不过是开点治伤的药,对主公此时的情景却是一点法子都没有。”
“让开,我来看看。”
宁素当然知道,在秦州这样的地方,即便是好医师,那也是好的有限。
她坐下,拿起他未受伤的右手,细细诊脉,气血皆虚,若是再不清醒,恐怕就麻烦了。她诊得,尤其是心脉十分的紊乱,脉象很奇怪。
看到他的样子,宁素心中难受,如果不是为了琉璃炉,如果不是自己极力促成,他必定不会受此劫难。倘若他要是真的因此送了性命,自己就是罪魁祸首。
“火……火……”床、上的人开始挣扎,无形之中伸手虚空的抓向空中,他是梦魇了。
宁素突然猛的抓住了他的手,紧紧的握着,谢清羽闭着眼,摇着头,握着那手,却渐渐的安静了,虽然仍然呢喃了几句“火……火……”,却渐渐的平静下来。
“清羽?”宁素喊他的名字,“你醒醒,清羽?”
一连呼唤了数十声,谢清羽渐渐的睁开了眼睛,他迷蒙的望着眼前的人:“素素?不,不可能,你不可能是素素……”
“是我!”宁素急切的说,“我亲自来看你了。”
“不,你……骗我……”他话才说完,竟又昏迷了过去。
宁素揉了揉眉间,觉得头疼,他这到底是什么病?这样的病况真是少见。从他梦中的梦魇来看,是因为这次的爆炸事件激发了内心深处童年时对大火的恐惧。
她叹了口气,他在童年时一场大火烧断了腿,受了十年折磨,如今身体并没有受很大的伤害,反而是精神受到了巨大的冲击。
宁素要了纸笔,开了一个方子,补气血为基础,在此基础上加入了镇定宁神的药物,滋养心脉,希望他能尽快从梦魇中醒来。
“带我去琉璃工坊去看看。”
据她所知,琉璃制造的工序当中,并没有任何能够引起爆炸的东西,谢清羽做事一向认真,如何会出现这样的意外?
琉璃工坊,建在秦州郊外,琉璃的烧制工艺是谢清羽在不断的实验中,参考她的建议,总结得来的。
此时,工坊已经停止了运作,到处了散乱的石块,门前一片惨淡的景象。
“这里就是当时出事的地方。”谢总管说。
宁素抬头看,这是一个大的炉子,里面黑洞洞的,已经熄灭了火,如同一个怪兽的黑洞,仿佛进去就能将人吞噬一般。
宁素抬腿要进去。
谢总管大叫一声:“小心,那里面可是发生过爆炸的!”
“没有关系。”走进了炉内,她细细的看着里面的情况,到处都是爆炸的残骸和石块。这里发生爆炸以后有人查看过,但是大都害怕危险,不敢细查就出来了,没有一个像宁素这样检查得如此仔细的。
“咦?”这气味有点奇怪,她嗅到了一股特别的味道,“是硫磺?”
仔细寻找了硫磺的来源,宁素捡起一点黄色的粉末,带着一点硝石的味道。这个时代并没有炸药,但是硫磺和硝石却是造成炸药的必备材料。
宁素敏锐的感觉得到,这不可能只是一个简单的意外事故。
当退出琉璃炉时,突然觉得脚底被一个东西梗住,低头看,只见灰土之间有东西形状特别,她捡了起来。
出了琉璃炉,谢福看到她若有所思,好奇的问:“莫非姑娘有什么发现?”
“你告诉我,在整个琉璃坊建成的过程中,谢公子有没有跟人结怨?”宁素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问出了另外一个问题。
谢福想了想,道:“这件事很多都是我处理的,结怨倒是没有,只是……”
“只是什么?”宁素迅速追问。
“只是秦州的龙记拒绝了我们的供货,而且带着几个铜器行一同抵制我们。后来我们就不再向他们收琉璃石块,而是自己挖掘炼制了。”
“你是说龙记?”宁素敏锐的感觉到这里面有问题,她知道龙记,那是一个见钱眼开的铜行,怎么可能做出这样的动作。
“以谢总管的高明,怎么可能没有调查他们背后的势力?”
“是东方家的人。”
“东方家?”宁素是第一次听说这个名字。
“这是一个新兴的商业集团,号称东方世家,虽然历史不长,但是以最快的速度崛起,他们做事心狠手辣、不择手段,但是效率却很高,所以发展很快。据我所知,东方家的人似乎已经盯上了琉璃生意,有意插一手。之前他们那边曾经有人来谈过合作的事情,但是都被公子拒绝了。”
“东方?”宁素眯起了眼睛,问:“他们是不是源自西方异族?”
谢福吃了一惊:“姑娘怎么知道的?”
“你看看这是什么?”宁素递给他一样东西,在他的手心里,是一枚女子的耳坠,那竟是一枚琉璃制成的,在琉璃珠的中央,有一个三足鸟,好似图腾一般。
“这是什么?”谢福惊讶不已,手中东西虽然灰黑一片面目全非,但是擦去灰土仔细的看,辨认的出来图案,“这琉璃……”
“琉璃本就盛产于西方,当初宫廷中最开始所得的琉璃就是西域贡品。这三足鸟我曾经在那些琉璃中见过,在那些贡品中,也有极大的一部分刻着这个三足鸟。西域人以太阳为图腾,而三足鸟所象征的就是太阳,所以我推断,这一次暗害谢公子的就是那些西域人,也就是你所说的东方世家的人。”
“岂有此理!”谢福顿时大怒,“外邦竖子,安敢如此?!”
他简直是气愤极了,这些人真是胆大妄为,竟然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我立即找人去,将他们杀个片甲不留!真当我们谢记是好欺负的吗?”谢福因为谢清羽的病情已经是担心极了,如今知道了罪魁祸首,恨不得喝其血食用其肉。想当初他们是如何起家的?会怕这些人么?大不了来个黑吃黑!
“慢着。”宁素伸手拦住了他,冷笑一声,“血债血偿,我们付出的汗水就要用他的血汗来偿还。你无须冲动,打听一下,东方家的行程,我自有办法让他们跪下来求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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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谢府,宁素看来看清羽,他吃了药以后稍微睡得好一些,她诊了他的脉,确实好一些。
宁素稍稍安心,让谢福严加防卫。
当她洗漱完毕时,沈清已经受谢福所托送来了她想要的东西。
东方世家现在的东家据说是东方家的独子东方铭,好像他还有一个姐姐。
“明天就有行动?”宁素仔细看着手中的报告,“后天在留仙居和客户有个饭局?东方铭?就从他下手!”
四周无人,宁素到了房间外的院子里,对着半空低喝一声:“出来吧!”
几道黑影闪过,眨眼功夫,在她的跟前立即多了四个黑衣人,半跪在她的面前。
“参见娘娘!”四人整齐划一的道。
宁素心中一喜,她到达秦州的时候,就知道有人在暗中保护她,只是她不知道他们是老九的人还是皇帝的人。
“你们是谁派过来的?”
为首的黑衣人道:“微臣金戈,是九王爷旗下龙甲卫。”
宁素得知了,心里却暗暗一沉,原来是老九的人。
“也罢。你们帮我做一件事。”
第二天的中午,东方世家的主子东方铭正在招待客户,谁知道他去解手,半天都没有回来。他的手下和客户一起到茅房去找他,谁知竟发现他被脱光了高高倒吊在茅房顶上。
“公子!”下人惊叫,赶紧将东方铭从房顶上解救下来。
“公子背后?”下人惊呆了。
“什么?”东方铭懵然不知,他喝得醉醺醺的,方才只觉得浑身痛,谁知道醒来居然在臭不可闻的茅房。
那客户是个秦州大商户,姓游,游商人抬头往他光溜溜的后背一看,只见在他的背后血淋淋的画着一只三脚的鸟,那鸟张着嘴,一双利眼仿佛生生的瞪着他,仿佛从地狱里出来的血色幽魂,吓得他浑身一软,瘫倒在地上。
“邪物,邪物……你们这些邪教异端,一定惹怒了你们的邪神……我我不和你做生意,与其跟你们这帮异端邪徒,我还是和谢记做生意吧……”
说罢,那游商人一溜烟的从地上爬起来,也不顾满手的脏污,立即消失的不见了踪影。
这时,从留仙居的侧巷走出来两个风度翩翩的俊美少年,真是女扮男装的宁素和沈清。
宁素冷冷看着那连滚带爬滚出去的商人,嘴角勾起一抹浅浅笑意:“等着吧,这还是第一回合,我说过,我们所付出的血汗必定要你十倍偿还!”
“对了,谢总管说,那个东方铭最怕什么?”
“是蝎子。”沈清说。
宁素淡淡的摇着扇子,道:”好,咱们继续。好玩的还在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