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元锦用清水给杨朔铭清洗了下伤口,又简单地替杨朔铭包扎了一下,随即命令两名保安队员马上送杨朔铭回去,“回去记得马上找医生,黄老财那里就有不错的医生,别看这点伤不起眼,要不及时医治,可是会危及姓命的。”
杨朔铭点了点头,又看了一眼硝烟还未散尽的匪巢,突然感觉到了一丝前所未有的疲倦之意。
不会骑马的杨朔铭回到双龙镇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
可能是连续战斗使得杨朔铭的体力严重透支,在他看到快步跑来的吴杰的时候,感到一阵眩晕,竟然险些从马上摔下来。
吴杰注意到了杨朔铭肩头的伤,立刻安排人送他去黄家大院。回到自己的房间之后,杨朔铭活动了一下肩膀,觉得已经不象刚才那么疼了。此时的杨朔铭感觉分外的疲倦,他只想好好的睡上一觉,完全忘记了徐元锦要他回去后马上找医生来看伤口的叮嘱。在支走了仆人,将绑在腰间的金条取下塞到床底之后,杨朔铭连衣服都没有脱,就倒在了床上,昏昏沉沉的睡去。
而此时的杨朔铭并没有想过,他这一觉,会睡到什么时候才醒。
梦幻,原来时空的记忆,清晰得有些显得不真实了。
“真的猛士,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敢于正视淋漓的鲜血……鲁迅先生好象是这么说的吧?年轻人?呵呵,但是现在鲁迅已经不吃香了。你要是我儿子,该有多好啊……我那几个不成器的东西,和你差得太远了……”
“那我岂不成了龟儿子了?”
“你很优秀,年轻人,我很欣赏你,可我要提醒你的是,你在走一条注定失败的路,无论是公检法纪委还是什么别的部门,我都有你永远惹不起的后台。你能想到的办法,对我来说都是小孩子的把戏,听我一句话,不要再白费力气了,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那些刺耳的声音,一点点的转化为恶毒和嚣张的嘲笑声。
而他的回答,是用自己的刀和行动。
“别再去做那些傻事了行吗?”
“你可能把这个世界上的坏人全杀光吗?”
那双曾经令他魂牵梦萦如醉如痴的眼睛,似乎又在关切地看着他。
在那个丑陋的世界里,只有这双眼睛,一直让他无法忘怀。
“我就是要把他们全杀光!全杀光!全杀光!”他狂吼着,挥舞着手里的刀。
永恒的,无尽的黑暗。
感觉到一只手在温柔地抚摸着他的额头,仿佛又回到了儿时生病的时候,母亲那关切的抚摸。
“妈……妈……”他不自觉的呼唤了起来。
周围想起了一连串银铃般的笑声。
“哎!哎!你们大家听见了没有啊!他管韵芝叫妈妈呢!”
“韵芝,你什么时候孩子都这么大了?”
“对啊,也不告诉我们一声。”
“韵芝,赶明儿你的头发得盘起来了,孩子都这么大了,可不能再梳姑娘头了,嘻嘻……”
可能是那只温柔的手给了他力量,为他驱散了眼前的黑暗,杨朔铭瞬间睁开了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几个年轻人的身影,男的一身黑色洋装,女的穿着半袖纱衣和长裙,看装束应该都是学生。看到杨朔铭醒来,他们的脸上全都现出了高兴的神色。
可能是被杨朔铭的突然醒转吓了一跳,坐在他床边的黄韵芝缩回了抚摸着他额头的手,只是定定地看着他,杨朔铭注意到那双美丽的大眼睛里满是羞怯和惊喜。
杨朔铭这才发现,自己现在正仰面躺在一张整洁的床上,肩膀的伤口也被重新包扎过了。
“我……是不是睡了好长时间?”杨朔铭晃了晃有些微发硬的脖子,用沙哑的声音问道。
“好象……有五六天的样子吧?是不是?韵芝?”一个大眼睛圆圆脸短头发穿白色绣衣的姑娘笑着答道,又转头看了看黄韵芝。
黄韵芝轻轻的点了点头,用羞涩的目光望着杨朔铭,露出了一个好看的微笑,那是一种难以抑制幸福感觉的可爱笑容。
“咱们先回避一下吧,让他们俩好好说会儿话。”白衣姑娘笑了笑,意味深长地看了看黄韵芝。
“喂!我还没有谢过恩公救命之恩呢……”一位穿洋装的男学生抗议道。
“等会儿再说!”
碰上了白衣姑娘投过来的严厉目光,他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向杨朔铭摆了摆手,和其他的人一起出去了。
看到杨朔铭额头上流下的汗水,黄韵芝起身拧过一条热毛巾,俯下身子给杨朔铭擦了擦脸,杨朔铭不自觉地盯着她轻柔的动作,闻着她袖口发出的淡淡清香,心神不由得一荡。
她发觉他在看着自己,象是不敢看他似的轻轻偏转了头,杨朔铭感觉到了一种怀春少女特有的光彩和神韵,在她身上自然而然的流露出来,根本无可掩饰。此时的她双眸如星光般灿烂,美如编贝的皓齿,两颊因暖热和羞涩而绯红,如同白玉琢成的耳垂上,绿玉耳环凝翠欲滴,窗外柔和的阳光照在她脸上,将她的侧脸勾勒得分外美丽,显得她光彩照人。当她给他擦完汗,将毛巾放回架子上的时候,她柔柔的发丝轻轻掠过他的脸,杨朔铭闻到了淡淡的发香,在这样近的距离,他头一次看到了她胸口那膨胀丰满的轮廓,一种意乱情迷的感觉袭上心头。
对这个“礼教大防”时代的姑娘来说,那里平常是保持隐密不见人的,但此时此刻,她有意无意的在他的面前不再设防了。
杨朔铭仔细地打量着她,可能是感觉到了他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她又显得有些慌乱,杨朔铭意识到自己这么死盯着她看给她带来的尴尬,不由得干笑了一声,打破了沉默。
“我真是睡了那么久了么?”杨朔铭笑着问道。
黄韵芝轻轻点了点头,起身来到了摆在不远处的一个小巧精致的泥火炉旁,火炉上面在炖着什么。“你出了好多好多汗,喝点儿汤吧。”她取过一个精美的青花瓷碗,给他盛了一碗汤,端过来放在了床头的小桌旁。
杨朔铭有心想要装作不能动弹让她亲手喂自己,寻思了半天还是没太好意思,他直起了身子,看了看那碗汤,淡淡的香气和眼睛里出现的提示告诉他,那是一碗用银耳炖的鸡汤。
鸡汤的香气勾起了他的食欲,杨朔铭端起了还有些微烫的鸡汤,咕咚咕咚几口喝了下去,可能是怕烫着他,黄韵芝想要给他拿勺子,但看见他牛饮的样子,不由得吃吃一笑。
一碗热鸡汤下肚,杨朔铭感觉精神和气力都恢复了不少,他在床上坐了起来,活动了一下肩膀,立刻疼得咧了咧嘴。
“医生说毒已经都去掉了,但毕竟少了一块肉,还得些曰子才能长好,叫你不要乱动,按时换药。”黄韵芝看着他说道。她说话声音清甜悦耳,杨朔铭还是第一次有被女姓说话的声音完全吸引的感觉。
听了黄韵芝的话,杨朔铭这才意识到,这一次的枪伤竟然差一点让自己濒临死亡。
在这个连青霉素都没有的时代,一点点的伤口感染就可能致人死命。
想到自己一时大意所导致的严重后果,杨朔铭的额头不由得又渗出了汗珠。
看到他又出汗了,黄韵芝取过毛巾,小心轻柔地给他擦了擦额头,杨朔铭强忍住了想要抱住她的冲动,开始用谈话来分散自己身体的注意力。
“刚才在这里的都是你的同学?”杨朔铭问道。
“嗯。”黄韵芝点了点头,“他们一直想要谢你呢。”
“你们是怎么被土匪抓上山的?”杨朔铭有些奇怪她为什么会这么说。
“这里离城里太远了,路上经常有土匪打劫的,”黄韵芝说道,“每年假期结束回校,都要镇上保安队派人护送,这一次因为走的人多,护送的人又少,结果……”她似乎不愿意回忆起那些可怕的经历,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放心吧,以后,我来保护你。”杨朔铭不知怎么冲口而出这么一句话,黄韵芝可能是头一次听到有人这样对她说,一张俏脸羞得通红,但杨朔铭能够感觉到,从她身上散发出的那无比的欢愉气息。
而就在这时,屋外传来的一阵象是人摔倒的声音和笑闹声,杨朔铭知道,应该是学生们在那里听他们俩的墙根儿。
又过了几天,在黄韵芝和学生们的精心护理下,杨朔铭很快便恢复了,在这期间,黄侍尧、吴杰以及获救学生的家长们都来探望过他,但那位徐元锦徐大队长却一直没有露面。
在杨朔铭恢复之后,黄韵芝却不再一个人和侍女来了,每一次来看他的时候,都是和黄夫人一起过来,杨朔铭当然明白她的心意。虽然说她的父亲有意将她嫁给自己,但现在他们并没有成亲,在一起还是多有不便。毕竟这个讲求礼法的时代和他原来所在的时空有着太多的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