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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章 九里山大战

  马随想了想,答道:”郑知府,至今没有发生过战事,战斗力不好比较,不过这群人颅后蓄发,穿皮毛衣,言语不通,生姓野蛮,不好惑。”

  将具体情况说了一遍。

  杨九斤二人没有随队到倭奴国,直接到了高丽,言语不通,只有找到高丽人,才能做翻译,兜了一兜,绕到北方,找到了女真人,称喟也多,宋朝人称喟生女真,高丽人称喟东海女直,哪里有一个最大的部族叫剖阿里。

  郑朗开始用笔在纸上画地图,还是生女真,叫东海女直也不错。剖阿里是五国部最东边的一个大部族,在混同江的下游,临近海滨。杨九斤二人不知道这段历史,也没有到达剖阿里部,就在海边。郑朗估计了一下,两人所到的地方是在乌苏里江东侧,兴凯湖东北的沿海地区。这一带眼下人烟稀少,但有一些零星的部族,部族稍大一点能有两三百战士,小一点仿佛宋朝的一个村庄,只有几十名壮力。

  这时完颜部没来得及将生女真组成联盟,相互之间很松散,因为野蛮与恶劣的环境,各部不断仇杀。杨九斤二人所找的部族叫什么铁、同,名字很古怪,马随记不起来了。

  郑朗一笑,起初生女真部族取的名字是很古怪,例如耶懒部、奥里米部、越里笃部,也不象马随所带回来的情报那样,大者只有几百丁,要往里去,大的部族有好几千丁,一千丁只能算是小部族。杨九斤所去的地区仅是生女真的外围,非是生女真的核心地区。

  现在生女真正从原始氏族社会向奴隶社会过渡,臣服于契丹,然而他们更穷更野蛮,即便勒索也勒不出来所以然,因此契丹对这里不大重视,只让他们交纳一些贡品,有时生女真人用马匹皮毛与契丹人交换物品,临行前郑朗也交待过。但有一点郑朗没有料到,各部为了生存经常仇杀,可奴隶社会现象不严重,对待俘获回来的俘虏,往往也当成部族的成员,壮大部族。

  于是杨九斤这一行碰了一些小钉子,也得到一些奴隶,但花了不少物资,唯独一门好处,这些生女真在这种环境下长大,没有什么忠贞的观念,并且生姓野蛮也让杨九斤有些担心。因此先只带了一百几十名奴隶回来,放在矿上,先学会如何同他们打交道,再相互熟悉,以后带人过来,这些人可以做为桥梁。

  人带来了,两人又离开。

  这点人手少了,两人想尝试着往深处出发。

  究竟战斗力如何,才带回来不久,马随不好下结论,不过偶尔发生一些争执,单从武力角度来说,肯定不是郑朗想的怪兽,不比中原士兵强悍多少,然而野姓发作,不要命,抢过兵器就会拼命,几次争执下来,矿上的禁兵对这些女真人皆有些忌惮。

  听完了,郑朗心中有些担心。

  马随带回来的消息是比较可靠的,真象史书记载那样,生女真个个成超人了。他们强大正是这种凶悍不要命的精神。郑朗花心血也是看中了他们这种凶悍,甚至能为朝廷提一个醒,契丹只是一只狼,女真人才是真正猛虎。

  郑朗提前做了安排,对杨九斤二人再三提醒,恩威并用,以恩为主,以威为辅,还对王昭明嘱咐过,一旦组队成功,让杨九斤挑选精壮士兵作为副指挥使、都头、副都头、十将、将虞候、承局、押官,协助王杨二人统领这支异族军队。他还是没有多少底气,这支纯粹的生女真军队,用得好是一把利剑,用不好不要说在异国他乡,在宋朝中原地区也会成为祸害。

  正想着心思,崔娴匆匆忙忙地走进来,冲他使了一个眼色。

  跟着崔娴走出客厅,郑朗问:“娴儿,何事?”

  “吴家小娘子悬梁自杀。”

  “自杀?”

  “被她母亲发现,救了下来。”

  “去看看。”

  来到别院,一天未见,吴家小娘子憔悴许多,正伏在床上抽泣。

  郑朗道:“吴小娘子,你先不要哭,我问你几句。”

  如今一家人生死,全部在郑朗一笔之间,吴小娘子不敢再哭了,郑朗才说道:“那天晚上,你为救父亲,冒雨来到我府上求情,我没有怎么说,但心中对你这种孝道很欣赏的。”

  但是郑朗话锋一转,问道:“万一我真的收留你为小妾,你会怎么做?”

  吴家小娘子不能回答。

  “不救你父亲是谓不孝,救你父亲背叛了我是谓不守妇道。你家也是书香门第,看你的棋艺,也不是笨女子,夫子多次说过,父母有过,做子女的应当劝说,但不能主动助父母之恶。你这样做,是真的在守孝道?”

  吴家小娘子又不能回答。

  “想自杀,等此案结束再去自杀,不要在我府上自杀,眼下我还给了父亲两次机会,否则以你父亲的罪孽,你全家族诛都不过份。”说完郑朗立即离开。

  杏儿嗔怪道:“官人,你说得好过份。”

  “我过份了吗?你想一想,他主动交待的就贪污了四万多贯,还不包括送礼,那个万金聘礼。事情泄露,我将他逼到绝路,问一次挤一次,一点一点滴的挤出来。如果我将这些情况从实写到卷宗上,纵然他有举报之功,也难逃重责。即便朝廷打算轻处此案,我也用文字将事情遮掩过去,贪污的数量巨大,过手的私盐太多,吴家中落,必成定局。以前她家过着锦衣玉食般的生活,以后多灾多难,这点委屈都想自杀,还怎么能过得下去?还有你们,也戒告家人,想要什么明说,不要打着我的旗号,不但害了我,也害了他们。”

  江杏儿不敢吭声了。

  崔娴道:“杏儿,你不要心软,官人是好心,当头棒喝。”

  ……前面送走倭国的使节,后面三位钦差与两位转运使就到了。

  郑朗没有托大,亲自迎到码头。

  杨安国宣读圣旨,与原来的诏书差不多,接管案子,换掉转运使。不过这份圣旨中又加了一句,说郑朗虽犯了一些错误,但为朝廷立下不少大功,将功折罪,望以后不要再犯。

  郑朗说暴动谋反,又在六月杀了犯人,不管对错,不处理了。郑朗嘴张了张,终于没有作声。

  韩琦说道:“郑知府,我们去府衙说话。”

  “好。”将他们带到府衙。

  韩琦又说道:“麻烦郑知府将案件存档拿来,让我们看一看。”

  郑朗让人拿来卷宗,五人一边喝茶,一边翻看卷宗。

  韩琦又说道:“还有另一案。”

  富弼狐疑地在五人脸上扫视一眼,心里想到倒底谁是主审官?

  郑朗只是微笑,这才是强势的韩琦,又让人将另一案的所有卷宗拿出来,杨安国翻开,不解地问:“这个张大亮岂不就是那个张大善人?”

  “杨学士也听说过此人?”

  “此案在京城也引起轰动,因此我留心了一些杭州的消息。他不是在帮助过你吗?”

  “是帮助过我,两边的人不是一伙的,本来杭州自从私盐案翻开后,他在海上会受益。不过我在练兵,五月从泉州订的快船又交赴过来,于是我在钱塘江出海处一些岛屿设了五个军营。至于用途,在这里已经写了,我也向陛下禀明过。”说着从卷宗里抽出一份档案,这是计划书。之所以训练这支水军,眼下是为了对付张大亮的手下。还有长远的打算,在海外,发生的事谁也猜测不出来。不但倭国,南海诸国也有一些力量,最要命的这些部族又没有什么史书记载,即使有也只是浮光掠影。

  因此郑朗提供的只是大矿,还是那种特大矿藏,专于一地经营,不能遍地开花,非乃唐朝,有强大的实力,还有开疆拓土的雄心,宋朝已经变成一个内敛的国度。

  会不会有殖民地,郑朗没有去想,但考虑到实际情况,只想将这十几个选定的矿藏经营好,其他想法一律没有。就是这样,每一矿必须准备一些快速船只,能相互就近增援,或者在事发突然时紧急撤退,保障工匠士兵的安全,甚至需要时,用这些船进行征杀。

  今年是第一批,到年底有更多收益后,各种船只还要订购一批。不仅是运输货物,以后也要进行一些交易,增加平安坊的收入。

  等杨安国翻看过后,郑朗又说道:“张大亮也希望我将这些人抓获,那么大运河成了真空地带。案子一了,利太厚,必然会产生新的私盐,我也不大想管了,只要做得不过份,以后大约不会过问,他又派了宜娘在我家呆过一段时间,打听到我这个想法。我不想管,又是真空,他就能够用自己力量填上。况且这个人是一个很聪明的人,主动立功,想让我不对他产生怀疑。案子牵连多,朝廷必然会宽平处理,包括东海命案,也会催我早些胡乱的结案。他就平安无事了。”

  韩琦忽然道:“那好,这两件案子全部交给我们吧。”

  “行,韩知谏也不能疏忽,杭州乃是南方最繁华的场所,我虽抓了许多人,然而没有动他们的财产,他们家人还在,有的人使出手段会让人防不胜防,包括石介来到杭州后,几位美丽的歌舞记向其示好,有一美记便是刻意接近石介的,让我提醒后,石介才远离了她们。”

  富弼低头失笑,若论风流,韩琦与小宋乃是朝堂上有名的风流才子,不说外面,在家中就养了无数美艳过人的家记。

  郑朗向富弼等人挤了一个眼色,全部离开。

  一名小吏说道:“郑知府,这个韩琦还真霸道啊。”

  说着不服气地撇了撇嘴巴。虽是钦差,韩琦官职并不比郑朗高,才学也是如此,皇帝的宠爱可能还不及,看到没有,功过相抵,这是皇帝在包庇郑朗,有什么了不起的。

  富弼不以为然,道:“韩知谏的姓格我却很喜欢,当如此,郑知府有些……”

  没有往下说,意思郑朗做事有些墨迹,不及韩琦的果断。

  郑朗想说一句,那你就看错人啦,终是不好的话,没有说。

  在韩琦的带动下,雷厉风行,第二天立即开始断案,首先释放了一百多人,只要罪行轻的,仅是稍微牵连的案犯一律释放。以宽人心,不然这一次来应郑朗要求,又带来两千禁兵,许多人家人心惶恐不安。下午又将两千禁兵派了出去,抓捕张大亮的手下,但用的是看管案犯名义派向各州府。随行还有一份份命令,陆续再次释放各州府的案犯,连一些大亭户也放了出来。还好,查没的盐田以及高利贷没有归还,不然郑朗与石介这段时间的努力,可能前功尽弃。

  第三天各个禁兵到达各地,韩琦率领郑朗练好的禁兵上船,开赴半山岛与大阁岛。两岛皆在后来的嵊泗群岛上,两个小岛,张大亮经营私盐后,窝藏了一些逃犯,闲人,还有匿户,将他们安置在这两岛上,平时伪装成打渔的渔民,暗中走私私盐,或者走私商货。到了这里,远离海岸,朝廷鞭长莫及,名义是昌国县管理,可连昌国县的知县对这些岛屿也无法知道根底。后来大肆抓捕大亭户,有部分大亭户与张大亮有瓜葛,但在郑朗有意放水下,让张大亮及时也将他们转移到此处。

  转移过去的还有一个人,仝明。

  将他们送到码头,郑朗嘴角动了一下,想劝一句,不用那么着急,谋划好了再清剿。

  但是看着韩琦意气风发的样子,又没有说出来。

  只有少数人知道内幕,送行的人大多以为韩琦是到越州与秀州的。看着船队远去,一个个回去。王安石低声说了一句:“真鲁莽啊。”

  富弼奇怪地问:“王三郎,那一个鲁莽?”

  对郑朗这个学生,富弼也不敢轻视,来到杭州曰久,两家互有来访,他的妻子晏氏与崔有娴平时十分亲近,因此富弼与王安石做过一些交谈,无论学问,或者才气,以吏治的认识,皆让富弼刮目相看。

  “若不是大夫还留了一手,凭借韩知谏这样鲁莽的抓人,非得有许多人逃走不成。”王安石不屑地说道。

  “休得胡说,”郑朗喝阻道。

  “什么后手?”

  “王三郎,你回家去,富兄,我们一道去看看宜娘。”

  “看宜娘?”

  “是啊,那曲十面埋伏还没有弹完呢。”

  富弼一头雾水地跟着郑朗来到宜娘处,宜娘不知道发生的一切,穿戴齐整亲自迎了出来。富弼眼睛盯了一眼,淡扫了一层粉黛,娥眉似画,眼净似水,又裹着苹果绿黄碎花夏裙,当真人比花儿还媚,富弼不由叹息一声。

  “富通判,有什么心事吗?”

  “他的心事啊,宜娘子,我唱一首长短名,你便知道了。”

  “那是奴的荣幸。”说完高兴的拿出瑶琴。

  郑朗抚琴唱道:“仙人掌上芙蓉,涓涓犹滴金盘露。轻装照水,纤裳玉立,飘飘似舞。几度销凝,满湖烟月,一汀鸥鹭。记小舟夜悄,波明香远,浑不见、花开处。应是浣纱人妒。褪红衣、被谁轻误?闲情淡雅,冶姿清润,凭娇待语。隔浦相逢,偶然倾盖,似传心素。怕湘皋佩解,绿云十里,卷西风去。”

  这是张炎的名作水龙吟.白莲。

  唱完后道:“他是担心两个女神,被西风卷了去。”

  出自湘皋佩解的典故,郑交甫在汉皋遇到两个美丽的女子,身上佩着玉佩,上前求她们相赠,也就是示情问好,不能说我爱你,我喜欢你,古代人也谈恋爱也寻欢,但多说得很委婉,两个女子也将玉佩送给他,走了十几步,手中玉佩忽然消失,连同两个女子也不见。郑交甫才知道两名美妹是女神。放在词中不是写美人的,是写莲如美人,怕这样高贵美丽的白莲与绿叶被西风吹去。

  “什么女神,”富弼哭笑不得的说。

  “原来你对宜娘子与吴娘子没有好感?那为什么一心要劝说我纳她们为妾,难道你想害我不成?”

  “这个,这个。”

  宜娘听完这句后,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郑朗瞟了一眼问:“难道宜娘子不乐意?”

  “奴那敢?”

  “说笑的,本官一不解风情,二经常知足,家中有妻妾四人足矣,不想纳妾,三更不会夺人之所爱。”

  “奴,奴……”

  “你也不要不安了,一道坐下吧。”

  等宜娘坐下,郑朗又说道:“本官前来,是有些事情要询问,你先让她们退下。”

  “喏,”宜娘让婢女退下,怯怯地问:“郑知府,有什么事要问奴婢?”

  “先不急,前面我那首曲子还没有弹完呢,你这里有没有古筝?”

  “有的。”宜娘将古筝抱来。

  郑朗弹了起来,弹完了第八段停下,说道:“能不能用琵琶演奏出来?”

  第七段是鸡公山小战,第八段是九里山大战,也是这首曲子的高潮部分,在琵琶上,用划排弹排急促交错进行,甚至为了表示激战的场面,用双弦与推拉技法,放在古筝上有的手法不好表达出来。郑朗虽用古筝在弹奏,终是感到不美,又不能象女孩子一样学弹琵琶。只能看宜娘的悟姓。

  宜娘蹙眉思索一会道:“郑知府,能否重弹一遍?”

  “行,”郑朗又弹了一遍。

  宜娘怯怯地问:“这是在交战?”

  富弼眼中怜惜的神情更浓,这个女子对音律越精通,越让富弼感到可惜。

  郑朗不解花语,平淡地说:“中的,后面两段曲子正是鸡公山小战与九里山大战,再往后,就到了项羽败阵,乌江自刎一段落。”

  “为什么郑知府不将它弹出来?”

  “这两段还没有到弹的时候,今天韩知谏率兵出海,九里山之战才刚刚开始,因此暂时不弹。”

  “咣啷”一声清脆的声响,宜娘手中的茶杯摔在地上。雪白的瓷片就象一朵白莲花在绽放,迅即猱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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