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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道(二)

  想了半天,最后写了一封信,写给朝中诸位宰相的,孩子小,不懂事,或者听了一些老百姓的议论,于是前去弹了一支琴曲。诸位相公,你们象他这般大的时候,又能会做什么呢?又能知道几分黑白?此事越演变越复杂,连我在郑州都听到许多古古怪怪的谣传。就是不发慈悲心,为了国家,向太后进进好言,将他释放了吧。

  只能这样说了。

  另一边大娘醒过来,刘知州也求过了,还有什么有头有脸的大人物,只有亲家翁。

  实际上这幕大戏中,无论刘知州或者崔知州,又算什么?顶多是两只小虾米。

  让宋伯用最快速度赶到崔家,央求崔有节。

  徐氏一听,立即冷嘲热讽:“你家小郎还真会闯祸啊,居然都惹怒了太后。”

  “休得胡言!”崔有节怒道。

  这不是闯祸,小子无意中做了一件事,以后发达啦。

  老太太虽不高兴,可是宫里皇帝不知道?老太后上了岁数,还有多少年好活,纵然她有武则天的高寿,也不过顶多活上十几年,那时候郑家子也许不足三十岁。

  但皇帝会不会记住这件事?

  无论是范仲淹或者郑家子,都是受益人。

  况且老太太能有武则天那个妖人的高寿么?只要郑家小子以后继续保持这两年的学习态度,中一个省试,仕途就会飞黄腾达。

  将妻子斥责下去,好言安慰了宋伯。

  不管怎么说,先将人捞出来,还不知道开封府尹王博文是什么态度。听说这个人是太后的心腹,并且手段恶毒。所以王博文苦不堪言,连崔有节在孟州都这样认为了。

  可自己力量太小,能求谁?

  其实这件事是闹大了,否则以崔刘二人出手,什么人捞不出来?最后想来想去,只好找晏殊,虽然晏殊进谏了张耆的事,贬了贬,也能算是太后的心腹大臣,托他说一句话,比较管用。

  只可惜这小子不知天高地厚,居然谢拒了晏殊的好意,不然沾到一点关系,自己就是不出面,晏殊在京城也会保护。

  刘崔二人是出了力,但这个力很小。

  京城里压力最大的是王博文,上朝时,都有许多官员冷嘲热讽。

  王博文气得想与这些人捋胳膊肘儿干架。我容易么?老太太压制之下,我还在全力保护,或者硬挺,让老太太太将我贬出京城,再换一个官员担任开封府尹?

  再换,郑家小子会不会那么幸运?

  还有你们这群言官,不要命似的,若不是你们,好好劝几句,老太太气一消,当真与一个小孩子生气?

  其实这算什么?往后这种现象更多,好也吵,歹也吵,特别是清流大臣们,为了打击政敌,伤人一千,自损八百,宋朝元气一点一滴就在这争吵过程中消耗了。

  历史上被人美名的人都干过,范仲淹、欧阳修、晏殊、韩琦、庞籍、包拯、富弼、石介……

  这边清流大臣冷嘲热讽,那边老太太还没有甘休,又派内侍过来询问,哀家让你审问郑家子,为什么没动静?

  风箱里的老鼠若是机灵点,还能找到风箱的旮旯躲一躲,可他想找一个地方躲都躲不了。若不是还有些贪图富贵,真想索姓一下子辞官不干了。

  被老太太逼得没有办法,审一审吧。

  带着文吏与几个衙役来到牢房。

  于其是来审犯人的,不如是来看望犯人有没有吃苦。不这样没办法,让那群清流逼得快要上吊了。老太太若再问,臣也审过。若不放心,你再换人吧。

  在他关照下,衙役特地找了一间干净的牢房,关放郑朗。牢房虽不大,可收拾得很干净,并且上角还有一个四角窗,空气流通,倒也没有其他牢房那股怪味。

  并且也让四儿带了一些床铺进去,若不考虑前途未卜,是没有吃多少苦。

  不过此时郑朗的姿势有些奇怪,也就是那种坐禅式。

  “这……”

  看守牢房的衙役说道:“这位小哥这几天几乎都这个姿势,要么在牢房里走一走。”

  王博文好奇的问:“郑朗,你在做什么?”

  郑朗思路被打断,不由自主的说道:“我在想道。”

  “道?放心,朝廷会最后公平处判此案的,你不用想出家。”这个孩子看似不错的,若出家为道士,朝廷以后岂不少了一个人才?

  “府尹,不是道家的道,是道义思想真理。”

  “小郎,是否在牢房里关得急?若急,明天某在犯人中选两个斯文的人,陪你打一个伴。”王博文差一点吓着,这点大孩想什么道义思想真理?难不成自己照顾不当,让他一个人呆在一间牢房里将脑子急坏了?若是那样,自己就等着清流大臣狂批吧。

  “多谢府尹厚爱,不过不必了。晋文公曾对郭偃说,始也,吾以治国为易,今也难。对曰,君以为易,其难也将至矣。君以为难,其易也将至焉。”王博文点了一下头,这是《国语》很有名气的一段话,论述难与易的关系。

  郑朗继续说道:“府尹以为难,小子这两三年闭门读书,很少与外人来往接触,承蒙府尹拂抬,这几天没有遭受鞭笞之苦,呆在这里倒也不是很急。”

  “记下来,”王博文对文吏说道。

  这就是证据,你们这些清流不用吵了,听听苦主说了什么!

  文吏开始用草书速记。

  没办法,说话的速度永远比用手写字速度快,况且这时候还是用毛笔,只好用草书先记下来,再慢慢誊抄。

  “并且小子还读过一段,孔夫子困于陈蔡,七曰未尝进食,只好吃野菜,但孔夫子依然在屋内放声歌唱。颜回出去挖野散,在路上遇到子路与子贡,他们对颜回说,夫子逐于鲁,削迹于卫,伐树于宋,穷于陈蔡。杀夫子者无罪,藉夫子者不禁,夫子弦歌鼓舞,未尝绝音。君子就这样没有羞耻感吗?颜回无以答,告于夫子。夫子召之,对他们说,是何言也?君子达于道谓达,穷于道之谓穷。今丘也拘于仁义之道,以遭乱世之患,其所也,何穷之谓?故内省而不疚于道,临难而不失其德,大寒既至,霜雪既降,吾是以知松柏之藏也。昔桓公得之莒,文公得之曹,越王得之会稽。陈蔡之厄,于丘其幸乎?古之得道者,穷亦乐,达亦乐,所乐非穷达也。小子仅是东施,但何人阻小子效颦?”

  这一段话出自《吕氏春秋》,孔子困于陈蔡确有其事,但与弟子是否有这一番对答很让人怀疑,可是赞扬孔夫子的德艹,所以历代儒家们就将它当作真的了。

  后来范仲淹那句很有名的话先天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就是从这里延伸出去的。

  孔夫子饿得都快要死了,心中都没有忧虑,况且我这个小小的牢狱之灾,又算得什么。虽不能与孔子相比,可不才,也想学一学。

  这句话出自大人之口倒也罢了,偏偏出自一个突然遭到大难的十二岁的少年嘴中,王博文很觉得不可思议,很慎重的凑到铁栅前,问道:“何以道,请闻。”

  那你想出什么道了,请说给我听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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