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梁城门,一左一右悬挂着两颗人头,左边人头上的皮肉已经腐蚀掉了,露出了极为吓人的头骨,而右边的人头依然血肉模糊,虽是寒头腊月,却仍然有几只不知从何处飞来的苍蝇,在人头上嗡来嗡去。
除了城门上有一丝恐怖之外,大梁城内一派喜气洋洋,鞭炮响个不停,人们穿着新衣互相走访,大家正在过着一个祥和的正月。
西城区,以天静寺为中心,庙院里外人山人海,熙熙攘攘,摩肩接踵,有烧香祈福的,有逛庙凑热闹的,卖画的、卖糖果小吃的许多小商小贩也跟着做买卖,另外还是诸多杂耍。
张克利一路新鲜,左顾右盼,快活异常,看到一种白如沙的东西,问道:“小武哥哥,这是什么?”
小武已是一位身材高大的半大小子,从七八岁开始就出没于大梁城的大街小巷,对于市井之事极为熟悉,道:“这是好东西,没吃过吧。”小武取过一个铜子买来了一小包白沙子,递给张克利道:“尝尝。”
张克利将信将疑地尝了尝,只觉得沙子甘甜如饴,入口即化,是从来没有吃过这样的好东西,几口吃完之后,张克利仍然想吃,就舔着嘴巴看着小武。
自从张克利来到了大梁侯府,得到了侯云策特别照顾,收为养子。诸人都不明白侯云策为什么要收张克利为养子,包括赵英也问过此事,侯云策皆笑而不答。
张克利很快就成为侯府人见人头痛的捣蛋鬼,今天爬到屋顶上踩坏了瓦当,明儿又打破了酒罐子,或是莫名其妙地从花园角落里捉几个恶心的虫子,吓得使女们纷纷惊叫。张克利其地位在下人们心中自然远远不如侯宗林,更兼之侯宗林性格要安静许多,下人们皆将侯宗林照顾得无微不至,而对张克利不仅有意无意地怠慢,还不时下些小绊子。
张克利每天只知道在府里四处游逛,丝毫不懂这些事情,自然也就快乐无比。
张克利十分崇拜小武,只要小武回府,就成了小武的影子,无论小武走到哪里,他在跟在哪里。今天,西城热闹,引得张克利向往不已,非要缠着小武要去。无奈之下,小武禀报阿济格以后,就带着小武出认来到了西城。
买了一包甜沙后,小武道:“这东西叫做白糖,甜得腻人,不能多吃,你拿回去少放一些在水中,就是好喝的糖水。”(我国制糖地历史也很悠久。最早的糖有两种:一种是蜜糖;一种是麦芽糖。古时对麦芽糖称谓很多。如饧、饴、铺、饬饭等。贾思勰的《齐民要求》中详细记述了古代五种制糖方法。大武朝时,从印度传入制蔗糖法,使中国制糖技术进一步提高,开始生产白糖。)
张克利接过了白糖,打开纸包,用舌头尝了尝,只觉得全身都舒畅无比。正在过瘾之时,纸包猛地被人打掉,白糖全部掉在地上。
几个穿着肮脏长衫子的汉子,打掉张克利手中的白糖,又将卖白糖的小贩子踢倒在地。
张克利正在过瘾,一料突起变故,不禁怒火冲天。他见来人皆身高力壮,也没有声张,悄悄摸出了自小用惯的飞刀。
一名下巴上长着几根长毛的家伙,抱着手站在一旁,颐指气使地道:“给你说过,不准在西城卖白糖,否则见一次打一次。”
小贩不敢和还手,只是躺在地上。护着怀中地白糖。另一名汉子就拿脚来踩这些白糖。
小虎以前也曾经是市井有名人物,自从跟着飞鹰堂做事。就不再混迹于市井之中,他见到张克利受了委屈,就上前一步,伸手捏住打人汉子的脖子。小武跟着陈猛习武已是七年,一身力大,打人汉子骨瘦如柴,被小武随手提了起来,他呼吸困难,嘴里发出了“嗬、嗬”之声。
这家伙身边有好几个帮手,见长毛吃了亏,就一涌而上,将小武围在圈中。
小武是个有名的惹事王,这一年多,跟随着陈猛进了飞鹰堂,正事太多,也就甚少在市井中游逛。这几个在西城区称霸的泼皮,他竟然一个也不识。
这几人手中都拿着极短的锋利刀子,这种刀子捅在身上就是一个血洞,却因为刀刃短,不会要人性命,正是流氓们最喜欢用的乱中伤人的利器。这几个地痞平举着短刀慢慢围上来,没有人抢先进攻,只是不断地逼了过来。
小武心中暗凛,师傅陈猛曾经讲过,以多敌少之时,不怕对手猛冲,最怕对手合围之后同时动手,这样的对手一般都经验丰富,难以对付。
“我是南城小武,和老六头是朋友,请问各位如何称呼。”小武一边扼住长毛咽喉,一边自报家门。
一个大汉冷笑道:“老六头是什么东西,小子,快把人放人了,否则别想从这里走出去。”
小武见这几个连城西霸王老六头都不放在眼里,猜不透这几人的身份,不过好汉不吃眼前亏,笑道:“大家无冤无仇,何必苦苦相逼,你们几人散开,我就放人,改天到南城来,我请各位大哥喝酒。”
小武不愿惹事,扼住长毛的手就松了些,差点憋过气的长毛喘了两口粗气,喊道:“啰嗦什么,给我做了他。”
围住小武的数人举刀刺了过来。
小武对着长毛脖子侧面狠狠一捏,长毛软倒在地,不再动弹。这是陈猛教给小武的绝招,而陈猛此招又源自侯云策。长毛软倒在地,小武抬腿就是一个正蹬,这是极为简单的一个招术,但是小武动作又快又重,正面之敌短刀还未近身,就被踹得飞了起来,重重地落在了地上。
后、左、右三柄短刀同时刺了过来,小武踢翻了对手,已没有时间转身格挡,猛地向正前方一跃,堪堪躲过了三个袭击。这三人见一击不中,并没有冒进,快速地分散开来,又形成了一个三角形的包围圈。
小武随身带着由窦田亲手打制的短刀,这柄短刀比对手的短刀则长得多,是战场上杀人的短武器,而不是城中打架用的伤人小刀,那三人见小武出刀,皆脸色凝重,不敢如刚才那般逼近,却仍然围着小武不放。
市场上原本人就多,有热闹可看,更是围得里三层外三层,巡逻的军士见到这等情况,已知道有人在里面闹事,就连忙向着人群跑了过来。
小武见事情还没有闹大,又道:“今天到此为止,官军马上就要过来了。”
这三人互相对视一眼,也有了到此罢手的愿望,和小武正对的汉子道:“山。”他原本想说“山不转水转”等场面话,可是刚刚说了一个山字,一柄短刀迎面飞来,他躲闪不及,脸面上被划出一道深深的血口。
张克利躲在小武身后的人群中,手中又握着一柄短刀,看样子又准备扔出来,他回头急道:“小虎退后。”
被划破脸面的汉子摸了摸满脸鲜血,大怒,狂吼了一声,就从小武侧面朝着张克利扑了过来。小武见那汉子面上已有杀机,下手也就不留情了,截住了破脸汉子,手中短刀已经刺进了汉子的右腰,这一刀刺得极深,那汉子眼见不活了。
此时,被踢飞的汉子已爬了起来,嘴角流血,举刀向着小武刺了过来。
张克利年从小生活在森林中,年龄稍长之后又走南闯北,年纪小但是胆子被磨得极大。他躲在小武身后将对手的行动看得真切,见到汉子冲过来,手中飞刀又出。这一刀又是冲着面门而去,那名汉子不提防又着了道,但是这一刀角度稍稍有些偏,正好刺在那汉子的胸口之上,飞刀虽然刺得不深,却也将那汉子嘘了一大跳。
小武举着短刀,如狼一般看着另外两名对手。
只听到外围的已响起了喝斥声:“住手,全部住手。“随后,人群中冲出来几个全幅武装的巡逻军士。
那几名汉子见势不对,也顾不得倒在地上地汉子,混在人群中,欲逃出去。
带队巡逻伍长颇懂得用兵之道,派出几人冲入人群中,多数军士则守在外围,见一名嘴角流血的汉子从人群中出来,军士们一涌而上,迅速将此人捆了起来。
小武藏住短刀,带着张克利混在人群中散开,他们一个是半大小子,另一个是小孩子,也不惹人注意,眼看着就要混出人群,忽然听到一声喊:“是那个小子杀人。”被捆住的汉子见到混在人群中的小武,大声喊了起来。
几个军汉就过来抓小武和张克利。
小武从军服上认出他们是黑雕军军士,道:“你们是黑雕军吧,我是周青的兄弟。”
周青到了大梁以后,担任龙威军第一营指挥使,和刘黑彀、小武等人都颇为熟悉。
这一队黑雕军恰好是周青部属,他见这半大小子神情颇为不凡,又认识周青,不敢怠慢,道:“你们几人,都跟我到军营去。”说完,他又对小武道:“按规矩都要捆上,得罪莫怪。”小武点点头,对着张克利道:“他还小,就免了吧。”
被绑住的另一名汉子骂道:“这个兔崽子,飞刀伤人。”
黑雕军伍长闻言,笑道:“胡说,这么一个小屁孩子,难道会扔飞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