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新进不用回头,听声音就知道来者是沉默寡言的步军副都指挥使赵文。
赵文在显德二年从沧州军中选到禁军,在征南战役中,屡次当先锋,立了不少战功。
他不是杨光义的结义兄弟,也不是其旧部,职务升迁并不快。原来的步军都指挥使调走后,升任步军都指挥使是同为步军副都指挥使的罗彦环。而罗彦环是杨光义旧部。
赵文进入禁军前一直官远亨通,投军以来,屡立战功,不过数年已经做到沧州军折冲都尉,又被挑选为大林禁军,成为禁军将领。他本来想凭本事大干一场,可是到了禁军后,就在殿前司步军副都指挥使的位置上原地不动了。
一年以来,不少曾经的手下纷纷升官,军职比自己高的有两人,另有五人和自己平起平坐。赵文对此也是满腹牢骚,他把这一切归罪于投敌的堂弟赵武,若不是他投敌,自己也不至于如此。
赵文在大梁城内,没有家眷,有事无事总是在军营里转悠,刚转到营门,就看到了打斗的军士和匆匆赶来的侯云策。他站在营门没有出声,只是静观其变,当校尉郑新进邀请侯云策进军营之时,才冷冷发话。
“不经主帅同意,外人不得进入军营”确实是殿前司禁军军规,只不过这条规距主要适用于战争情况,在和平时期这条规距早已形同虚设,每天进出殿前司步军军营的人着实不少。若都要经步军都指挥使同意,步军都指挥使要被烦死,也无必要。
况且,赵文家在大梁城内,没事的时候常常呆在自己府上,若事事要报告他,则军营中许多事都做不了。所以需要进军营办各种事情的外人,一般只需要执勤军官同意就可以进军营。
现在,赵文提出这条军规,郑新进虽然不以为然,确也无话可说。毕竟,执勤官同意外人进营只是军营潜规则,侯云策官职高,对禁军来说仍是外人。若摆上桌面,按照军规,侯云策进入军营还是需要步军都指挥同意。
郑新进十分机灵圆滑,听到赵文出声,对侯云策道:“这是殿前司步军副都指挥使赵文将军。”然后摆出一幅比平时恭敬得多的姿态,到赵文面前行过军礼,垂手立在一边,不在说话。
侯云策和赵文是老对头了,在沧州,侯云策在赵英面前曾使计把赵文摔下小池。 此刻,赵文依仗禁军军规,脸色倨傲地看着侯云策,一幅看你怎么办地表情。
当年在沧州时,侯云策的军职比赵文低,现在两人军职差得太远,侯云策不愿和赵文争执,由钱向南上前讲了事情缘由。
等到钱向南讲完,侯云策道:“赵副都指挥使立刻在军营里查找军士张疤脸,若跑了杀人重犯,你要负全部责任。”
赵文冷冷地道:“未将是殿前司步军副都指挥使,没有都指挥使命令,不敢随便在军中拿人。这家里可不是凤州。”
郑新进幸灾乐祸地看着赵文和侯云策顶牛。他顺水人情已经做了,现在所有的事都和他无关。郑新进早就看赵文不顺眼,希望事情闹得越大越好,心里道:“小小的赵文如何能斗过堂堂节度使,更何况,侯云策还是当令陛下的连襟。”
陈猛被几名军士死死拉住,用吃人的眼光紧紧盯着赵文。
赵文话说得无礼,侯云策右手几次碰了碰腰间的百炼刀。可是,赵文虽说是拿着鸡毛当令箭,但他确实拿着鸡毛,若自己硬闯禁军大营,在大道理上说不过去。
侯云策指着赵文道:“我是有仇必报的人。若放走了张疤脸,我迟早取你项上人头,你不要落得和赵武一个下场。”
说完,他不再理会赵文,转身就走。
“通知孟掌柜,马上到侯府。”侯云策走得极快,边走边下命令,“叫周继才也来。”
“通知府上备好马匹。”
“派人照顾好陈猛,不准他出府。”
侯府,小莲子躺在床上就如睡着了一般。赵英坐在小莲子身边低头垂泪。
侯云策看着温婉可人有些调皮的小莲子静静躺在床上,也是一阵心酸。这和战场不一样,每次大战,横尸遍野,军人的神经会麻木。而在相对和平的环境中,大家活得好好的,一个生龙活虎的人意外逝去,更令人难以接受。
侯云策把手放在赵英肩上,轻轻拍了两下,以示安慰。
赵英把头靠在侯云策肩上,抽泣道:“小莲子比我小一岁,我七岁时,她就跟着我,十来年了,我们俩从来没有分开过。她名义上是使女,其实就是我的妹妹,她怎么会遇到这种事情,杀人凶手找到没有?”
侯云策道:“你放心吧,此仇不报非君子。我要到杨光义那里去一趟,他的军士杀了人,总要给个交代吧。”
赵英立刻抬起头,道:“你要为小莲子找杨光义?小莲子虽然和我亲如姐妹,毕竟是使女身份,在杨光义面前不好说此事。”
侯云策道:“在这事上软弱不得,必须要显示态度。”
出了内院,侯云策来到院子。孟殊已经站在院子里,几个亲卫站在其身边。
侯云策将孟殊叫到书房。
侯云策道:“这件事情想必你已经知道了。这几人杀了人后,十有八九不会回军营里,你立刻组织飞鹰堂全体出动,查找这几人下落,这几个人,一个都不能跑掉。”
侯云策打定主意让飞鹰堂做这事。飞鹰堂是新成立的,到底办事如何,还没有具体检验过。这一次正好借此事检验孟殊带队伍能力。
另一方面,侯云策也想通过一些具体的事情和杨光义接触。高平之战时,黑雕军曾短暂地隶属于殿前司禁军,侯云策和杨光义一起护卫过林荣。几年过去,两人都居高位,借着此事接触杨光义,可以探一探底细。
在黑城之时,复国是天经地义之事,来到中原以后,复国之事变得模糊起来,不再那么天经地义。但是,复国终究对于曾经的三皇子来说是一件大事,侯云策下意识就想摸一摸杨光义的底细。
孟殊是侯云策在大梁城布下的一粒棋子,迟早要派上用途。他脑筋转得飞快,已经有了初步对策,“我打算从四个方面着手,一是把飞鹰堂散布在各地的人收回来,集中力量办此事;二是派出人手守在大梁城外交通要道,虽说这几人可能早已跑远,但是为了预防万一,还是要派人手守交通要道;三是殿前司禁军中有我们的人。去年,一名禁军军士家中有急事。侯家商铺出面帮助他渡过的难关。他现在已是飞鹰堂成员,正在赵文军营。我马上和他联系。令他务必把这几个人的具体情况摸清楚,以利于下一步追踪。”
“可以,赶紧去办。”侯云策道:“我现在要到杨光义府上去,请他出面,令禁军也搜索这几人下落,我估计,禁军捉不住这几人,最后还是要靠飞鹰堂。”
孟殊道:“我们不能进入禁军军营。只要那几人不是藏在军营里,掘地三尺,我也要挖他出来。”
侯云策站起来,道:“开始行动吧,我到杨光义府上。”
杨光义因为凭着南征之战功,升为殿前都指挥使、领匡国军节度使,在殿前司中成为仅次于殿前都点检张永德的指挥官。由于这支禁军是由杨光义负责整顿,新的殿前司诸班直以及龙捷、虎捷、铁骑、控鹤等诸禁军指挥官都是他一手提拔,大多是他的结义兄弟或是曾经的旧部,所以,张永德是名义最高指挥官,军中实力派是杨光义。
侯云策带上一把在渭水岸边缴获自回骨将军乌柯的精美弯刀,身后跟着两名亲卫,来到杨光义府上。报上姓名一会,听得里面响起了阵阵脚步声,很快中门大开,杨光义身穿便服,带着府中一大群人,迎至大门。
“侯郎何时从凤州回来,可想死兄弟了。”杨光义身高体胖,方面大耳,虽然身着便服,却显得极有威势。
“好久不见赵郎,在下可想得紧。”侯云策见杨光义礼数十分周到,先在心中赞了一声,托起弯刀道:“边关之地,没有什么好东西,这一把回骨弯刀造得十分精美,希望赵郎喜欢。”
杨光义也不推辞,接过弯刀,迎着阳光仔细看了看,又用手指试了试刀锋,道:“这刀十分锋利,刀身弯曲,利于马上砍杀,好刀。如此重礼,让赵郎如何敢当。”
进了小厅,侯云策没有绕弯子了,把事情经过原原本本向杨光义讲了一遍,至于在军营前和赵文相遇之事就没有向杨光义讲,以免显得小家子气。
杨光义沉着脸,对亲卫道:“传我的将令,全城搜捕张疤脸等几人,敢于反抗者,一律格杀。”又道:“令管家取银子两百两,送到侯府,为遇害人办丧事。”
一两银子可换一吊钱,这两百两银子,对于一个使女来说已是一笔巨款了。
安排妥当以后,杨光义道:“在下御军不严,才会出这种事情,想来真是惭愧啊,改天我设宴为侯郎接风洗尘。”
杨光义处理事情极有头脑,滴水不漏。侯云策客客气气地道:“我就不多扰了,改日再会。”
杨光义站在大门口,看着侯云策慢慢在街道上消失,久久没有转眼。
其谋士沈义伦道:“黑雕军威震边关,兵强马壮啊。”
杨光义夸道:“侯郎真是人杰,从沧州、高平到凤州,数次大战,未尝一败,节度成、凤、秦、阶四州之后,先后打败了大蕃人和回鹘人,解除了西部边患,大林军才得以尽全力南征。”
沈义伦是最先是永兴军节度使白文珂的幕下,投到杨光义门下,极受杨光义重视。他幽幽道:“侯云策作为一方节度使,居然为了一个使女来找殿帅,其人不是大忠大勇就是大奸大滑。”
杨光义笑道:“侯郎自然是大忠大勇。”
沈义伦小声道:“只怕未必。”又道:“张疤脸定是早就出城了,禁军搜不到他们几个。”
杨光义早就想到这一层,不再回话,转身朝屋内走去。
卫州处于大梁城的北面,是通往磁州、辽州的必经之地,在卫州城外有不少供行人住宿的小旅店。
天色微黑之时,两名带着腰刀、行色匆匆的男子来到卫州城外的一家极为普通的小旅店。一个男子头上有一条长长的伤疤。两人极为谨慎,一左一右围绕小旅店转了一圈,又四处观察一会,这才走进小旅店。
这两人就是因为误杀小莲子而逃出大梁城的殿前司禁军军士,伤疤男子正是出手打死小莲子的张疤脸,另一名是他的同伴柳三郎。
客人进院,胖乎乎的店小二赶紧迎了上来,热情招呼。
张疤脸冷冷地看了店小二一眼,手握刀柄站在院中,柳三郎逐一查看院子内的每一间房子,连马廊、厨房也没有放过,见没有异常,便选了一间西厢房安顿下来。
进入房间后,张疤脸扔过来一小锭银子,道:“茶、酒、肉,全给我拿上来。”
小胖子见两人出手大方,把小银锭拿在手里,点头哈腰地笑着出去倒水端茶。
经过这一番折腾,已是圆月当空。张疤脸打开房门,坐在上座。他这个位置正好可以看到小院大门,月光之下,院内情况一清二楚。
张疤脸衣衫早被汗水打湿,脱下衣服,光着膀子坐在胡椅上,再脱下了很有些臭的鞋子,用手指在脚指丫上使劲地搓揉,直到脚指丫微微出了血,才停下手来。他把手上的血往衣服上擦了擦,道:“这脚痒得出奇。挠一挠真他妈舒服!”
他见柳三郎有些郁郁寡欢,讪笑道:“柳三郎,那个小女子真是不禁打,轻轻一拳下去就没气了,害得老子当不成官军,只好又去当强盗,拖累了你们几人。实在对不住。”
柳三郎是膀大腰圆、颇有些英俊的年轻人,他右手习惯性地放在腰刀刀柄上,闷闷地道:“疤哥,事已至此,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我们是好兄弟,不要说这些话。”他又皱着眉头道:“走了三天才到卫州,不知何时才能到辽州,我们找得到张大哥吗?”
张疤脸成为禁军之前,和他的亲哥哥一起过着流窜四方生活,虽说逍遥自在,可每日被官府剿杀,提心吊胆的日子并不好过。显德元年禁军招人之时,张疤脸便投了禁军。而他的哥哥不愿意投军,仍在辽州一带过着快活却危险的生活。大林官府追得紧,他就越过边境隐藏到北汉地盘,风声过了,再潜回辽州。一去二来,手下也有上百人马,成为令辽州官府头痛的山大王。
柳三郎和张疤脸不太一样。自从当了禁军以后,虽说军规较多,生活受到许多约束,可是毕竟有了相对较高的社会地位,且禁军待遇不错。不打仗的时侯。生活稳定安逸,时不时可以喝点小酒,听听小曲,比当个小强盗舒服多了。他并不想重操旧业,只是,杨光义作为殿前司都指挥使,具体负责禁殿前司禁军的训练和整训工作,殿前司禁军军法较之以前严了许多,张疤脸打死那个女子的时候,自已和他在一起,若张疤脸逃跑了,自已回到军营定要成为替罪羔羊。
闯祸的其它四名禁军无奈之下跟着张疤脸一起逃出大梁城。五人在大梁城外的小村庄,抢劫了一个看着有钱的大户,用刀逼住房主,把财物抢劫一空。令五人遗憾的是这个房主一匹马都没有。五人脱下禁军衣服,换上老百姓服饰,然后分成二路,一路朝东,往青州方向而去,一路朝北,直奔辽州。
“我今天心里慌慌的,官军不会追来吧,我们不住这个旅店,随便找个山神庙过一夜就行了。”柳三郎右眼不停发跳,有些担心地说道。
张疤脸没有回答他,对着里屋叫了一声:“掌柜的,酒菜弄好没有,快一点,我前胸已贴着后背了。”
他再拍拍那个年轻人的肩膀,“柳三郎,看了小女子模样,也不是什么大户人家,对于殿前司禁军来说,这事算不得什么了不起的大事,我估计殿前司最多在城中搜索一遍,找不到我们,此事就算过去了,更何况我们已经跑到卫州地地盘来了,你想想,以前禁军遇到这种事情,会追这么远吗?小心一点就是,不用太过担心。”
店小二是个小胖子,端着一盘热气腾腾的酒菜,殷勤地道:“两位实在是有口福,昨天前院老陈家摔死了一头小牛,我们掌柜买了回来,卤得香喷喷的,你们闻闻,多香啊。”
张疤脸闻到肉香,早就食指大动,“今晚我们哥俩好好喝一杯酒,这三天光顾着跑路没有歇息,着实累得慌。”
小胖子见两人吃得香,咽了一下口水,道:“你们慢慢吃,我给老陈家也送一点肉过去。”
酒香、肉香顺着风,飘出了小院子。
在小院子外面一百米处有一个小土堆,小土堆上长着十几株小草,散乱小草随风乱晃,一个灰衣人扯下一片草叶,放在嘴里不停地咬。他的身后是十几个灰衣人,皆手持长刀静静地蹲着土堆后面。
一个灰衣人轻手轻脚却又极为迅速地从小旅店来到小土堆,对着咬草叶地灰衣人道:“两人,在屋里喝酒。”
紧接着,又一个灰衣人提着一个小胖子来到土堆旁,小胖子嘴被布块紧紧堵住,脸上肿了一块。小胖子下了地,惊恐地看着这一群人。咬草叶的灰衣人把长刀放在小胖子脖子上,道:“不许叫喊,老实答话,否则一刀砍死你。”
小胖子把脑袋点得象啄米鸡一样。
灰衣人把手一放,同时取下他嘴中的布块,小胖子一下就软倒在地。
“你是店小二?”咬草叶的灰衣人问道。
“是、是。”
“我问你话,照实说来。”
“是、是。”
“今天店里是不是来了两个人。”
小胖子长期迎客送客,也算得上阅人无数,练就了一身察言观色的本领,他马上明白这群凶神恶煞之人是为另外两个凶神恶煞之人而来,便竹筒倒豆子般说道:“今天傍晚来了两人。正在西厢房喝酒吃肉,他们带着刀,真是凶神恶煞,一看就不是好人,其中一个脸上有伤疤的汉子,眼睛一瞪,就如要吃人一样。”
他嘴巴越说越利索,正要再说。灰衣人打断道:“他们如何称呼?”
“我听到他们互相称呼,一个叫疤哥,一个叫柳三郎。”
咬草叶的灰衣人猛地一吐草叶,沉声道:“就是他们了,按原计划行事。不要放跑一人。”
十几个灰衣人迅速分成几组。两人轻轻巧巧上了院墙,取出手弩,安好弩箭,一动不动地隐在院墙地黑暗处。另四人守住后院小门,在小门处放了一根绳索,只待有人出来,便拉动绳索,绊倒来人。
咬草叶地灰衣人带着七个人,随着店小二,进了院门。
张疤脸是江湖经验丰富的老手,喝酒之时把门打开,大门外有任何异常都逃不过他的眼睛。他看到店小二带着八个人进了院门,八个人个个带刀,举手投足之间颇有法度,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军营中人。
他轻声对柳三郎道:“有八个人进来了,不要回头。若他们向我们走来。我们就向外冲,不要恋战。”
柳三郎听到此言,脸色数变。他没有回头,只是把酒杯慢慢地放在桌上,右手触到刀柄。
张疤脸盯着店小二,等到店小二走近之时,心中突地一跳。店小二脸上有一处黑紫,分明是被打伤的,这是一个异常情况。他没有多想,对柳三郎道:“我们被人盯上了,趁其不备,冲出去。”
他们两人从强盗到军士又准备变为强盗,战斗经验格外丰富,张疤脸说到“冲出去”的时候,人已跳了起来,提刀向门口冲去。柳三郎也没有任何迟疑,抽出刀,跟着冲了出去。
两人对着灰衣人就是一阵猛砍,意图砍出一条通路。
咬草叶的灰衣人本想扮作房客,靠近两人房间进行突袭,见张疤脸、柳三郎两人已经动手,便不在伪装,大喊一声:“张疤脸,受死吧。”
八个灰衣人把张疤脸、柳三郎紧紧包围,张疤脸、柳三郎都是悍勇之辈,屡经战阵,见对方人多,采用拼命的打法,意图出其不意,冲出包围圈。
灰衣人个个都是硬手,几招过后,柳三郎被一名灰衣人当头一刀劈翻在地,紧接着数刀砍在柳三郎身上。柳三郎在地上呻吟了两声,全身一阵轻微颤抖,便再没有动静。
张疤脸也是身中数刀,可是每刀都不在要害,灰衣人似乎并不急于砍杀他,很有些猫戏老鼠的味道。
张疤脸知今日不能幸免于难,极为强悍,边打边喊道:“你们是谁,我和你们一无冤二无仇,为何下此狠手。”
说话间,张疤脸猛地一刀向一名灰衣人砍去,这名灰衣人挥手格档开来。另一名灰衣人对准张疤脸持刀地右手狠狠砍去。
“叮当”一声,张疤脸的腰刀连着手臂落在地上。
张疤脸呆了片刻,有些茫然地看着自己的断手,断手处鲜血喷溅足有半米远,很快,张疤脸就感到了钻心疼痛,豆大汗水从脸上不断流下,他声音嘶哑地嚎叫道:“你们是谁,老子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他也真是勇悍,不再理会灰衣人,弯下腰用左手去拾掉在地上的腰刀。
咬草叶的灰衣人上前猛踢一脚,这一脚极重,张疤脸仰面倒在地上。他随即用单手撑着地面,努力想爬起来,却已是浑身无力,又颓然倒地,心犹不甘地再次问道:“你们是谁?”
咬草叶地灰衣人俯下身,对着张疤脸轻声道:“本来想把你凌迟,敬你是条好汉子,就让你做个明白鬼,我是黑雕军陈猛,老子索命来了。”
“我和黑雕军无冤无仇。”
“你打死的女子是我的妻子。”
“原来如此!”张疤脸叹息一声,已是出气多进气少了,喃喃道:“原来是黑雕军,死在黑雕军手上,也算不错。”
陈猛没有再啰嗦,刀锋在月光中一闪,张疤脸头首轻松地被刀锋分裂。
一个灰衣人上前提起柳三郎尸体,一个灰衣人提起没有首级的张疤脸尸体。陈猛把张疤脸首级放进皮囊里,迅速出了院门。
小胖子店小二躲在院子的角落里,完整的看到了所有这一切。他看着满地鲜血,颤抖个不停,灰衣人走出院子很久以后,他才发出一阵揪心地大喊:“杀死人了。杀死人了。”
小院子还有一些其他客人,听到打斗声后,都凑在窗框处偷看院外,当看到灰衣人凶残杀人,众人惊呆了,呆呆地看着小胖子在院中失魂落魄大叫,竟然移动不了脚步。
这十四人是由陈猛率领的飞鹰堂行动组,行动组成员全部是侦骑。小莲子意外被打死后,孟殊安排飞鹰堂部属,沿东、西、南、北四个大方向,快马急驰到各地飞鹰堂分堂,命令他们在各地查找逃跑的张疤脸、柳三郎、赵卫、黑熊和李七郎五名禁军军士。
在距离卫州城四十里的小镇上,张疤脸脸上的伤疤,暴露了他的行踪,陈猛率领导飞鹰堂行动组,成功阻杀了张疤脸和柳三郎。
而赵卫、黑熊和李七郎三人则在二十多天后,在恽州被周继才率领另外一队飞鹰堂行动组阻杀。
十四匹战马如飞般朝大梁方向急驰,陈猛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挂在腿边地皮囊随着战马节奏一下又一下地拍打着他的大腿。
十四骑如风般地在官道上奔了一阵后,来到一处野山。十四骑下了官道,拐进小道,又走了一柱香地路程,来到一处密林。四名灰衣人取出挂在战马上的小锹,找了一块土质较厚的地方,不一会就挖出一个大坑,柳三郎的尸体和张疤脸的身体都被扔进了大坑中,陈猛本来打算用张疤脸首级祭奠小莲子,可是杀了张疤脸之后,他并没有报仇快感,便取下皮囊,把张疤脸的首级也扔进大坑中。
四名军士挥动铁锹,只用一会功夫,张疤脸、柳三郎就安静地消失在泥土中,再也不会和世人发生争斗了,他们的身体也将化为养料,滋养哪些扎根在泥土里地小草和树木。
大梁侯府,侯云策坐在小厅内,这是赵英专为郎君制作的机密会客室,和郑州侯府的小厅结构和用途都一模一样,只不过,赵英在侯云策所坐的椅子上,铺上一层厚厚的虎皮坐垫,还专门做了一个书架,放上《太白阴经》等郎君平日常看的书。
陈猛笔直地站在侯云策地身旁,讲了杀掉张疤脸、柳三郎的经过。陈猛和杜刚是侯云策极为信任的两个亲卫,杜刚任了狮营指挥使,陈猛如今也被任命为指挥使,只是他并不在黑雕军军中,而是作为孟殊副手协助做好飞鹰堂的事务。
“飞鹰堂做得很好,判断准确,行动迅速,不留后患。”侯云策表扬了陈猛一句。
经过小莲子事件,陈猛就没有笑脸,每天阴沉沉的,几天的时间,神情、气质都发生了极大变化,从一个开朗直爽地青年突然质变成一个不苟言笑的杀神。
侯云策也没有婆婆妈妈地劝解陈猛,缓缓地道:“杀掉张疤脸,你的任务也算完成了,其余三人,你就不必管了,多休息几天,好好送送小莲子。”
听到小莲子的名字,陈猛眼睛有些湿润,他微微向上仰头,不让眼泪流下来,平静地道:“小莲子虽说还没有过门,但我要以妻子的名义安葬她。”
侯云策拿出一张纸,道:“赵娘子和小莲子名义上是主仆,实际上情同姐妹,这是赵娘子早就备好的让小莲子改贱为良的文书,准备在你们成亲之前送给小莲子,然后风风光光把小莲子嫁出去,可惜发生了这等意想不到的事情。”
陈猛取过文书,认真地读了一遍,道:“小莲子不幸的是自幼为奴,幸运的是她跟着赵娘子长大,我在这里代小莲子向节度使和赵娘子道谢,我把这个文书烧给她,她在另一个世界也会高兴的。”
(第一百二十四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