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澜依跟着皇帝身边的太监总管走在宫里的大道上。穿过了大大小小的殿堂,终于来到了皇帝的寝宫——晟和宫。
这个地方苏澜依可是记忆犹新,就是在这里,彦琛坚定地对皇帝说她的幸福是他,也是在这里自己问清了那件多年前的事,猜到了那个戴面具的男子是流落民间的皇子,结果惹出这么多该死的事情来。
只是这次,那个老狐狸皇帝要对自己说什么?
给苏澜依开了门,那个太监总管就识相地退下了。晟和宫里只剩下了苏澜依和穿了一身明黄色龙袍的皇帝。
祁御天并没有抬头,只是顾自己批阅着面前的奏折,一脸的专注神态,貌似是打算把苏澜依当空气来着。
见此情景,苏澜依倒是不慌不忙也不气不恼,微微一欠身,对皇帝道:“臣媳见过皇上。”
果然,不出所料,苏澜依话音一落没多久,眼前的皇帝就啪的一声放下了手里的笔,抬起头来,一脸的愤怒神色。刚毅的线条明显僵硬了很多,苏澜依早就猜到这家伙定是会有这种反应,他儿子跟他杠着也算了,连儿媳都跟他那个啥……作为一个皇帝自是不能容忍的。
“哼!放肆!你这招是你家夫婿教你的?你学得还真不赖啊!”
极尽了讽刺,不过苏澜依是何等人,虽说是没学过心理学,不过要听出他话语里的受伤还是绰绰有余的。老是跟他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苏澜依决定还是摊牌了好。
微微一笑,苏澜依坦然道:“皇上,出嫁从夫。”
这句话把那个皇帝气得呀,真是恨不得把这个镇定自若的小丫头拖出去打她个几十大板消消气!不过念及七儿那个倔强的孩子,唉……自己这个皇帝还真是做的失败……
无奈叹了口气,祁御天死活压下了心里翻滚的阵阵怒意,深吸了口气,道:“小丫头,你忘记了上次朕跟你说过的事了?”
愣了下,苏澜依想起很久前这只老狐狸请求自己的事情,那是……喔……
心下了然,苏澜依悠悠道:“臣媳怎么敢忘记?只是臣媳以为,解铃还须系铃人。皇上,您觉得呢?”
听了这话,皇帝没有说什么。坐在书案后面,似是思考着什么。好一会儿后,他才抬眸,眼神里闪过一丝丝的疲惫神色,还有隐隐的担忧。
“丫头,他还没醒吗?”
苏澜依心里狠狠一震。
他是怎么知道的?!在王府的很多下人那里,彦琛受伤的事情都是瞒着的。整个七王府也只有自己,修夜和小南那丫头知道。要说修夜说出去那是不可能的,小南虽然是大大咧咧的,可是这件事苏澜依严肃地正告过她,她还没这个胆子泄露……
难道说王府并不安全?
这更加不可能了!那一批批的天山影卫,据修夜说是日日夜夜守在王府周围的,严禁任何人打扰彦琛养病休复。影卫是何种人?就算是那天那个戴着面具的人想要进王府探听消息也是不可能的吧。
突然苏澜依的心里掠过一种凉凉的感觉。眼前这个皇帝,上次自己来见他的时候,他的样子一定是知道十多年前的那次畸形皇子事件的,可是他居然隐忍了十多年。一直在暗处看着自己的那几个笨蛋儿子作威作福,勾心斗角。
也许,最可怕的人……
是他。
“奇怪吗?我会知道?”看着苏澜依一脸震惊的表情,祁御天就知道这丫头是被吓到了。嘴角勾起一抹浅笑,好整以暇地看着眼前的小女子要如何应对。
彦琛……想起那个绝世的男子,还呼吸微弱地躺在澜艾居里,苏澜依的心就忍不住抽痛起来。每一天每一天醒来,她都是期盼着身边的人抱着自己,对自己说着温存的话语。可是每一天每一天醒来,却都是睡着,叫不醒喊不应。
眸子里染了一层忧郁的色彩,苏澜依淡然的语气霎时增添了一抹失落,道:“还没有。彦琛他……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醒来。”
长叹了口气,祁御天缓缓道:“丫头,琛儿他会醒来的。你不是一般的女子,所以朕才放心把他交给你。”
微微一怔,苏澜依抬头看向那个高高在上的皇帝。
他的脸上是黯然的神色,跟之前苏澜依看见的他的傲气与狂霸完全不同,相反有一种亲近的父亲的感觉。突然,苏澜依感觉到很悲哀,这就是皇家的人必须付出的代价么?连一顿一家人一起吃的饭都是一种奢侈。
“谢谢……父皇……”
慢慢顿了顿,苏澜依才把这句话说出口,对于眼前这个暂时是一个父亲身份的人,她无法说出冰冷淡然的话出来。
只是希望这一句“父皇”可以带给他些许的安慰吧。
祁御天在听见这一句“父皇”的时候,震惊之中是欣喜的神色。
想了一下,苏澜依继续道:“嗯……父皇……不知道,上次说的要我一定要做到的事情,是什么?”
这大概是他今天叫自己来的目的吧……
“嗯。丫头挺聪明的,都能猜到朕找你是什么事了。跟朕说说那天的事情吧,你们怎么逃出来的?”
话说到这里,苏澜依自是不会再惊讶了。他是皇帝,普天之下莫非黄土,而对于他这样一个精明至极的皇帝来说,发生了什么事怕早就是了如指掌吧……
整理了一下情绪,苏澜依慢慢道:“那天,本来他们两个是要死的,只是在下手的时候,修夜怔了一下。那个出来保护戴面具的男子的黑衣女人,是紫色的眼睛。”
说到这里,苏澜依停顿了一下,发现座上的皇帝抚着额头的手竟是轻轻颤抖了一下。难道说那个紫色眼睛的女人有猫腻?压下了心里的疑惑,苏澜依继续道。
“就是那么会儿,那个黑衣女子就放了迷雾然后带着那个戴面具的男子逃走了。那时,石室就开始震动了。是早就守候在石室外面的影卫把我们救出来的。”
苏澜依原本是想隐瞒天山影卫和修夜的存在的,不过她走了一步险棋。看那皇帝自然的神色,苏澜依知道他一定是早就知道了影卫和修夜的存在,既然如此再试图隐瞒就是傻子的行为了。还不如告诉他,反正彦琛的心思里绝对没有谋反这回事。
不会威胁到他的皇位,那么就是安全了吧。
沉默了一会,皇帝淡淡道:“丫头,你要一定答应我做的事,就是放过那个戴面具的人。”
这是在苏澜依意料之中的,只是从亲耳听见这些话从他的嘴里说出来,心上的某一处还是被温暖了一下。
手心手背都是肉,儿女的自相残杀,最痛苦的人怕是皇帝吧。
“好。我答应。”
对于那个从小就过着艰苦生活的落难皇子,苏澜依对他的恨并不是很深。毕竟他也是当年那件事里面的受害者,只是无法原谅和介怀的是他对彦琛的伤害。
不过事已至此,彦琛也受到了重创,兰妃亦是已经疯癫,那么他的仇可以说是报了吧。两不相干,只要他不再起什么歹念,她自是不会再找他的麻烦。
“父皇,想过要他回来吗?”
闻言,祁御天皱了眉,不无黯然地说道:“他会回来吗?就算是朕要他回来,他也不一定会回来。随他去吧,他受的苦也够了,就当是当年的五皇子是个畸形的胎儿,已经葬了吧。”
是啊,进了皇室,就意味卷入了各种各样的阴谋和圈套里,一个不小心就是尸骨无存死不瞑目,在宫外过着他逍遥的日子未尝不是件好事。
“嗯,还有一件事。”苏澜依想了想,继续道。
“何事?”
“兰妃在三皇子的府里,已经……已经疯了。”
苏澜依本是不想把这件事说出来,不过宫里的那个假兰妃想必皇帝是一定揭穿了的,那么瞒着也没意思了。当年兰妃做的事到了如今这个地步,早就不是秘密了。
“就让她住在那里吧。”
只是淡淡一句话,祁御天似乎并不是想继续这个话题。揉了揉眉心,显得有些伤神疲惫。看着眼前的男子,苏澜依在心里挣扎了好久,才暗暗下了决心。
她道:“父皇,我相信彦琛一定会醒来。所以到时候,我要在七王府摆宴席,好好庆祝一下。”
没有继续说下去,想也知道那个精明的老狐狸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要他自己品味去。既然说了要自己帮他一次,这次苏澜依可是冒着被彦琛骂的危险帮他了,至于机会把不把握就是他的事情了。
祁御天闻言霎时抬眸,看着苏澜依这会儿有些躲闪的神情,心里自是了然。随即哈哈一笑,道:“好一个小丫头!好,这次朕记下了。到时候,朕许你一个心愿,你随时可以来找朕兑现。”
切!
皇室的人别的有点没多少,那骨子里的优越感和狂妄倒是一点都不少。许我一个愿望?我要天上的星星,有本事你爬上去给我摘下来瞧瞧哪?
哼,不过,有这么愿望也不是什么坏事。哪天自己闯了什么祸,向他要回自己的小命倒是可以考虑看看……
“那澜依就不打扰父皇了,先告退了。”
苏澜依最后施了一个标准的宫礼就退了出去。
祁御天坐在书案后面,嘴角咧开一个大大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