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黄的暗室里,站着一个身穿黑色长袍的男子。
他的身后跪着一男一女。那女子跪在地上,挺直了腰板,沉痛的眸子看向眼前的这个高大挺拔的男子,她身边是另一个男子,此刻正用一种近乎哀求的目光看着她。
“扬絮,你知错了吗?”
黑衣男子的声音仿佛是来自地狱般的鬼魅,悠悠地回荡在这个昏暗的狭小空间里,渗入骨髓的凉意丝丝缕缕,无孔不入。
“扬絮不知道犯了什么错。”
那跪在地上的女子一脸的倔强,坚定的眼神里没有一丝一毫的动摇,黑色的眸子盛满了义无反顾的坚决。倒是跪在她身边的男子,一脸的焦急神色,剑眉紧蹙着,担忧地盯视着这个倔强的女子。
“扬絮,你就认错吧。这次本就是你的错,没有门主的同意擅自行动,扬絮……”
“扬絮甘愿接受惩罚。”
那女子似乎没有耐心听身边的男子的劝说,冷冷一句话就打断了他接下来还未出口的话。此话一出,跪在扬絮身边的男子突地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眼神中是那抹不去的疼痛和怜惜,这个女人怎么这样傻?这么做值得么?只要认错就可以躲过惩罚,难道她甘愿受罚,即使要用命来还也在所不惜?
那站在两人面前的黑衣男子却是没有一点表情,他连头都没有回一下,丢了一句话,就径自启动密门,进了里面的暗室。
“岸成,你知道要怎么做。”
鬼魅的声音久久回旋在昏暗的空间里,挥之不去。
那被叫做岸成的男子,一脸的不舍,看着眼前这个依然不肯低头的女子,她这是何苦呢。门主不会感谢她,更不会对她刮目相看。
“岸成哥,动手吧。”
那女子倒是很平静,似乎这是她早就预料到的结果。从她穿上那件水袖舞服的时候,从她拔出剑的时候,从她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她就无法选择了,不是么?
而那个叫做岸成的男子却是迟迟不肯动手,他高大魁梧的身躯站在女子面前,犹豫着,也一并心痛着。
就在这时,从里面的那个暗室传出一阵掌风,把那个迟疑的男子狠狠摔了出去,那男子被巨大的冲力震出去了好几米,猛地吐出一口鲜血来。跪在地上的女子见此情景,忙着跑过去扶起那男子,眼角竟是有了些晶莹。
这时从里面的暗室里传来一声隐含着怒气的声音,“执行!”
那女子听见了这声低吼,朝着里面暗室的方向悲伤地看了一眼,说出口的话已经是浓浓的哭腔了。
“岸成哥,你动手吧,求你,动手吧。扬絮不悔。”
那吐了血的男子,看见眼前的女子从眼角落下的泪珠,心狠狠抽痛了一下。自己不会拒绝她的任何要求的,对么?不会的,她的泪不管是不是为自己而留,至少她还是有点关心自己的,那就够了。
他轻轻拭去女子眼角的泪珠,声音很轻很柔。
“扬絮,会很痛,你要忍着点。”
“嗯。岸成哥,动手吧。”
那男子踉跄地起身,拿起放在旁边石桌上的一根鞭子,闭着眼睛就对着那女子挥了出去。一鞭一鞭,阴森森的声音流淌在灰暗的空间里,那女子竟是没有吭一声,每抽一鞭,瘦弱的身子就抖一下,她始终都咬着牙,直到嘴唇出血。
“仇岸成,你忘了什么?”
没抽几鞭,里面的暗室又传出一声阴森的声音。
“门主……”
“岸成哥……”
那男子似乎是还要说什么,被那女子制止了。嘴角还挂着血迹的男子,顿时脸都扭曲了,那是种无以言喻的心痛。
他忘记了胸口的疼痛,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到了那石桌边,石桌上是一个很大的碗,碗里放着一些液体,底部还依稀可见几粒小小的晶亮。
男子闭了眼睛把鞭子伸到了碗里,随即狠狠一挥,就朝着女子身上打去。这一鞭子打下去,那女子终究是忍不住了叫喊了出来,她的脸色惨白,嘴角的血迹和森白的皮肤相比显得分外鲜明。
一鞭一鞭,似乎是抽在了那男子的心上,暗室里顿时一副凄惨的景象。
而那里面的暗室里。
一个黑衣男子站在两幅画像前。
他闭着眼睛,耳朵听见门外传来的隐约的鞭声和女子的叫喊声,修长的手指轻轻抚上那张画上女子的脸。指尖滑过,在画上女子的脸上划出一条长长的痕迹,丑陋诡异得很。
“没有任何人可以阻挡我要走的路,挡我者必死。想要逃?可以,拿命来交换,我就要你解脱。”
这句话从他的齿缝中迸出来,低沉的怒吼回荡在没有光线的暗室里。
岚青王府。
坐在书桌前的祁彦琛突然感觉到一阵心悸,胸口竟是微微泛起疼来。他有些不解地捂上自己的胸口,这是怎么了?难道那草药竟是有此种作用的?
站在一旁的岚丘,看着本来好好看着书的主子的异样,也有些疑惑。眼神里写满了担忧,不禁走上前去。
“爷……”
祁彦琛一摆手,止住了岚丘要说的话。慢慢地起身站到了窗前,深邃的紫眸看向窗外,呈现在眼前的是那个石台,清冷忧郁地伫立于湖面之上。
清风微拂,扬起他鬓角的几绺发丝,一身月白的长衫立于窗前,显得飘逸自然。
脑海中突然浮现出那个小女子的样貌来,她……她真的不是什么倾国倾城的美女,可是身上却有着种独特的清丽气质。
她落在那石台上,对着那木桥使尽了招数,她看见自己的呆滞,她说她饿了,她站在那亭子面前说出那一句,“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她坐在自己面前大口大口扒着桂花糕的样子,她若有所思对自己说着要保护自己……
自己这是怎么了?怎么会突然想到她?
努力忽略心底升上来的奇异感觉,他深深叹了口气。
“岚丘,回房。”
轻轻一句话,低沉如大提琴,散落在了风里。